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一百一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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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一百一十三
果然如谢枕溪所料,许是见他们不上当,不过半盏茶功夫,那原本紧紧锁住的宅子门就“哐当”一声,自里面被人打开。
一队人马如鬼魅般从宅子里涌出,与箭雨射来之处一同将他们围困在中央。
领头的也是个黑衣人,执双刀,阴恻恻看着他们笑,
“王爷果然聪颖,弟兄们原想用箭逼你们方寸大乱急着入宅,谁知你们倒是眨眼间看破我计策!竟叫我弟兄在里面白白布置了许多簧!”
谢枕溪脸色并不好看,闻言却也冷笑连连,朗声道,
“你既有策反我侍卫的本事,何不在来时路上就动,竟能忍到如今?”
“或是方才那箭雨来势再急些,我们只怕也是九死一生。为什么不动?”
“捉活的。”那领头的却故意不答他,猫戏鼠一样,避重就轻道,
“出价之人要买的是活人,那箭雨又不长眼,弄死了王爷可怎么办?”
“果然,你们是冲着本王所来。”
谢枕溪看着那黑衣人瞬间张口结舌,冷淡地拔出佩剑,并不看自己身后百余个侍卫,
“你们当中若有人仍效命北逸王府,随本王拔剑。”
“若是投靠宵之辈,自去就是。”
他话音落下,只迟疑了片刻,白眠雪就眼睁睁地看着身后那些来时还恭恭敬敬,有有笑的人,眼下竟果真一脸默然地走向对面。
留下的侍卫亦是满脸震惊,却忍不住将中长剑握得更紧。
他们虽穿着一模一样的王府侍卫衣着,眼下却站在两边,泾渭分明。
白眠雪倒抽一口凉气,这才恍然明白——
谢枕溪同他出游本是件私密事,更何况这种临时才决定的出行。
可是竟然有人能提前得知他们的行程,在此早早设下埋伏
若要谋划这么一出天衣无缝的计策,没有内应是不可能的。
白眠雪心中如坠了秤砣似的,几乎沉到了谷底。人却不自觉地靠近了一点身侧的谢枕溪,似乎都能闻到他中佩剑极冷的铁腥。
他无寸铁,但此刻却也奇异地并不十分惊慌,刚要开口,忽听谢枕溪淡淡道,
“你回马车上去。”
白眠雪怔愣,擡眼却见谢枕溪竟是一直瞧着他,见他神色诧异,以为他怕,放轻声音重复道,
“别怕,你回马车上去。”
“本王命周同送你回去,他们不敢对你不利。”
周同便是来时驾车那个侍卫,眼下也抽出长剑紧随在谢枕溪身后。
白眠雪想摇头,他脑子里乱成一片,明明方才那许多箭矢就是冲他而来,谢枕溪还护着他,怎么顷刻之间,情势就这样倒转了过来?
只是他不明白,眼下也不可能有人给他答疑解惑。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擡眼竟见那领头的黑衣人正朝着谢枕溪阴恻恻地笑,眼神无异于看着个死人,不知为何,心头猛然一震,一时怒意更甚,
“不管你是被谁派来的,你们若敢对北逸王不利是大罪”
“殿下果然天真”那人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都咳嗽了起来,
“谁是在下要对他无礼?”
他摇摇头,故作惋惜,“北逸王平日里待下严苛,致府中亲卫忍无可忍。于今日王爷与五殿下出府同游时,竟被早已预谋行刺的亲卫刺伤而死,啧,现有王府亲卫所穿衣裳及凶器为证。”
“我这么编,殿下可还满意?若不满意,在下还有许多法子,能叫他名正言顺消失在此。”
那黑衣人罢,轻轻一提中双刀,张狂一笑,嚣张至极,
“只不过王爷方才所言倒是对的,在下只收了一个人的钱,何故平白招惹殿下性命。您请自回罢!”
不等完,他一个眼风,周围众人已拿着中兵刃齐齐合扑上来。
两边人马瞬间扑杀在一处。
“回去。”
谢枕溪只来得及同他这两个字,下一瞬中配剑就捅进一个扑上来的刺客喉中。
他抽回剑时白眠雪离得太近,温热的鲜血几乎瞬间飞溅了他满身满脸。
殿下茫然擡眼,恰瞧见谢枕溪的袖子上也正淋淋漓漓滴落那人鲜血。
竟是染了两人同一身。
谢枕溪的剑拖在地上发出极清脆刺耳的声音,“殿下还不走是为何他们虽不愿对你不利,只是刀剑无眼,伤着也不是做耍!”
“谢枕溪!”
白眠雪像是才回过神,忙指着他后背唤了一声。
谢枕溪提剑又斩下背后偷袭之人脑袋,厉喝,“周同!”
