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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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扰
崔莹心中微微一喜,知道他这是原谅了自己大半。
只是作为代价,她也要将自己所知的秘密之一敞开给他听了。这却是她曾所未遇之事,很少有人能迫使她做出分毫退让,连公子还是头一个。
不过连淮生性正直,既然答应了保密就断了然不会未经允许四处张扬,如此一来,她所需承担的风险便低了很多。
“你自然怀疑,为何崔教主是我父亲,但我们之间却有嫌隙。”
连淮微微点头,父女之间骨肉亲情相连,理应不该如此相互防备才是。
“但我若他不是我的父亲,这一切你便能明白了吗?”
“姑娘是”连淮不由得怔住。
“是啊,崔教主并非我的亲生父亲,我们之间分毫血缘关系也无。”
崔莹摇了摇头,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几分讽刺的笑意。
“所以父亲提防我,利用我,全然不顾我的死活这些都是应当的,我并无抱怨。”
“当然,我对他也是如此,两相算计,倒也公平些。”
这消息宛如晴空中的响雷,叫人诧异得难以回神。
连淮不由得蹙起眉头,心中也被她这番话搅乱了。如果崔莹并非崔天一的亲生骨肉,那么他又为何让她当这魔教圣女,由着一个与自己没有关系的养女在教中占据一席之地。他分明是个疑心极重的人。
何况江湖中早有传闻,崔天一对妻女都宠爱无度,自从其发妻过世之后,便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女儿身上。这与崔莹所倒是背道而驰了。
“崔夫人在嫁给父亲的时候便已有了身孕,父亲也是知道的。”
“若非如此,他倒也不会同崔夫人成婚了。”
崔莹用平淡的语气娓娓道来,吐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叫人心惊动魄。
连淮心中大震,越听越觉得其荒唐怪异之处叫人无法明白。
崔天一行事任性,未婚时便与人有了肌肤之亲本也不无可能。但是崔莹方才又不是亲生骨肉莫非崔夫人婚前所怀的竟然是其他男子的孩子?
就算是平常人也绝不可能容得下这种事情,崔天一那般心高气傲,又怎会
“我先前也难以想通,只是后来,我却明白了。”
崔莹的声音忽而低了下来,侧身向他挨近了些。
“父亲便是不能,不能”
不知为何,到此处她竟然脸上止不住微红,难以接着把那两个字完。
她心里忍不住暗骂奇怪,自己何时是这样害羞内敛的人了。但是一想到自己塌边之人是连淮,那种感觉却更甚了。
“人道。”
她一咬牙,终是把话完了。
听到这里,连淮忍不住睫毛微颤了一下,心中一惊,同时感到她吐气如兰就在耳畔,没来由地觉得耳根微红起来。
难怪江湖上都传崔天一对妻女如何宠爱,与他平日里的性格大不相同。若将这一切归于掩人耳目,那便得通了。
这世道便是如此,管他再如何武艺高强,惹人敬畏,若被人知道了这档子事,终究免不得矮人一头。就算旁人不敢出口,心里也难免瞧他的笑话,少不得还在背地里暗暗挖苦几句,以此排解平日里饱受折磨的怒气。
“若是如此”连淮不自觉地垂下眼眸,双微微紧握。
倘若崔莹当真是崔天一拿来掩人耳目的挡箭牌,那她的遭际可想而知。哪有人会心甘情愿地替别人养孩子,何况这孩子是他的妻子与旁的男人所生。
“故而父亲便是毫不在意我死活的,我好也好坏也罢,他都侧眼旁观,全作当乐子看。”
若换作往日道这句话时,她定要双目含泪,作出楚楚可怜之态,将他的怜爱之心全都博了来,只可惜现在他既已然揭穿了她,她也不必这样故作姿态了。
若她当真曾经为此事伤心忧惧,那也是有的。只是这么多年来,她都在这般情境下好端端地活过来了,早就对这诸多辛酸苦楚没了感觉,若非故意为之,倒还真的落不下泪来。
“父亲知道你将我绑了来,又约你在峰顶相见。倘若你当真去了,被他瞧出了端倪,那他自然会怀疑上我,届时什么段都耍得出来。”
“而我与你不同。你尚且掌控着偌大的连家基业,坐下门徒个个武艺高强,而我若被父亲视为眼中钉我除你之外,一无所有。”
崔莹便这般心平气和地将此番话娓娓道来,仿佛她已然走至了末路,再不可能更糟,故而将底牌摊给他看时也是那般坦荡平静。
在听到“除你之外,一无所有”之时,饶是连淮已然在心里对她有了隔阂,也不禁为此动容。
细细想来,果真如是。崔莹吃穿用度之奢华,挥叱咤之风光所依赖的不过是极乐殿罢了。若是崔天一恼了她,她一个不会武功的病弱女子,无依无靠,又怎能对付得了崔天一和一众魔教教徒。
经过这几日以来的相处,连淮也已知道她一颗心玲珑剔透,聪慧过人,就算是到了艰险至极的绝境也未必真的会束就擒。只是她既如此来,又想她再如何聪明也敌不过身子柔弱,淋了一场雨便缠绵病塌,连淮心中依旧不免起了几分忧心。
