第2章 死性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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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05风雪越来越大,压得房后的树枝都弯了下来。



    枝头过多的积雪承受不住落在屋顶上,屋中错金螭兽香炉中香雾冉冉。



    



    “沈霜月,你怎么就这么下贱,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你为什么要勾引你姐夫,他是你姐姐的夫君,你就这么不甘寂寞?”



    “沈霜月,你可真是不要脸,借着照顾你姐姐爬了你姐夫的床,早就知道你长着这么副狐媚子的脸天生就是勾引男人的。”



    “沈霜月,我们沈家没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沈霜月,你怎么不去死!”



    大雨滂沱,她衣衫凌乱地跪在雨里,所有人都居高临下看着她丑态。



    她一遍遍地哀求着,一遍遍地着“不是我做的”,可是没有一个人信她,所有人都指着她骂她,恨不得她去死,将她踩进泥地里满身浑浊。



    她用簪子扎进了颈侧几乎丧命,是姐姐拉着她的。



    “阿月,姐姐相信你,姐姐信你没有做过那些,可是姐姐活不了了。”



    “姐姐求你,求你嫁进伯府,求你替我好好活下去,替我保全沈家和意哥儿,阿姐求你”



    



    床上的人像是被困在了梦魇里,紧闭着眼昏睡时不断落泪。



    谢淮知听着她如困兽低泣,见她睡梦中眉心紧锁低声喊疼,心头像是被什么攥紧。



    沈家女儿最是怕疼,犹记得他和婉仪成亲前,沈霜月还年幼,他领着姐妹二人去城郊踏春,沈霜月不心摔了一跤蹭破了膝盖,就拉着婉仪哭了好久。



    姑娘自幼便粉粉嫩嫩像是水做的,哭起来眼泪大滴大滴的掉,眼睛红彤彤的不肯停歇,最后还是他买了好些糖糕才将人哄好



    谢淮知脸上柔和了一瞬,忍不住伸想去替她拭泪,可才刚一靠近她颊边,昏迷中的人就猛地惊醒,睁着泪眼满是朦胧地看着他。



    “阿姐”



    谢淮知中僵住,瞬间冷了眉眼。



    “醒了?”



    “伯爷。”



    沈霜月头脑昏沉,开口时声音沙哑。



    身上忽冷忽热,膝上的疼痛更是刺得她脸色苍白。



    沈霜月撑着床边想要起身,却不想一软低头朝前栽了过去,整个人撞上谢淮知,然而下一瞬就被谢淮知猛地甩了开来,撞在床头疼得呻吟。



    谢淮知见她痛苦样子越发冷漠:“别装了,大夫了你身子无碍,大雪天的跪在外面让人误会母亲苛待你,你倒是越发会用苦肉计了。”



    “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谢淮知面无表情打断了她:“当年母亲不肯让你入府,你始终怀恨在心,这些年装模作样的事情还少吗?”



    “我留你在伯府是因为婉仪遗愿,让你照顾阿意,你如果守不好分寸,当不了这伯夫人,那就给我滚出府去。”



    沈霜月眼睫猛地颤了下。



    她攥紧了心想她也想出府,她更不稀罕留在谢家,可是姐姐死前的遗愿却将所有到了嘴边的辩解都压了回去。



    她不能离开伯府,更不能让出伯府主母的位置,否则伯府会有新的夫人,会有新的孩子,到时候哪还有意哥儿的容身之处。



    沈霜月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欠身跪在地上。



    “伯爷恕罪,妾身知错了。”



    沈霜月衣衫有些乱,伏在地上只露出发顶,如同引颈就戮的兽乖顺至极。



    可谢淮知脸色更加难看。



    谢、沈两家的婚约是自幼定下的,他和婉仪青梅竹马,沈霜月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他实在不懂当年那般天真明媚的姑娘,为什么会变得这般心深沉。



    谢淮知眉心拧紧:“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



    “妾身不敢。”



    谢淮知看着伏在地上认错的人,心头那股郁气不仅没散反而更盛几分,忍不住眸色更冷。



    “孙家的事没有转圜余地,皇城司已经查到证据他们跟盐税案有关,娇娇牵扯其中,皇城司那边不肯放人,裴觎更有借刁难的意思。”



    沈霜月忍不住道:“可娇娇是新妇”



    谢淮知沉着眼:“新妇也是妇,皇城司是按律锁拿孙家的人,娇娇和孙庆拜了堂便算作其中。”



    这事本就在两可之间。



    皇城司愿意高抬贵,谢玉娇自然无罪,可如果较真追究,她也的确算是孙家人,原本都是勋贵朝臣,遇到这种事情大多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奈何抓人的是裴觎。



    



