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化妆师将手机递给关城城,关城城看上面都是什么水煮牛肉、麻辣粉条,和元衡平时食谱上的清淡菜肴完全不是一个方向。
“有水煮青菜吗?”关城城问,“白水煮的那种。”
化妆师美道,“有,可以给老板电话,让他专门做一份。”
“好的。”
美又道,“姐姐,你也吃水煮青菜吗?”
关城城笑道,“我不吃,你们吃什么,我就跟着你们吃什么。”
“啊?你们家元衡那么惨啊?都只能吃水煮菜。”
关城城道,“是啊,真可怜。”
化妆师美道,“姐姐,你跟着元衡多久了?你见过那些明星啊?我好羡慕你啊,你们还缺人吗?你能不能介绍我当明星的助理啊?”
关城城哪知道这些内情,“我也不清楚公司的招聘安排。”
给明星当助理对于姑娘来讲真是一个香饽饽啊。
……
关城城回到片场,正拍到阿远进了家,阿远妈妈和江两个人挨在一起坐在长沙发上,阿远一个人坐在沙发一边的单人沙发,茶几上,阿远的面前还有一杯热水。
一个场务蹲在阿远旁边,拿着一个大的白的反光板给元衡补光。
阿远看看江,又看看妈妈,“妈,他是?”
阿远妈妈拉着江的手,“哦,他、他是我们新的孩子,叫江。”阿远妈妈又摸了摸江的脸蛋,“叫哥哥。”
江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哥哥”。
阿远没有回答。
阿远妈妈也很尴尬,站起身,道,“还没吃午饭吧?我这就去给你做饭。”
她朝厨房走去,江也跟了过去,客厅里只留下阿远一个人和桌上那杯热水。
他站起身,拿反光板的场务也跟着他站起身,来到照片墙面前。
导演调整机位,镜头拉进照片,这上面的照片全都换了主角,一家三口,没有阿远的份。
“卡。”
一场戏结束,外卖也到了。
导演将就着外卖,化妆师美拿出盘子,将外卖摆盘,做成一桌子菜,接着拍下一场吃饭的戏。
简单来,这场戏就是一场尬戏,不是演技尬,而是角色之间互相很尴尬。
菜的口味不再是阿远喜欢的菜,妈妈夹菜的对象也不是他,爸爸也不在,他吃饭的间隙往侧卧一看,侧卧里的装潢也不是他的风格,现在应该是弟弟的房间了。
这个家,除了那台钢琴,再也没有他的痕迹,而钢琴上还摆着弟弟刚刚练习过的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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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戏结束后,众人已经是饥肠辘辘,大家都围着一桌吃饭,元衡的饭菜与他们不同,也没和其他人一桌,再大家都不自觉跟他拉开了距离。
关城城从桌子上夹了一点外卖的菜放到碗里,来到桌子旁,和元衡一起吃,她不想把元衡一个人放在这儿。
“关城城,这菜是你做的?”元衡问。
“不是,外卖。”
“哦。”
关城城眨眨眼,“你吃得出差别?”
元衡道,“你烫的白菜,菜梗会脆一点,口感好一些,而且不会摆放的这么乱七八糟。”
男神,我错了。
“衡哥,晚饭我一定给你做。”
元衡道,“如果出门在外不方便,不必强求。”
好贴心的老板!
吃过饭后,继续拍戏,整个下午拍了两场,第一场,阿远吃过饭后,陪着弟弟江弹钢琴,但是妈妈并没有开口让他今晚留下,只是给了他一千块钱,阿远伤心的离开家。第二场,阿远爸爸回到家,阿远妈妈让江在房间里做作业不要出来,拉着阿远爸爸商量阿远回来了,怎么办。
……
关于吃饭这件事,虽然老板出门在外不方便就不必强求,但是拿着工资的工妹怎么会就这样算了呢?照顾好老板是她的职责。
关城城趁着拍戏的时候,的回到了旅馆,又买了点菜,老板娘大方的把厨房给她用,她给元衡做了菜,又加了一块水煮鸡胸肉。
回到片场,正是饭点。
元衡吃了饭,导演找到两件一模一样款式的T恤,不同的是其中有一件一面满是鲜血,元衡换的就是这一件,化妆师又上场给他画妆。
这一场是阿远遇到有混混调戏女孩,他上前阻止却不慎把人死了,他回家找爸爸妈妈,三人起了争执的场景。
导演亲自上阵,和美一起围着元衡化妆。
其他的场务和演员一起把布景又给换回早上拍第一场戏的样子,因为第一场戏的场景是阿远进精神病院以前,和晚上的戏属于同一个时间段。但由于一个发生的时间是清,一个发生的时间是晚上,属于夜戏,必须分开拍,所以又得把场景、摆设等恢复成早上第一场的样子。
