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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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
昨晚两人惜别之后,各自回了帐篷,以天为顶,以草为毯,心中欢畅,便是一个人呆着也能独自喜乐好久。
直到夜深了,这才枕着一夜好梦睡下。
次日清晨,崔莹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听到连淮在外唤她起床。
好久没有听到他叫她起床了,眼下失而复得,她心中便有种不出的温暖舒服。不过,这几日在百花谷里始终绷紧心弦,精神紧张,好容易放松下来,这一觉睡得自然香沉,因此难免想赖床。
“公子进来话。”崔莹从被子里探出头,然后翻了个身,丝毫也没有起床的意思。
连淮在门外站了片刻见里面没有动静,于是唇角微扬,挑帘进来了。
“我已在外面备好了早饭,莹莹起来吧。”
他软下声音,循循善诱道:“有你喜欢的鸡蛋饼和咸乳茶。”
崔莹犹豫了,在心中想了想,还是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了头。
“我睡着了。”
她又翻了一个身,回到背靠地面朝天的姿势,安然地闭上眼睛。反正这些早饭早晚是她的,又不会离她而去,她就有恃无恐地多睡一会儿。
连淮一笑,缓步走至她的床边,低头凝视着她甜美的睡颜。
“今天就暂且起床吧,这帐篷简陋,也不方便。等你到了连家庄之后,我可以把早饭端进来给你。”
崔莹“嗯”了一声,对他这温言软语的商量心生喜欢,于是起了心眼,想故意不起床,多听他两句。
“吃完早饭还要赶路,待会儿可以在马车里睡。”他温柔地哄她道,“我给你铺上毯子,也很舒服的。”
她把被子放低了一点,露出一双眼睛看向他,眨了眨。
“快些起来吧,时候不早了。”连淮瞧着她宛如海/棠沾露一般似醒非醒的水眸和被枕头压得有些睡痕的娇嫩额头,勉强忍住了伸摸她一下的冲动。
她摇了摇头,做出坚决地样子,但目光中的笑意却出卖了她。
“昨天晚上不是还要听我的话吗?”连淮看出来她在有意和他玩闹,忍不住笑道,“怎么睡了一夜就不认人了?”
崔莹听他这样,又想到昨天晚上的情景,脸一下子红了,又把被子拉起来了,罩住了头。
连淮原本没有意识到什么,见她羞恼,这才回顾了自己方才的话,发觉什么“睡了一夜”之类的倒真有些引人误会。他的脸也不自觉地一热。
“你还我呢,你自己不也是,”崔莹躲在被子里看不见他,于是就没那么害羞了,立刻神智回拢控诉道,“你不是要守男女大妨吗,怎么我让你进来你就进来了?”
“那自然不一样。”连淮眼底闪过温暖的笑意,随即郑重地道,“我心悦你,你若喜欢让我进来,我自会答应。那些规矩和你相比,也没有什么重要的。”
经过百花谷那一场兄妹误会,他已经想通了,只要他们两情相悦,可以堂堂正正地在一起,其他的事都只是世俗云烟而已。
他想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她,想对她百依百顺,将她捧在掌心里珍惜。
崔莹不成想会听到他这样一番认真的话语,顿时觉得脸上更烫了。
她顿时赌气的想到:都怪这被子太闷,才让她脸红的。肯定是这样。
在这甜蜜融融的初晨,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的一瞬,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莹莹。”连淮伸搭在她的被子上,轻轻的拉了一下,没有用力。
“早点起床就可以早点启程,你难道不想早点和我一起回连家庄吗?”他含笑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诱哄,几分委屈。
听到他语气中似乎有她不答应就会伤心之意,崔莹心中酥酥痒痒的,仿佛被羽毛轻扫过一般,实在是难以抵抗。
“想的。”她将被子拉开一片空隙,从侧面探头去看他,见到他坐在床上被腰带一束的腰身。
常年习武之人,身材果然无可挑剔,崔莹伸出去想偷偷抱他。
“想的话就起床吧,我数三声。”连淮一边着话,一边俯下身子,按住了她不规矩的。
他随即伸出右圈在她枕后,将她抱在怀里,贴近她耳边道:“一,二”
被子无声地滑落,她看见了他近在咫尺的脸庞。