    那裴觎原是罪奴出身,身份卑贱至极,后来投了军营一路厮杀爬上高位。



    一年前蛮族犯境,业朝大军惨败,主将逃亡边城告破,是裴觎力挽狂澜率兵突袭入了蛮族后营,生擒蛮族大皇子逼他们撤军才保住了边城。



    一朝功勋滔天,回京后裴觎便被陛下赐封定远侯之位。



    景帝对他异常看重,将皇城司交到他里,而裴觎也成了景帝中最利的一把刀,回京不过短短半年,死在他里的朝臣就不计其数。



    庆安伯府和定远伯府虽同为勋爵,但权势天差地别。



    别是朝中百官,就是京中王公贵族、皇室宗亲,见到裴觎都得恭敬唤一声裴侯爷。



    那裴觎性子阴晴不定,也格外不近人情。



    他如果不肯松,谢玉娇别想脱身。



    谢淮知想起他去皇城司时被拒门外,只觉头疼。



    “孙家那边罪证确凿,只是因为盐税案还没彻底查清才暂且收押狱中,那个裴觎就是个疯狗,我怕他会咬上伯府。”



    “盐税案滞污已久,孙家既是主谋之一,我们与其联姻本就遭人揣测,皇城司既然要严查,那与孙家任何交集都会成为罪证。”



    谢淮知道:“你管着府里中馈,去将孙家送来的聘礼抬出来,还有之前孙家送过的东西,一并整理出来。”



    沈霜月知道这事可大可,当初伯府和孙家联姻,孙家算是有些高攀,他们为表诚意送来的聘礼格外丰厚。



    那时谢家还觉得是孙家人对谢玉娇的看重,可是如今这些东西却成了烫山芋。



    沈霜月不敢耽搁,连忙忍着不适带着谢淮去了库中,刚一开口要取孙家聘礼,那管事的脸瞬间就白了。



    “夫人,那孙家的聘礼不是被您取走了吗?”



    沈霜月错愕:“我何时取过聘礼。”



    那管事扑通跪在地上:“一个月前,您您头缺些银子,派人过来拿了孙家的聘礼,除了三牲海味和酒水茶果,现银和首饰取走了大半。”



    沈霜月眼中陡然沉了下来,她从来没有碰过孙家的聘礼,当初孙家送过来后她就直接让人送进了库中好生收存起来。



    原本谢玉娇出嫁时要将其当作陪嫁一起带出门,可是谢老夫人她们她对谢玉娇婚事不够看重,而且孙家送过来的银子也不够压箱底。



    她便将那些聘礼留了下来,另外花费巨资替谢玉娇准备了嫁妆,这些聘礼当作谢玉娇将来的退路,可如今却她将聘礼取走了。



    沈霜月扭头就撞上谢淮知格外难看的脸色,皱眉道:“伯爷,我没碰过孙家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谢淮知满脸霜色:“府中中馈是你在管,库房钥匙在你身上,你你不知道?”



    沈霜月开口解释:“中馈的确是我在管,但是钥匙不止我有,母亲那里也有一份,她也能够动用库中的东西”



    “你是在母亲动了孙家聘礼?”



    “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府库的东西一般人不敢擅拿,眼下孙家事要紧,那聘礼被人取走,母亲那边或许知情,不如先寻母亲问一问”



    “绝无可能!”



    谢淮知寒声道:“我伯府什么东西没有,母亲怎么可能会贪图孙家那些聘礼,倒是你,心深沉,爱慕虚荣,先是苦肉计想害母亲落得恶名,如今还敢栽赃她。”



    沈霜月身子本就难受,再听他这般是非不分也不由生了怒气。



    “母亲是不缺那些,难道我就缺?”



    她是声名狼藉,被沈家厌弃,可是当年因为对谢家有愧,她入府时沈家也是给了丰厚的嫁妆的。



    她什么时候缺过银钱?



    “这几年我虽管着中馈,但库中管事皆是母亲院子里的人,我怎么可能不惊动裕安斋的人拿走孙家那么多东西。”



    谢淮知怒大怒:“你的意思是母亲拿了那些东西污蔑你?”



    “我没有。”



    沈霜月觉得他胡搅蛮缠:“伯爷,我知道你厌恶我,可我没做过的事情我绝不承认,库中钥匙不止我有,东西丢了谁都逃不掉责任,母亲也是”



    “放肆!”



    谢淮知怒目而视:“你敢诋毁母亲?”



    “是我诋毁,还是伯爷心虚?你连问都不问便认定是我,简直就是不辨是非,愚蠢昏聩”



    “啪!”



    谢淮知狠狠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就见她踉跄着跌坐在地上,本是明艳的脸上狼狈至极。



    她唇边见了血,一双清眸中弥漫上了水雾,红着眼面抬头看他。



    谢淮知中颤了颤,可只不过片刻就狠心避开了眼。



    当年也是这样,沈霜月顶着这张芙蓉娇面天真乖巧地叫着他姐夫,痴缠着入府陪伴有孕的婉仪,可后来却给他下药,活活气死了她亲姐姐。



    婉仪一尸两命,她却嫁进了伯府。



    谢淮知撇去那一丝心软:“沈霜月,你简直就是死性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