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与兔
滴答。
滴答。
滴答。
陈旭芳走在阴暗的道上,偶尔有水声从旁边响起,她穿着大红色的高跟鞋,心中的恐惧越来也大,脚步开始变得慌乱,周围是完全陌生的场景。
渐渐地,滴答的水声开始变得快速而激烈,漫过鞋跟,漫过脚腕……
又是同样的地点,又是同样的梦境,陈旭芳声嘶力竭的尖叫,水涨却愈发的汹猛,她开始被大水包围,积水逐渐变成深不见底的潭子,她被迫困在其中。
脚腕一沉,陈旭芳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她感到有一双手死命的拉扯着她。
她想高呼救命,嘴巴刚张开,潭水就立刻涌入,把她惊恐的呼救淹没在喉咙中。
“疼……”潭水的温度骤降,冰冷从皮肤刻进骨头里,水底的呻-吟伴随着气泡破裂声敲着陈旭芳的耳膜,“救我。”
铺天盖地的血腥味从水底扩散,陈旭芳死命的挣脱着水底力量的钳制。
啊——
天还没亮,透明的月亮还在天空缓慢的移动,屋里没开窗户,却总让人有着风吹般的凉意。
陈旭芳满头冷汗,枕巾上潮湿一片,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
又是这个噩梦,每日每夜的缠绕在她的脑海中,只要一闭上双眼,她就能感觉到冰冷的水温,以及那个拼命拽扯她的力量。
陈旭芳甚至开始怀疑,毛不思是不是真的有能力捉鬼,亦或者是她求上马明丽,马明丽还记着她破坏自己相亲的事情,故意给她个教训。
她快要受不了了。
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陈旭芳孤零零的坐在沙发上,面前是死气沉沉的名牌包包,这些都是她几年来的战利品,可如今,在这个诡异的气氛中,战利品并没能如以往一样,安慰到她的心。
“你为什么要缠着我。”陈旭芳自言自语,起身推开安静的客房,客房中只摆了一张的茶几,除此之外空无一物,跪坐在地板上,她手指摸着茶几光滑的桌面,“我已经给你超度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毛不思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刷着牙,边哼歌边思考早上是吃包子咸汤还是豆浆油条,结果自然是没吃到包子,也没吃到油条,而是在一个时后,出现在陈旭芳的家里,端坐在沙发上,听她叙述着昨晚的噩梦。
“这就奇怪了。”毛不思环顾着四周,门窗上的符咒没有被摘下来的痕迹,她设下的阵法也没有被恶意闯入,除却空气中昨日就存在的若有似无的邪气,全然没有任何灵体出现过的现象。
但凡出现过邪祟,必然会留下痕迹,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的来去。
毛不思上下量着陈旭芳,白色的丝绸睡衣,头发乌黑如瀑的披在肩头,没有佩带任何的饰物,自然不会像是汪声荃借物寄灵,后边的话也就有了丝迟疑,“你有没有签过什么奇怪的契约。”
“契约?”陈旭芳皱眉,贝齿轻咬着下唇,神情迷茫。
“就是与某些不是人类的东西达成过一些约定。”撞鬼遇邪到还好,就怕与鬼煞落了契。
就像仙姑一样,因着落契与他们毛家的后人共生,如果不是她最后主动放弃,莫这是一世,就是再过上百年千年,毛家也逃脱不了契约带来的束缚。亦或者是像姜水和高维峰,被汪声荃骗着烙下生死与共,把那个女孩拖入了烈狱之中,哪怕死后都纠缠不休。
“许诺、签字、手印都算。”毛不思尽量给陈旭芳解释清楚,降魔杖轻敲着左手心,最后被握住,她望着陈旭芳,正色道,“尤其是血契这种东西。”
下了血契,就是自愿与对方相融合,自然,得到的也是寻常人得不到的。
毛不思见过的鬼比人还多,这些年,事情见多了,多少也明白人性贪婪的道理。
有人愿意用寿命向狐妖求美貌,有人愿意用良知善念变取巨额的财富,还有人甚至主动找到恶灵,用灵魂来换取名望权势。
“你有没有,交换什么?”毛不思沉下声音,严肃的神情与她有些微圆的脸蛋有些格格不入,“你一定要实话,这样我才能帮你。”
陈旭芳摇摇头,抬眼望向毛不思,神情一如既,坚定道,“没有。”
“这就有些棘手了。”毛不思起身,又绕着她的房间,里里外外瞧了个遍,这世上除了梦魇,她就没听过不着痕迹就能给人造梦的鬼邪灵物,哪怕是梦魇,也只是存在于传之中,未曾有人真正亲眼瞧见过它。
客房的门被推开,毛不思望着空荡的房间,降魔杖指向正中间的茶几,歪头疑惑,“这是什么?”