崔莹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三。”
她感到他抱着自己后背的微微用力,于是她没有用任何力气就这样靠在他怀里,被他抱了起来。
被子加速滑落,像芙蓉出水时挂在莲身上的涟漪那样忽然落了下来,散在了床上,凌乱一片。
她下意识地伸抱住了他,坐稳之后擡起头来,两人目光相接,相视而笑。
连淮松开了,帮她拿过床边的衣服递给她。
恰在此时,帐外传来燕云飞唤他的声音。
“公子先出去吧,我换好衣服就来。”崔莹道。
“嗯。”
连淮回眸看了她一眼,挑帘出去了。
他循声看见燕云飞正站在门口,一见到他来,就立刻开口道:“我早上吃饭时听闻贵府上的人,那一月之约里公子竟然赌上了连家庄的藏宝室,眼看着就快到日子了,江湖上各门各派的侠士都纷纷赶往连家庄,那我们也快些去吧,免得到时候会生是非。”
“为了我的事情,少庄主与二姑娘竟然付出如此之多,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连淮淡淡一笑,摆了摆道:“无妨。我答应下这件事,原本也不是为了盟主和少侠,而是为了还陈家人一个青白,还江湖一个安定太平,免得再有人为此事受累。我担不起燕少侠如此感激。”
燕云飞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少庄主心怀天下,实在是令燕云某佩服。”
“难怪我父亲总爱恨铁不成钢一类的话,我以前还不服气,经过这一遭,却彻底明白过来。公子与我年岁相仿,然而行事上却比我周全大气的多了。”
“我昨天已然飞鸽传书给我父亲,不出三日,他必然知道消息。如此,便可以还江湖一个真相了。到时候我们也必将向那些因为此事而无蒙冤的人赔礼道歉。”
“燕少侠能有如此风度,真是再好不过了。”连淮笑道。
燕云飞被他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道:“本该如此。”
“到时我先和父亲会合,在江湖上放出消息,止住这场风波。”
“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我需要回山庄主持家事,恐怕无法护送公子一路,因此托天山雪翁老前辈与公子同行。我们向前再走半日就能和老前辈汇合了。”
“多谢少庄主,待与父亲会合之后,我和父亲必将带礼到府上登门道谢。”
连淮见他得坚定,知道自己也无法推却这番好意,于是微微一笑道:“那连某就在家中备好宴席,准备款待二位了。”
燕云飞爽朗一笑。“好!”
几人吃过早饭,又上马启程,赶了一段路,中午与雪翁一行人相会了。
雪翁见到崔莹身上负伤时诧异了一瞬。还没有想到崔莹这样狡猾多端,城府极深的妖女也会受伤,随即更是觉得不妙,连忙急走两步去问连淮。
在问清楚伤势之后,雪翁眉头紧皱着,然而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你果然伤的不轻。”
“前辈此话怎讲?”燕云飞没有听懂这句话里的果然两个字。
雪翁看了他一眼,见他身上邋遢狼狈,又能问出刚才那句话,心中还以为他也是个没人爱的可怜人,于是摇头叹气,“这妖女都受伤了,连公子能不受伤吗?”
“但凡他还有余力,一定会护着她,不让她伤到分毫的。”
这话得崔莹与连淮二人都有些不好意思,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各自垂头,唇角却是笑着的。
燕云飞却听得黯然神伤,长长叹了一口气,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晦暗。
连淮看在眼里,心中有些诧异。
但燕云飞没有多什么,就岔开了话题,于是他也就没有多过问。
崔莹安排着让他们三人都换好雪翁带过来疗伤效果更好的珍贵草药,随后偷偷出来,将雪翁叫到一边。
“你们两个现在是私定终身了?”
雪翁捋了捋白胡子,笑眯眯地眯起眼睛,目光中有几分暧昧打趣的意味。
崔莹心中一动,不想他竟然早就发现了自己和连淮不是真兄妹。
不过发现了也是早晚的事,她对此也不以为意。
“老前辈真是长本事了?竟然敢取笑我。”
“哪有什么取笑,这是为你们感到高兴。”
“哦?我以为前辈很不喜欢我。”崔莹笑道。
雪翁一听这话,想起从前那些事情,顿时吹胡子瞪眼起来。“那当然了。”
“不过看在连家子的份上,我也就不与你计较。”
崔莹不置可否地一笑,转而问其正经事。
“老前辈在洞庭湖可查出了什么来?”