化好妆后,元衡在片场原地迅速跑,为了营造那种刚刚杀了人,一路狂奔回家,精神仍有些亢奋,气喘吁吁的状态。
导演为了帮助他达到那种急躁的状态,把室内的空调给关了,开窗户,正值夏日,即使现在天已经黑了,室内的温度也迅速升高。
关城城开始觉得有些热,元衡那儿也准备好了,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
阿远跌跌撞撞的推开门,在客厅里大喊,“爸、妈。”
导演拿了块木头充当场记板,“NG,阿远你进门的时候,要有个冲力,身子撞到门框上,手扶一下门框。”
关城城上前给元衡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化妆师补个妆,元衡吐出一口气,又重新再原地跑。
第二次。
阿远进门来,爸爸妈妈从卧室里出来,看到全身是血的他,忍不住大声尖叫。
阿远上前拉住自己的母亲,“妈,我杀人了。”
“停,美,你把椅子拖过来一下。”导演又对元衡道,“阿远,你不要马上冲过去就抓住了母亲,你慌慌乱乱、踉踉跄跄的走到这边,被桌子腿绊倒一下,然后急切的爬起来,不心扯住桌布,桌上的杯子全都被摔碎。”
第三次。
阿远妈妈再一次放声尖叫。
父母的畏惧让阿远整个人更加慌乱,他急切的去拉扯自己的母亲,却不心被桌子腿绊倒,想要爬起来时,手拉扯到桌布,桌上的被子碎了一地。
他半跪着挪动到母亲身边,“妈,我杀人了。”
导演又道,“重来,阿远的情绪爆发力还不够,调整一下。”
扫地的扫地,重新布置桌面的布置桌面,新的玻璃杯再次摆好。
第四次。
……
他半跪着挪动到母亲身边,激动的抱着妈妈的腿,拼命的摇晃着,“妈,我杀人了。”
导演又一次叫停,“阿远的情绪还是不到位。”
第五次。
……
“卡,阿远再崩溃一点。”
第六次。
……
“重来。”
关城城越看越揪心,白天的戏份大都过的很容易,怎么晚上的这场戏这般的艰难。
紧接着重新又拍了一次,然后再一次、又一次。
哎,完全一样的台词,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反应,看第一遍觉得新鲜,看第二遍还能有耐心看做成什么样,但第三次就觉得有点儿枯燥了,第四遍只想它能快点结束,第五遍会有点不耐烦,第六遍、第七遍、第八遍……
想起演员们的各种NG,每一句话无数遍,不断的重复,再重复,变换着各种语气话,好像还真有点枯燥、烦闷。
就拿做作业举例子,让人不断重新写同一份试卷,或者你搭好的积木,被人拆了,不断让你重复这个动作,而且每次的情绪都必须准确到位。
可是,从关城城的角度看,元衡拍的已经很好了,她不懂导演这拍了十多遍到底是为了什么。
夜已经深了,关城城忍不住了个哈欠,这一场戏还没有过。
元衡每一次疯狂的原地跑,酝酿情绪,一次次推门而入,跌倒,拉扯,与父母争吵……
足足折腾到了凌1点半,元衡不断跑,推门,摔跤,NG了二十几遍,导演才喊了收工。
现在,元衡整个人都有点着颤儿,好像转晕了,关城城赶紧上前扶住他,导演走到元衡的身边,拍拍他的肩,“元衡,演的很好。”
这不是演的崩溃,是真的崩溃了。
关城城大概明白了,导演是真的想把元衡逼到崩溃的情绪,来演这场崩溃的戏。
心疼元衡。
晚上,关城城和元衡回到旅馆。
元衡整个人眼睛都是红的,脸上都还是血,呆愣愣的,一进屋就倒在了床上,望着天花板,也不话。
关城城学的是学前教育,伺候孩子有一套,她拿了一张新毛巾,端了一盆热水,用温水湿拧干,轻轻的擦拭元衡脸上的血迹,这好像还是防水的化妆品,她只好用一点卸妆啫喱,轻轻的在元衡脸上画着圈儿的卸妆、洗脸。
元衡由着她折腾,眉头渐渐舒展,似乎情绪稍微放松了一点。
关城城洗了他的脸,又为他洗手。
摊开他的掌心,这才发现手掌上都被碎玻璃扎了好几个口子,敢情到了后面那都不是假血,是真血啊。
这得多疼啊,他还一直没吭气。
关城城下楼从值班的老板娘那里找了创口贴、消毒.药水、镊子、盐水等等处理伤口的工具。她用盐水为他清洗伤口,再用手机电筒照着仔细看有没有碎玻璃渣卡在肉里,然后消毒,贴创口贴。
等她忙完这一阵功夫,元衡居然已经睡着了。
“哥、衡哥。”她声的唤了唤。
没有回应。
真睡熟了。
关城城拨弄了一下元衡额头上一丝不安分的短发,晚安,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