“我不是这段时间老是做噩梦么,就去庙里请了尊像,后来也不见好,一气之下,便把佛像又送回去了。”陈旭芳局促,“这样会不会惹怒菩萨。”
“庙里请来的自然是不用怕。”毛不思纵横业界这么些年,只听鬼邪记仇的,倒还没听闻过神佛记仇,想来佛道两家普度众生,该不会为了世人的出尔反尔动怒才是,但还是劝道,“如果你真的不信神佛,最好不要往家里请。”
“好。”陈旭芳点头应下,关门的瞬间,眼神不由自主的划过空荡的桌面,背后猛然长出了一片鸡皮疙瘩,手一抖,房门就被‘砰’的一声飞快带上。
“你这个情况跟别人不太一样。”毛不思抓抓脑袋,不知道是不是真因着自己能力不足,找不到其中的关键点,“不如我过两天叫别人一起来瞧瞧。”
马明丽不在,老毛她又不敢叫,想来想去,术法高超人又热忱的,也就只剩下六叔了,只是六叔也忙的很,约时间恐怕要费上一番时间。
“可是我害怕。”胳膊被陈旭芳拉住,毛不思一扭头,就撞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柔弱的如同暴雨中的一朵白花,“这几天,我能去你家住么。”
“我喜欢男人。”毛不思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线搭错了,望着陈旭芳脱口而。
对方似乎也没想到会从毛不思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话,连回应都有些磕巴,“我……我也喜欢……喜欢男人。”
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呵呵。”毛不思摸摸鼻子,在心底里又暗暗骂了马明义几句,都怪她,昨晚不停地唠叨,把自己给带偏了。
“可以吗?”陈旭芳松开扣在她手腕上的指头,“我现在不敢出门,在家里又害怕,想要睡觉还会做噩梦。”
唉!普通的正常人啊!
反正她也找不到什么。毛不思陷入沉思,还不如把陈旭芳放在身边,她家灵器阵法多,莫一般的东西不敢进去,便是真有什么出现,也能及时下手,来个瓮中捉鳖。
“好。”毛不思左手握拳,拍入右手的掌心。
“不需要跟你男朋友声么?”陈旭芳放下心来,只随便收了两件衣服,就准备跟着毛不思出门,上车的瞬间,才开口问,“我这样会不会扰你们俩。”
“不会。”毛不思脑海中突然跃出一只兔子精撞南墙的画面,基本没做任何思考的开口,“让他这两天住自己家。”
“自己家?”陈旭芳一怔。
“你放心,我不让他来,他肯定不会来。”毛不思身子往后一靠,嘴角不由自主的就勾了起来,她眯着眼笑道,“咱们是有捉鬼大业要完成的,带着他算什么事。”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毛不思掏出包里的黄符,折成一枚又一枚的三角,边哼歌边想,唐僧都不适合养兔子。
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好,永远在一起。
“你骗我。”对话仿佛还萦绕在耳畔,门框上的符咒突然剧烈运动,房门被巨大的怨气撞开,银铃铛叮铃叮铃作响。
降魔杖似乎感应到什么,刚一抖,就被毛不思立刻紧握住,她坐在车内飞快的扭头。
车外阳光明媚,毛不思透过窗户望向渐行渐远的老楼,窗帘被拉的死死地,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怎么了?”陈旭芳好奇,车辆转弯,挡住了她跟随毛不思的视线。
“你走的时候,拉窗帘了没?”毛不思收回视线,语气依旧平静。
“好像没有。”她放包的墙在西北方向,阳光晒不到,也就没什么拉窗帘的必要了,“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没事,闲聊而已。”毛不思嘴角一扬,露出好看的牙齿,心中却有些庆幸:那间房子,确实不适合陈旭芳继续呆下去,方才那下,莫降魔杖,即便是她都能感觉到,怨恨太重了。
一般的鬼魂,是不会突然间迸发这么强烈的恨意的。
这之中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且陈旭芳又刻意没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毛不思神色复杂的望了眼身边出神的女人,终究没有问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