道此处,雪翁感慨地摇了摇头,“去晚一步,被极乐殿那个妖娘们抢先了。”
“你是柳如媚?”
“你怎么知道我的不是极乐殿圣女崔莹?”他突然似笑非笑的道。
“魔教崔莹常有妖女之名,倒没听过有人用妖娘们来称呼她的。毕竟她年龄尚,还不够娘们的格。”
崔莹坦坦荡荡地笑道,顺带挤兑他一番。
“而柳如媚有妇人之姿,若用此等话语描述,那定然是她了。我看老前辈倒是懂得很啊。”
雪翁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这个道理。”
崔莹看了他一眼,有些讶异,心中多了几分猜想,不由得微沉。
然而雪翁却岔开此事不提,转而接着道:“我千方百计打听出洞庭湖底似乎有什么秘密,好容易发现有密室,到那里时却看见里面已然被人翻了个空墙壁上的所有痕迹也都被毁作了废墟,恐怕是有人捷足先登呐。”
“要如何发现那人是柳如媚的,只能无巧不成书,我在城里四下搜寻,路过远定候王将军府上的时候,正遇到了柳如媚。”
“那以老前辈的武功一定能将她到擒来吧?”崔莹装作夸奖,实则贬损地问道。
雪翁哪里听不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气得咬牙。“好你个妖女,老夫给你们办了这么多事,你却反过来嘲讽老夫?”
崔莹摇了摇头道:“你不是给我们办事,是给在天下人办事啊。”
“这燕家案件一日不破,江湖上就多动荡一日,前辈可得多些仁义之心。”
“好啊,没想到你还能出这么光明堂皇的话来。”雪翁又是跺脚,又是叹气。
“我虽然武功盖世,捉住了一个的柳如媚不成问题,不过嘛,最后她还是跑了。”
“因为她眼看不及我,就跳到了将军府,然后凭借里面复杂的地势七弯八拐,把我甩掉了。”
“哦?”崔莹目光微转,思忖着什么。
柳如媚对将军府的地形很熟悉啊,莫非这里面住着的是她的老相好?
真看不出她还有如此位高权重的相好呢。看来她以前瞧她了。
“不过我却趁此会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
崔莹再度擡眸看向他,却见到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方属于女子的绢帕。
但白色的帕子上似乎画的什么东西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在看清楚画上的人之后,她目光中划过一丝杀气。
“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这画你该如何解释,为何它会出现在柳如媚里?”雪翁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的反应,用平静冷淡的语气问道。
那画上的正是和崔莹像了七八分的一张脸——
李婉婉。
“倘若你和极乐殿没有关系,那么你的画像又为何会在柳如媚中,而且随身携带着?”
崔莹被他如此犀利地一问,心中虽然沉了下去,却不觉分毫慌乱,反而似笑非笑地道:“老前辈心中恐怕已然有了定论吧,我再什么也是枉然。那你觉得我是谁呢?”
她对语气不慌不忙,泰然自若,仿佛只是在一件平常的玩笑事。
雪翁见她还不肯承认,于是冷笑了一声。
“拿到画像之后,我就去找江湖上的百晓生,询问画像上的女子,你总该知道他们什么了吧?”
如果崔莹还不承认,那可真是睁着眼睛瞎话了。
果然,崔莹微微点头道:“不错,两个月前,极乐教教主之女崔莹失踪了,在极乐山山脚下四处张贴告示,企图寻人,那告示中所画的女子和这帕子上画的恐怕长得很像吧。”
“正是如此。”雪翁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道。
“如今,你还有什么话想。”
崔莹闻言反而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我看老前辈是老眼昏花了,你再仔细瞧瞧这画上的人,和我到底是不是一个?”
