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掠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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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么?!新郑已被秦军攻下了?”



    桃夭不敢相信,连退数步,她的脑海中雾蒙蒙地生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却丝毫想不起来,自己来地宫前发生了什么。



    她戒备地盯着面前的李贤。听着水滴落入池子里溅起的声音与水花,她感到自己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公主呢?你没在她身边却有闲心把我困在地宫?”



    她条件反射地要抽出身边的长鞭,周身空无任何武器,她一斜挡在前,一作出防御的动作,第二次问道:“我为什么在这里?”



    李贤兀自将剑别在身后,他将从张良的家臣身上搜出来的一瓶子药抛到桃夭的中。



    “这是什么东西?”桃夭问。



    她失去了那段记忆,这令李贤没有想到。



    李贤也并不知晓韩王宫的两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许栀全身而退的现状来看,似乎没有发生太严重的事情。



    自从韩宫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



    桃夭跃下城楼,腰身处却被许多的绳结系住了,以至于这样大幅度的动作,她也无大碍。



    她被韩王安排于此处,想来韩王是想用死遁的计划将她送离韩宫?



    那韩安知道她的身体状况么?



    桃夭见李贤不回答,干脆跃身跨过绕水沟壑,站到他面前,蹙眉又问了一遍:“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子身上所着乃是韩国王室的服装,绿袍窄腰,摇曳生资,眉眼之间若出水芙蓉,眼中虽透着剑气,亦尚可拟作人间桃花,俨然是倾国之态。



    怪不得韩安绞尽脑汁也要护她周全。



    只是她的容貌,尤其是那双眼睛,有一种不上来的熟悉,似乎与嬴荷华三分相似



    十岁不到的嬴荷华还稚气未脱,但那双盛满星河璀璨的眼睛,已悄然镶嵌到了那片黑茫茫的回忆深海。



    地宫的灯火摇曳了一会儿,李贤惊觉自己的失礼,连忙垂下了眼。



    李贤很快地恢复了理智,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挪开自己的视线,再次背过了身。



    “桃夭姑娘最好莫要轻易动怒。”



    桃夭看着他怪异的举动,接下来那句话死死将她钉在了原地。



    “在下曾随秦缓之弟子习得医术。据脉象看,你已有近一月的身孕。”



    什么?



    桃夭在这一天受到的惊吓过重,她颓坐了下去。



    碎片似的影像开始在她的脑海中拼凑,虽不完整,但勉强令她记起了一些关键的信息。



    潺潺水声,柔和朦胧的光线与韩王宫摇晃的绯色纱帐好像接连在了一块儿。



    桃夭在刺痛之中想起了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九年,只是你布的一场局?”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他,“你回来,当我的王后吧。”



    “先王用上党之地投赵引秦,转发赵国长平血战。连赵嘉都知道与秦一搏,你却不加思索就将南阳二十二个郡送给秦国,你就这么懦弱吗?!”



    “赵嘉?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韩安精神本就在压抑奔溃的边缘,这一疑,令他彻底疯狂。



    她亲将匕首插进了韩安的肩膀,韩安也拔出了剑,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由于从前都在墨子门下就习武功,路数招式都差不多,发起狠来也无外乎地相似,她不记得捅了韩安多少刀。



    桃夭在秦宫练武的时间不多,面对这个名义上的师弟,她到后面根本反抗不了。



    韩安夺了她的刀,不甘的情绪彻底达到了巅峰。



    纵然她慌乱起来,开始求饶,他却一刻也没有停息过。



    她奔溃地哭了。



    韩安却没有放。



    “你别忘了,当年是谁把你从血海之中救了出来。”韩安携着一抹笑,一把握住她的后颈,沉沉看着她:“你连这条命都是寡人的。”



    她被他攥得死死,裹挟着血腥与拉扯的疼痛,她昏厥了过去。



    



    再过了不久,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竟然是想下死的张良,紧接着是嬴荷华猛地推开了张良救了她。



    桃夭的记忆慢慢地收回,她揩了眼泪,抚上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跳了两次城楼都没把这个孩子给打掉。



    而李贤,救她的人是张良。



    最好笑的事情莫过于此,骁勇快意的公子安变成了懦弱擅权的韩王安。



    在战乱中救了她的人,伤她如此之深。



    刚开始要杀她的人,却救了她。



    李贤见她表情恢复了平静,这才蹲下,将掉落的药瓶重新放在她的面前。



    “此药有凝气安胎之用,你需将息。”



    他最不能接受就是看见女子泪涟涟的,他便又放了一方绣坏了的巾在药瓶边儿上。



    之前在函谷关时,为了传递两场战争的消息,他给许栀绣了现代字,这种事实在过于艰难。他打赌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绣东西。



    桃夭看见这个极其难看的荷花巾,默了默,对他道:“你虽心有城府,对待感情倒是敞亮,这样挺好。”



    李贤上辈子的原本定下的妻子也是嬴政的女儿,可她还没来得及嫁给他,就因病香消玉殒。由于他平日事情太多,也没考虑再娶,就这样一直到了被杀。在咸阳闹市被腰斩的时候,自己也才三十岁,他想,未曾娶妻倒是件好事了。



    “荷华还不知道你活着的事情,若你想见她,我可为安排。”



    桃夭摇了摇头,她将自己的笛哨送给她的时候,那墨家的弟子桃夭也就在这世上消失了。



    “你可有什么去处?”



    “先离开此地吧。”



    “那要见韩王吗?”



    “不见了。”桃夭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李贤顿了顿,“不久后,韩安久居梁山。再要见面恐怕困难。”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当桃夭念着那氓的句子时,李贤愣住了,他紧蹙着眉,他想起了楚地上蔡那个地方,在那间不大的房子里,母亲在临终之时将这诗念了个遍。



    李贤忽然有些明白了。



    “我有身孕之事,还请你莫要告诉他人。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成为被遗臣利用的工具,因为这个孩子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父亲是韩安。往后,我只想要安静的生活。”



    李贤看着桃夭,灯火明灭间,他摩挲腰间的剑柄,眼里的暗色被添上了几分,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嬴荷华提及他的时候也有很多疑虑。



    “不如,去西蜀吧。那里远离列国战乱,成都乃天府之国,是个安宁之地。”李贤。



    “秦国?我绑了荷华,指不定秦国全境都是通缉的我的画像。”



    “你在韩宫护过荷华,你不是通缉犯。”



    桃夭直视他,“之前你频频放我又抓我,如何信你?”



    “大秦廷尉你不是通缉犯,而非在下。”



    桃夭轻轻一笑,“尊父恐怕不知晓你会这样滥用职权。”



    “呵,你虽与荷华有些情谊,但我与你却毫无干系。我并不想让张良知道,你会比他预想更早清醒。张良找到你,他会将你送到何处?”



    那无疑是韩安的身边。



    “罢,你的条件。”



    “找到一个家业为丹穴,名唤怀清的女子,服其去咸阳。”



    黄昏时刻,沉郁的天际飞过一群野鸟。



    雾白色的烟,从地面缓缓爬起。



    桃夭拿着李贤交给她的秦国通行符牌,踏上了去往西蜀的路。



    而此时的韩安正焦急地等待着张良的回音。



    同地不同天,新郑这边乃是一片放晴,鸭蛋黄的垂日在天边浮出金色。



    许栀敲响了殿门,她没有李斯那种好脾气,不见人回应,她便直接推门而入了。



    张良直着身,很不情愿地与她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