“但我也知道,公子武艺高强非我所能敌,才识过人又广交好友,想来不用我指点也终能找到那古神医的所在,故而你若是想强行将那草抢了去,我也毫无办法,唯有躺在榻上等死而已。”
崔莹这般便是要的困苦到极致,好叫他相信自己势单力薄,走投无路,须得仰仗着他。
她知道连淮的性子,经过先前那一遭,若非自己的处境艰难到了一定程度,他恐怕是不会再轻易答应自己的。
“公子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我的意思。”崔莹目光复杂地瞧他一眼,随即低头轻声道。她风寒缠身,额上还微微发着热,一番精神耗费下来也有些倦了,话时便懒洋洋的,听上去颇有些黯然销魂的滋味。
她在此刻这话却是在求他了。
连淮听得此言,少不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不出是何滋味。
她向来高傲的紧,除非在玩笑之间,否则便不轻易向人示弱,故而此刻她即使是求他答应,也是如此婉转含蓄的。
但这已是难得。
连淮见她低下头,仿佛再不看他似的,放柔了声音道:“我既答应了你作为交换要陪你走这一路,自然是到做到的,姑娘无需担心。”
“那便好。”
崔莹自然笃定他言出必行,对他所言并不意外。
但她总是贪心的。她所求并非这一时半会儿,甚至也不是这所谓的来自父亲的威胁,而是想同他一路走下去,关系越亲近越好这却是他不曾察觉的。
“姑娘今后可有什么打算?”连淮自然也想到了这背后的种种问题。
听到此话崔莹心中一跳,下意识的转开了头,闷闷地道:“还有什么今后呀。”
“我现在浑身难受,难受的要死了,一点力气也提不上来”
她着合上双眼半睡着,秀眉微蹙,神色憔悴难安,颇有不胜之态。安静下来之后,挂在额角的虚汗。
“可是觉得难受?”连淮见她如此,一时想不起再追问些什么了,心中微急。
问这话时,他想起自己方才命人去熬的药早该好了,怎么这会儿也不见有人端过来,于是朝门外唤了一声。
门外果然就站着一个侍女,当即就推门进了来,端着一盅汤药走至榻前。
连淮不由得蹙眉,又见那侍女低头不语,脸色微红,忍不住询问道:“你何苦在门口等那许久,既然汤药熬好了,之前怎么不敲门端进来?”
那侍女生听他这般一问,擡起头慌忙瞧了他一眼,又装作无意的瞥过塌上如雨水蹂/躏过的娇花一般的女子,脸色更红了,唯唯诺诺道:“我不敢贸然打扰公子”
躺在床上的崔莹原本正难受着,听到这话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睁开眼笑盈盈地看向连淮。
连淮微微一怔,随即便觉得无奈。
“打扰什么?”
他真是被冤枉了个彻底。
想他出江湖以来,在男女之事上向来洁身自持,从未流出过什么风流佳话,如今忽然被见到与闺阁女子共处一室,心中难免有气。
他和她之间光明磊落,连半点情意也无,也不知那侍女生的一双怎样的眼睛才能看出这所谓“不能打扰”来。
那侍女听他如此一问,自知失语,联想到世家贵族都看中清誉,最怕被人撞破事,连忙补救道:“对不住公子姑娘,是奴婢错话了,都是奴婢妄自揣度,万万不该。”然后她放下药碗,便匆匆忙忙地逃离了这间屋子。
连淮那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唇角无奈微扬一下,倒也不气了。
只是转过头对上崔莹那双眼波流转的美目,心中难免微微一窒,未及细想,便已然开口道:“这若换是连家的下人,断然不会顾及着这些有的没的,更不出这番话。”
“为何?”
崔莹被这事打了岔子,一时间倒也忘去了几分身上的病痛,从被窝上面露出一对水眸,瞧着他问道。
“他们知道我断不可能”
到这里,他倒不知如何措辞才好。是私相授受,风流旖旎,但这几个字转到口边却又羞于启齿了。
崔莹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连公子果然品行端正,君子无双。人的信任是极难建立的,若非他的为人处事已然深入人心,连家的下人又怎会这般自然而然的信赖。
只是他却为何有意要向自己解释?
崔莹瞧着他俊美宛如谪仙般的容貌,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放个剧场——
事后。
连公子:“你们不要误会了。”
众侍者:“公子所言甚是。”
连公子:“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众侍者:“公子所言甚是。”
连公子:“其实我们刚才是在吵架。”
众侍者:“磕到了磕到了。”
连公子:“”彻底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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