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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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半晌,申屠灼垂眸看向窗内的谭怀柯,又晃了晃摇铃,催促她的回答。



    谭怀柯迎着他的目光:“你去挖坟了难怪弄得满身脏污,申屠灼,这种事你都干得出来,还是不是人啊”



    申屠灼笑着逼问:“比起占用她的身份、冒名顶替她的人,我挖个坟不算什么吧你还没有回答我,那具骸骨是谁而你,又是谁”



    谭怀柯叹了口气,模棱两可地:“我是代替谭家嫡女谭安芙嫁过来的,这件事不止申屠家,全郡的人都知晓。至于我这个谭怀柯是什么人自然是个被利用还无法反抗的可怜人,她被谁冒名顶替,真的有人在乎吗”



    “你不是谭怀柯,我想知道你是谁!”申屠灼不再与她绕弯子,质问道。



    “我就是谭怀柯。”谭怀柯回答,“申屠灼,与其得到一个物是人非的答案,我劝你还不如接受现状。我的身份对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眼下你更应该关注的,难道不是你的兄长、我的郎君到底因何而死吗”



    “你知道什么”申屠灼蹙眉。



    “我只知道,西境与大宣,接下来绝不会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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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针锋相对了半天,有些事落了个心知肚明,有些事落了个心乱如麻。



    这时候谭怀柯听到几声熟悉的“咕噜咕噜”。



    申屠灼:“”



    谭怀柯:“为什么你又饿了”上回在青庐也是饿得很不是时候。



    申屠灼有些恼羞成怒:“我今天跑去友林村,又是从谭家老宅给你拿陈年旧物,又是去荒郊坟场挖你的无名坟头,肚子可不就一直饿着吗!”



    谭怀柯忍不住翻白眼:“我让你去拿陈年旧物了吗让你去挖我的坟头了吗听听你的是人话吗饿死你怪谁!”



    虽在吵架,两人的声音却始终压得很低。



    到底是寡嫂和叔的关系,半夜在寡嫂的院子里隔着窗户吵架,给谁听都解释不清。



    然而申屠灼实在是饿,谭怀柯也正好睡不着,两人就一起偷摸去了灶屋,没什么新鲜食材可做,谭怀柯就和面添油做了几张烤馕。



    热腾腾的烤馕从炉子边揭起来,那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谭怀柯在灶屋里找出几种西境的香料,熟练地洒在烤馕上,而后分给申屠灼一半,大方地:“吃吧,垫垫肚子应该够了。”



    申屠灼啃了口烤馕,只觉得这是平生吃的最香的西境面点。外壳香脆,内里暄软,刷的油脂刚好让面起酥,却不会太过腻味,再加上神乎其技的香料搭配,堪称美味。



    他矜持地评价:“看不出来,你艺还不错。”



    谭怀柯不谦虚地:“真的,你家厨子做西境菜真的很难吃,我忍了好些天了。”



    “那你回头多多指点他。”



    “我才没那个闲工夫,想吃我不会自己做吗再了,你家厨子做的大宣菜还是不错的,应该很合君姑的心意吧,我去指点不是越俎代庖么,上赶着得罪人。”



    “家里也有人爱吃西境菜啊,比如我。”



    “你爱吃什么关我什么事”



    “我阿兄也爱吃,他爱吃什么总关你的事了吧,阿嫂。”



    “那我做好了给他供在牌位前。”



    



    “行,我们兄友弟恭,到时候我跟阿兄分着吃。”



    “”谭怀柯挺佩服这人的不要脸的。



    勉强填饱了肚子,申屠灼再也忍受不了满身尘土,就要回屋擦洗更衣,刚走两步,却被谭怀柯抓住了袍袖。



    申屠灼停下来,转身看向踟蹰不语的谭怀柯,月光照在那张明艳灵秀的脸上,令他心弦一动,故意笑着调侃:“阿嫂留我”



    谭怀柯松开,朝他郑重一揖,道:“看在我请你吃烤馕的份上,有关擢选皇商的新令,我有些疑问,想向你请教。”



    要想抢占先,梳理出头绪,给自己复仇和脱身的计划增添筹码,她必须获得更多可靠的消息,而申屠灼是她眼下唯一能求助的人。他几乎摸清了自己的底细,却没有以此威胁或揭穿她的意思,相当于默许了她将自己的利益与申屠府绑定。



    所以,她想试一试,请求他的帮助。



    “哦,这件事啊。”没想到她对新令如此上心,申屠灼借道,“我可以为你解答,不过不是用请吃烤馕的情分来换,而是用你一个诚实的回答来换。”



    “你想问什么你今夜试探我的问题已经够多了。”



    “我可以立誓不告诉别人,也可以继续认你这个阿嫂,”申屠灼低头望着她浅褐色的眼眸,“但我想知道你的真名。”



    “我的,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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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还是太深了,不是商谈要事的好时。



    两人做下交换回答的约定,便客客气气地道别,回到了各自的院内。



    申屠灼洗了个畅快的热水浴,换上干净的里衣,这一日又是探查又是挖坟,明明身体极为疲惫,精神却很亢奋,酝酿很久都睡不着。



    他干脆坐到棋盘前,拿棋子随摆局破局。



    起来,自己与这位假谭怀柯的三次碰面都挺剑拔弩张的,就像是这棋盘上攻守两方,你来我往,一方全神戒备,一方极力试探,而后达到了如今僵持平衡的状态。



    申屠灼发现自己对这个人越来越好奇了。



    好奇她真实的名字,好奇她隐瞒的身份,好奇她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受困于申屠家与谭家共同设下的局中。



    他想,先认下这个阿嫂也不错,至少她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这局棋,他们或许可以一起下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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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怀柯回屋就睡着了。



    应付申屠灼实在是件很费神的事,这一晚上折腾下来,瞒不住的也不用瞒了,绷紧的弦终于可以松松,她难得睡了个十分香甜的觉。



    次日上午,申屠灼让阿硕和阿晖给她把老宅搬来的旧物都送来了。



    谭怀柯清点了一番,发现其中没有昨晚上他拿在里玩的那个摇铃,但她没有多问,谢过阿硕和阿晖后,便将这些东西妥帖收起。



    算是申屠灼无意间帮了个忙,这些东西旧归旧,她还真的留着有用。



    另外阿硕还给她带了句话,二公子去云河香阶排演乐府了,大娘子若是觉得待在家里太闷,可以去看看。



    心知这是寻个由头约她详谈,谭怀柯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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