“你这是何意?”雪翁虽然在心中反复叮嘱自己,不要中了这个狡猾多诈的妖女的套路,却仍旧忍不住仔细打量对比起来。
这细看之下,他果然发现了有些不同,画中的女子眉毛偏淡,只是轻轻浅浅地一勾,而崔莹的眉毛却宛如弯月,纤长细密,多有灵动明媚之态。
粗看之下,她们好像是一人,但仔细琢磨起来却能发现两人的神韵极其不同。
雪翁不由地皱紧了眉头。崔莹满意的看着他疑惑纠结的神色,心中发笑。
极乐殿所张贴出来的告示都是下属们画的,他们自然不敢画的太过细致逼真,只是粗略地勾勒五官而已。而柳如媚中这帕子虽然画的鲜活细腻,却恰巧画的是李婉婉而不是她。这两相交叠下来,她自然有会颠倒是非,混淆视听了。
雪翁是江湖上有名的嫉恶如仇之辈,如果被他知道了自己当真是崔莹,他的态度恐怕
“你们当真不是一个人,那又是什么关系?为何长得如此相像。”
“老前辈可以猜猜看。”崔莹语气悠然。
雪翁却总算在几番打交道中聪明了一回,没有再被她牵着走,而是道:“我不管你和妖女崔莹到底是何联系,总而言之必然有亲缘关系,那就足以证明你心怀不轨了。眼下,我只想知道你插燕家这件事情又和连少庄主一路同行,到底有何目的?”
“你倘若敢骗我半个字,我立刻就把这个帕子送给连少侠。”
崔莹面上装出惶恐的样子,脸色白了白,心中却感叹道:连淮可比你知道的多,你这真是瞎操心啊。
不过经此一事,她倒也看清楚了雪翁对连淮是真心赞赏喜爱,于是爱屋及乌,心中对这个老头子也就宽容了许多。
“老前辈,我看你一把年纪了,也少操点闲心吧。有这功夫,不如我们来琢磨一下延年益寿的药方。”
听到药方两个字,雪翁的耳朵动了动。但他毕竟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知道要以大局为重,于是还是不依不饶地道:“莫要岔开话题,你先回答我。”
崔莹看了他一阵,随即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可没有岔开话题。”
她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变得很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
“我跟着连公子,又一路上帮忙他一起破案,为的就是延年益寿的药方。”
“怎么?”她含笑看着雪翁蹙紧的眉头,“前辈很诧异吗?”
雪翁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话。空气就此静默下来。
“你一定很好奇燕云飞押送的是什么东西吧。”崔莹忽然开口道。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东西和连少庄主有什么关系?延年益寿的药方又是你哪里听来的法?”
雪翁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锁紧眉头,脑海中思绪万千。
他之前到洞庭湖打探,曾遇到过一个老渔夫。他从他口中听了,老一辈的人都听过一个传闻,是这洞庭湖底下有着长生不老的秘密。
那传闻是十几年前诞生的,那个时候,曾有几拨人来洞庭湖寻找过这个秘密,引起此地数次纷乱。当地人从一开始把传言当做浮躁,到后来慢慢地视如蛇蝎,避之不及。
后来武林盟主听有此一乱,于是出镇压,几次大战后知道内情的人或死或伤或隐居不出,这件事就变得鲜有人知了,这几年来也从来都无人问津。
因此当听到雪翁打探这件事的时候,他们还颇为诧异。
如今,雪翁听崔莹如此来,又相信了半分。难道洞庭湖下确有长生不老的仙方?
