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万成开车确实稳当，但他好像不认识路。

    车越开路越偏。

    李红梅识路，却也没有提醒他。

    她看着越来越偏僻，越来越熟悉的公园，无奈地撇过头，掩饰自己的神情：“来这干嘛，大晚上的，馄饨都快烂了。”

    “之前走着来都不会烂，现在怎么会烂呢！”刘万成车打方向盘，将车子停在公园旁边。

    “都建好了！”

    李红梅没有再计较馄饨的事，她盯着远处昏黄灯光亮起的公园，叹息一声：“是啊！公园都修好了。”

    很多年之前，刘万成在工地干活，那时候他们都很穷，住的房间又破又旧，和厕所离得还很近。

    一到夏天晚上，厕所里，难闻的霉臭味，就会沿着门框缝隙进入房间。

    那种味道，让人没办法在里面吃饭。

    晚上烦热两个人睡不着时候，就会来公园坐坐。

    同样的人，不一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

    李红梅本觉得一辈子或许，都没办法和刘万成再来，没想到

    刘万成打开车后备箱，撕开泡面碗，接过李红梅上提着的馄饨：“套在这里吃吧！”

    “唉！咱们离婚证还没有办下来，老夫老妻的，客气的话就不用再了！”

    刘万成从车后座拿两个垫子，放在台阶上：“我也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只是生活太累了，想喘口气！”

    是人都需要依靠，刘万成这辈子最安心，最有安全感的时候，都是和李红梅一起的日子。

    他最近真的很累，生意的事，让他焦头烂额，厂子，矿场，南四，高虎，这些人这些事，都让他烦恼无比。

    可在人前，他是万能的，无所不能，他不能累。

    唯有夜深人静，一个人开车时候，他才觉得喘气是难事。

    男人嘛，也会脆弱的。

    李红梅没再话，也没出言安慰。

    她打开馄饨袋子，坐在地上，用泡面叉子一点一点地吃，吃着她突然开口：“最近饭店里客人来了很多，忙得要死！”

    “我今天去找一个供应商，在谈合作，我准备上一份新甜品，中午就多吃了甜品，怕胖，本来晚上都决定不吃晚饭了！”

    “可实在睡不着，又饿了，我就出来买馄饨，没想到正好遇见你，一个人吃两碗！”

    “你有没有听！”

    刘万成转头看她，认真点头：“我确实在听，你吧。”

    身边有个人碎碎叨叨和你一些事，对现在的刘万成来，这是一个幸福的事。

    “我的意思是”李红梅歪着脑袋看着他。

    “我吃不下了，你要是还能吃”她插住一个馄饨，看着刘万成，灯光下，她的眼睛在发光。

    “帮我吃一个吧！”

    刘万成长叹一口气：“真拿你没办法，饭量这么，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受得了。”

    他端过混沌，两个人身子靠在一块，看着公园里流水。

    树枝上有蝉鸣，远处鸟叫悠远，身后的大路上，有车子试过，偶尔路过一两个情侣，笑着拥抱。

    河沟对岸，有一对老夫妻一前一后慢走着散步。

    刘万成放下里的馄饨，他面上平静，内心风起云涌：“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李红梅盯着水面看了大概十秒钟，她站起身：“送我回去吧！太晚了，明天我还要早去，去店里，最近工作很忙的！”

    “好！”刘万成没再其他的。

    汽车在公路上慢悠悠地开，收音里，放着无奈的音乐。

    

    “我间中饮醉酒，很喜欢自由。

    常犯错爱谎，但总会内疚。”

    

    沉默的人，总是在不该沉默的时候沉默。

    刘万成看着车里的女人，嘴巴张开，很多话不知道该怎么。

    车停在李红梅家区楼下，离刚刚的公园不远。

    李红梅下车，微笑开口：“谢谢了！”

    “红梅！”

    “怎么了？”

    “这些年，对不起啊！”刘万成愧疚开口，出他早就该出的话。

    他才刚刚想明白，李红梅要的不是一句我爱你。

    刘万成爱李红梅，这不是一个需要论述的问题。

    刘万成对不起李红梅，却是一个从未有人提起的问题。

    混蛋酗酒的刘万成，把生活的压力，完全堆在李红梅身上，还逼着她远离一个她爱的人，这才是真正的无赖。

    他才是需要道歉的人。

    李红梅转身离去，没再话。

    刘万成下车，想再抽一根烟，却想起香烟都留给高虎。

    他站在区楼下，看着楼上声控灯亮起，一层两层三层四层。

    四楼最靠近东边的房子亮起灯，窗帘拉开，又拉上。

    刘万成转头，突然愣住，他发现李红梅家的窗户，正好能看见那个公园，能看见那条河。

    甚至可以看见他们从前一起难过的日子。

    原来，怀旧的人不止他一个，只是有些事很难忘记，很难原谅。

    他开车走了，就好像没来过一样。

    四楼的窗帘再次拉开，窗户后面站着一个眼波如水的女人，她盯着远去的车辆，久久没有回神。

    

    是新的一天。

    刘万成起床，去五子食品包装大商市一厂看看，又去五子包装公司坐坐，等着中午请公司员工吃过午饭。

    他正准备去新家看看，他新买的房子，正在装修。

    车刚发动，刘万成低头看着这个从来没见过的电话号码。

    他现在做生意，有些号码，哪怕奇怪，却也不能不接。

    “喂，你好！”

    “刘玄家长吗？刘玄是不是生病了，一天没来了？”

    “一天没去？”刘万成有些诧异：“早上，他还去了学校，我送他过去的。”

    “没有啊！他是不是和门口混混出去玩了，我听刘玄同桌，他最近经常跟着混混出去玩！”

    刘万成深吸一口气：“好的，我知道了，老师抱歉，我先去找他，等我找到他，在给你消息！”

    “嗯好，不要打孩子，要注意教育方式。”老师的劝解，倒好像鼓励。

    刘万成挂断电话，倒没有太生气，几个孩子在他这，一直都是放养生活。

    他之前不努力，也不能骂孩子们，为什么也不努力。

    他只好奇，刘玄到底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