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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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装
二人一行跨越了几个山头,夜晚就近寻了一处人家宿下,次日早晨起来又赶了一段路,直到吃过午饭,下午太阳当空的时候,终于从那青山绿水之间找到了一片山谷。
“公子且等我一下。”见连淮在一旁安置好马儿之后,崔莹伸牵住了他的袖子。
“嗯?”连淮回过身来,一从马背上拿下她的包袱,顺势拎好了。
他行走江湖惯了,从来都是一身轻便,除了几份干粮以外也不会带什么东西。然而崔莹却是不同,因而她就将东西整理好了,连同干粮打了一个齐整的包袱带着。
崔莹伸去拿他的包袱。
“这百花谷里不是不准女子进去吗?”她笑着将那包袱接过了,放在地上,然后俯下身解开结,“那眼下我就给公子变个戏法,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崔姑娘啦,只有崔贤弟。”
连淮闻言会心一笑,于是站在原地看她在面前架起一面铜镜,背后用一个方盒支撑着,又从包袱里面拿出几张薄片,一把刷。
只见她动作娴熟地打开一个圆盒子,从里面沾了一点什么东西,在脸上装扮起来。不过片刻,她那娇俏的鹅蛋脸就变得方正了些,五官的轮廓也在那面具的垫压之下趋于男子,瞧上去越发像一个清秀英俊的少年郎了。
眼见着她在这眨眼的一瞬之间已然活脱脱转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连淮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亲眼见到时依旧忍不住赞叹。
“这样巧妙的法,贤弟是从何处学来的?”他笑问道,语气里已然带入了身份,自然而然地唤她。
崔莹用按压了一下脸上的面具,将它拍打服贴,然后照了一下铜镜,满意地将东西往包袱里一放,站了起来。
“乔装改扮古已有之,倒是不足为奇,只是能做得这样天衣无缝,仿佛天生的一般,也还需要几分本事。”
“而这本是却不是我发明的。”
崔莹微微摇头,用一种娓娓道来的语气道。
“极乐殿里有个人,从毁了容,脸上尽是火烧后留下的伤疤,狰狞可怖,丑陋不堪,那模样比起癞蛤蟆还要难看几倍。”
“因此他就潜心于这乔装易容之术,给自己做了成千上百张的假脸,依着自己的心情随时换一张。从此就再没有人看到他原本的模样了。”
“而我这乔装改扮的本事,也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连淮听她如此一,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人来。
“那日在吴五的密室底下扮演燕盟主的人是不是此人?”
崔莹心中不自觉的一跳,但又想到自己也没有瞒他的打算,于是就点了点头。
“他倒是胆子大。”身上武功平平,却敢只身犯险,戏弄如此之多的武林高。
连淮轻叹了一口气,暗自想到也不知道是不是极乐殿里的人都这般大胆,就如同崔莹一样,刚被他绑架时非但没有一丝半点害怕,还能转而调戏他。
崔莹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倒也不完全是胆子大,他们两兄弟既然是她下的人,也就无从选择,生也好死也好,只有一条路而已。
那日银觞来救她固然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但她若当真在那地方出了什么事,他们却也要跟着去了。
“连家庄里想来是没有这么胆子大的人吧?”崔莹压下了心头思绪,转而问道。
“那自然是不如你的人多才多艺。”连淮莞尔一笑道。
“是吗?我倒是不信的。”崔莹擡头瞧他,抿嘴一笑,随即学着男子的模样,故意沉下声音一抱拳道,“改日连大哥请我去庄子上坐坐吧。”
连淮被她模样逗笑了,随即也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回礼道:“一言为定。”
二人相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瞧见了笑意,顿时觉得心中欢畅,波澜微荡,难以言喻。
“走吧。”
崔莹于是跟在连淮的后面,二人一路向山谷里面走去,只是围在旁边转了半圈之后却找不到进入的地方。
这山谷来也是奇怪,四周怪木林立,各种丛林岩石弯曲重叠,像是被一层又一层的东西包裹住了,压根就没有入口一般。转了半圈后,眼前所见到的,甚至于还是初时的景色,仿佛遇到了鬼打墙。
崔莹停下了脚步,将四周的花草树木皆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目光沉静,宛如冰霜间的寒芒。
这样的布置于她而言并不陌生,而她此刻便要将这些深深地记忆在脑海里,仿佛已然构想出了许久之后故地重游,将此处破坏殆尽的模样。
“这是燕家的奇门遁甲之术。”连淮护于崔莹身侧,随着她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我从前听闻燕盟主大公无私是世间难得的仁厚之人,却未曾想到他将着最密的所在,也交给了自家的死士。”
连淮微微蹙眉道,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感叹。
“这奇门遁甲之术要害到了这种地步吗?”崔莹听到他语气中的诧异感叹,不由得问道。
连淮摇了摇头道:“这卧龙图八卦这一类的东西虽是稀世难得,但也远不至于如此绝密。只是燕家的阵法与天下所有门派的都不同。”
“燕家用的是皇室的那一套规则,倘若有人摸透了燕家的奇门遁甲之术,那么就可以在皇宫国库里来去自由了,天底下再也没有他去不得的所在。”
崔莹听到这样一番话,不由得心中微怔。原来那燕家从前还有如此荣耀,竟然与皇室共通一脉。她竟然从曾听过。
“可是这些秘闻,公子又是如何得知的?”