然而他却没能如期得到崔莹的回答。
只听她摇头道:“这个事情嘛,等你和燕云飞促膝长谈了,也许就会知道,再不济,等你把他送到燕府和燕盟主促膝长谈一番,也该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也只是道听途,恕我不能和老前辈清楚了。”
“不过前辈大可以放心,我如果想对谁动,他恐怕活不到现在。”她用一种轻松自在的语气着这骇人听闻的话,“眼下老前辈既然还能活蹦乱跳的,就证明我没有伤你之心。”
“至于连少庄主么,你也看到了我们是何关系,就更不需要您老人家操心了。”
雪翁冷冷地哼了一声,显然这番话并不能让他彻底放心。
他依旧站在原地,挡着道路,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
崔莹笑了笑,神色间似乎有种失落和凄然,看得雪翁愣了一下,心中诧异。
没想到这妖女也会露出如此神情。
下一刻却听到她道:“老前辈既然帮了我们这许多,我们也不好白占便宜,如此前辈且跟我来吧,我写几个药方子给你就当做谢礼。”
雪翁半信半疑地为她让开的道路,随即跟着她一起走到了客房中,看她拿出笔墨砚台。
崔莹全然无视他那带着审视和质疑的目光,提笔蘸墨就在绢帕上面一连串的书写下来,走笔流畅,仿佛这些东西她早已熟烂于心。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她已然写好了几张帕子,递到雪翁中请他查看。
“这些药方都是世间难寻的奇珍异宝,还望前辈认真看过。”
雪翁低下头来,逐一看去,只见里面包含了防病驱虫的,补正气的,疏肝理气的等各类药方,皆是于养生有益的。
他越看越是惊奇,忍不住痴迷于其中,似乎将周遭的一切都忘记了。只是看到最后一张时,他却不由得一愣,目光流连于其上,分毫也无法动弹。
崔莹走了过来看。
“这是忘忧水的配方,天上地下只此一种而已,老前辈好好记录一下为好,免得遗憾终身。”
“这药配出来是做什么的?”雪翁微微点头,对于这药的珍贵性自然没有非议,但他却依旧不甚明白,将这药方子反复琢磨,“好像能麻痹人的神志,难道是将人变成傻瓜不成?”
“并非如此,这药只是能让人失忆罢了,对于神志没有丝毫影响。至于失去的是哪一段记忆,就看药方子怎么配。”
崔莹难得耐心地解释道。
“希望老前辈能记住了,将来在需要的时候也许能派上用场。”
“这个能派上什么用场?”雪翁有些不明白。他都老到这个地步了,不需要一些补脑提神增强记忆力的,反而要消去记忆力做什么?
“忘忧水,自然可以忘忧。”崔莹淡淡地道,垂下眼眸,目光中的神色晦暗不明,“这忘忧可是世间最难的事情。”
“倘若老前辈日后见到有人因为什么事情痛苦不止,备受折磨,还请施以援,偷偷给他服下这忘忧水罢。”
雪翁恍惚有些明白了,但又有些模糊,只能隐隐察觉到崔莹这番话时,心中似乎另有所想。
但具体在想些什么,他却是一点也摸不透了。
于是他只是转口感慨道:“你忽而将这些珍贵的药方如此大方的分享出来,倒让老夫出乎意料了。”
崔莹一笑不答。
他将帕子谨慎妥贴地收藏起来,忽而兴起问道:“我有一事相询,姑娘这如此高明的医术,到底是师从何人?不知往后能否有幸拜见这位世外高人。”
“哦?你为何料定了我有一个师父。”崔莹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平静地问道。
雪翁闻言一愣道:“这无论学武还是学医又或是什么其他的艺都得有人教吧,哪有没有师父的?”
“那好,我给你一次会,让你悟一悟我的师父是谁。”
崔莹上前一步,将右伸出横在他面前。
“前辈来把把我的脉罢。”
雪翁看向她颇有几分惊疑不定,暗自怀疑向来警惕多疑的妖女为何会心甘情愿的让他把脉?
难道是为了打消对她的疑虑,让他不要把帕子的件事告诉连淮?
他这与崔莹对视了一瞬间,见她神情坦荡,于是也就不再犹豫,伸隔着衣袖搭上了她的脉。
在腕被人搭住的瞬间,崔莹身上忍不住微微一僵。自从她七年前离开胡州以来,就再也没有人把过她的脉了。而今忽然被人搭住要害,心中本能地起了一丝杀意。
然而这杀意转瞬即逝,她随即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慢慢放松下来。
四周一片寂静。她所能听到的只有脉搏上传来的跳动声。
然而正当崔莹的神情越发放松的时候,雪翁的眉头却越皱越紧,甚至于嘴巴微张,显得错愕万分。
“你的脉相竟然如此奇怪”
“时断时续,气脉不通。”他紧紧地锁着眉头,忽然道,“我往你身体里灌输一点内力试试。”
下一刻,崔莹便觉得一股气劲自腕处传来,让她痛得浑身一颤,脸色骤然发白。
“怎会如此?”雪翁吓得立刻松开了,脸色也变得有几分苍白。
“你身上竟然——”
他话的时候有些哆嗦,仿佛咬着牙才能将话完全。
“全身气血瘀堵,没有一处是畅通的。”
“你所有的经脉都断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