正厮杀的人群里狼狈滚出一道人影来,正是先前为他们驾车的人。
只见他抹去脸上鲜血,朝谢枕溪一拱,来不及多言,便扯着白眠雪的衣襟,一把将人推出了刀刃争鸣的包围圈。
“得罪殿下。”
谢枕溪身边已被人团团围住,顾不得多言,只来得及扯下腰间的玉佩扔给周同。
周同擡还没接稳,就见旁侧有人瞧见,刀尖已直直朝他腕斩来,周同大喊一声,后背冷汗尽出,谁知那刀尖已到跟前,忽然滞住。
擡眼却见那刺客被忽然而来的谢枕溪一剑斩去左臂,他惨嚎一声,尖刀瞬间摔落在地。
电光石火间,谢枕溪已提剑彻底结果了刺客,冷冷看着周同,他方才似是急着杀出重围,甚至没留意自己肩膀上已渗出血迹,
“本王贴身的东西,带好给他,不容有失。”
这个“他”指谁,周围所有听见的人不言自明。
“啧,有趣有趣”
那黑衣人不知从哪里撞了出来,与谢枕溪正面对上。
许是对自己的双刀自负之极,他一边应战一边耍嘴皮子功夫,“难怪我家主人要寻王爷的晦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谢枕溪眉目沉下许多,提剑时戾气横生,嘴角却微微勾起,像在看一条狺狺狂吠的犬,轻描淡写道,
“一口一个主人倒叫得亲切。不知你家主人今日可会来替你殓骨?”
“待往后本王故地重游,可不愿见你孤魂野鬼,游荡在谢某家宅附近。”
黑衣人一愣,被他激得脸色大变,握着双刀劈头来战。
谢枕溪冷淡勾唇,看似漫不经心,眼神却一直似有若无地看向来时的马车那里。
直望到那辆乌金色的马车疾驰而去,方才吐出一口气,彻底定下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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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同驾车时都是抖的。
“殿下,殿下”
“讲。”
白眠雪没有坐在后面的车厢里,反而是在他赶车的座位后找了处地方坐着,观察外面的情况。
方才溅了满身的猩红血迹这会儿已经半干了,殿下擡起袖子怎么也擦不尽,便由他去了。
“殿下”周同深吸一口气,“人死罪,不能再朝这个方向走了”
他们方才绕了一大圈,却不是下山,反而又回来了。
“王爷的命令是要属下将您平安带回京城,您要人走的,可是去谢宅的路啊王爷若知,必定斩了人啊!”
白眠雪自怀中抽出一把匕首,这还是当年白起州出征前送予他防身的,他一直未曾用过。
殿下将刀刃慢悠悠抵在周同脖颈间,
“你若不去,现在就死。”
他方才从杀人如麻的场面中脱身,情绪还不稳定得厉害,从腕到睫毛都在抖,纤长的眼睫挂了鲜血,赤红如烈性的胭脂,在他精致瓷白的面色上愈发漂亮骇人。
周同浑身颤得愈发激烈。
他平日跟在谢枕溪左右,偶尔见的全是殿下乖巧模样。
如今却恍惚间几乎生出错觉,好似当年那个被宫里宫外传得沸沸扬扬的,行事狠厉的五殿下又回来了。
“人都听您的!”周同两紧握缰绳,险险地躲避着颈间利刃,“只是您不赶快逃命,反从后门绕进这谢宅里做什么?”
“他们都在前头拼杀,后宅里除了簧,应当是没有人的。谢枕溪若是打得赢他们,我们可从内宅接应。”
“若是不敌,谢宅当年修建时必定留下了应对外敌的物资,亦可以抵挡一二。”
“殿下果然天资聪颖,心思缜密,就按您的办。”周同叹服地点点头,“人先前也来过这宅子,确实有物资,人等会带您进去。”
“我能想到的,你恐怕早就想到了。”
白眠雪淡淡地收回匕首,靠在后壁上,“不然方才你本可以直接带我下山回京,为何不去?我不信这匕首当真能威胁到你。”
周同慢慢不抖了。
他嘿嘿一笑,“殿下怎么知道?”
“上车前我已瞧见你放烟火,那是传信回京请援的信号罢?”
白眠雪想把黏上鲜血的长发从额前拨开,他上也是血,反弄的头发更湿。殿下的眼神空空荡荡的,
“若你当真要送我下山,何不自己亲自去报信,难道不比这一支缥缈烟火有用?那时我便猜到,你恐怕还有另一处要去,这不难猜,我索性不浪费时间,先逼你去后宅。”
周同将马车拐进一条路,摇了摇头,
“这倒不是。既是王爷吩咐过带您安全离开,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将您送下山。待您下山,人再折返回来。只是谁知您冰雪聪明,已猜到了,倒省下不少时间。”
他着从怀中取出那块玉佩,递给了白眠雪。
白眠雪接过来,只觉玉佩尚温。
他低头抚摸一会儿,将个通透明净的碧玉摸成看不出模样的血玉,方才用染血的绸帕包了,装入怀里。
周同看他安静不话,恐怕人多想,忙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殿下莫怕。”
“我怕什么,奇怪。”
殿下乖时是真的乖,但脾气上来了也如一只倔猫,摸不得碰不到,轻了重了都要挠人,
“他既赶我走,便是有能脱身的本事。不然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要追着嘲笑他。”
马车拐入谢家后宅,眼前只一道冷冰冰的铜锁,上面灰尘满布。
谢宅大得很,但即使隔着数进院子,其中无数池塘假山,亭台楼阁,仍能听见前面的震天响的厮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