“祖父告诉我的。”他的声音微微一顿,又道,“还有一些是我自己看书明白的。”
“我们家里藏有高祖父传下来的不少书画古籍,还有乐器兵器一类,我时候闲来无事,就经常去看那里面的东西,也就将天下各门各派,稀奇古怪的奇门遁甲之术都学了个遍。”
崔莹听他如此来,不自觉地心神沉浸,颇有几分向往。
她忍不住轻声感叹道:“你的高祖父从前是如何人物,竟然连这些东西也收集得到,该不会是上面那位遗留在民间的皇子吧?”
连淮闻言微微一笑,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温柔,逗弄道:“这个恕我暂且无可奉告了,姑娘若是好奇,就自己猜想罢。”
“嗯?”这还是连淮第一次对她隐瞒不言,还的如此理直气壮,一瞬间的惊讶过后,崔莹顿时有些好气,伸去挠他的痒。
只是没有挠两下,就被他一伸捉住了。
崔莹挣扎了一下,他也就顺时放开了,由着她抽回去,水汪汪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在他背上一拍,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虽然半点也不疼。
连淮不自觉地唇角微扬,将收了回来,低头凝视着她,放轻了声音无比认真地道。
“日后若是有会再告诉姑娘。”
崔莹听到他如此诚恳郑重的承诺,心中不自觉地软了,微微抿唇,什么话也不出来。
就在这时,却听得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估摸着约有两三骑马儿,外加一辆马车。
片刻之后,他们的身影在东南角那儿一晃而过,直往里面去了。
崔莹与连淮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地向前奔去,跟在他们的后面。
那马车走的不快,很容易追上。连淮从背后看到他们的身形步伐,就知道这几个人的武功只是刚刚入门而已,顿时放下心来。
他们也不隐藏行迹,就这样直白地跟在他们后面走了好一段,而前头的人甚至于连发现他们的迹象都没有。
那马车一步一颠地往前跑着,拉车的只有两匹马,走路时颇有几分疲态,仿佛不堪重任一般。
而车旁边的几个仆从兀自在催促,仿佛焦心的很。
“快走啊!”
“这该死的畜生!”骑着马在旁行路的人,又是一鞭子抽了下来,在心中暗骂了一声。眼看着再不回谷中去,日头就要渐渐落下了。
也许是鞭打地太狠了,右边的一匹马打了个鸣,迈开大步,死命的向前冲。左边那个没来得及跟上,于是步子一拖,车子顿时受力不匀,往旁边歪过去。
好巧不巧,地上有一处坑洼,那车轮子在上面一崴,顿时就连车带马翻倒在地,往山旁边的那泥沟里直摔滚下去。
只听得哗啦啦一阵乱七八糟的巨响之声,车里的东西翻了一地,在泥洼里四散开来,红红绿绿的,光鲜亮丽,瞧着好不漂亮。
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之后,崔莹与连淮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
那满满一车的竟然都是年轻女子所用的绫罗绸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