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断袖就断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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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一个骁翎司捧着一堆卷宗走过来,逢人便问:“老大人呢?这里还有许多案子等着他处理呢。”



    “不是去诏狱了么?反正我不曾瞧见,要不你去诏狱找找?”



    “可是老大刚从诏狱离开,要回来处理公务”骁翎卫满头雾水离开了。



    真是见鬼了。



    屋内光影暗沉,未曾点灯。



    床榻边床幔垂落一半,沈招倚在床头,中腰封缠了几圈,边沿隐隐有被崩断的迹象。



    一滴汗从他耸立的鼻尖滴落,浓眉压低,眸色凶狠,仿佛要将谁剥皮拆骨吞入腹中。



    他咬牙切齿念着一个名字,只是声音太低沉又混杂喘息,让人听不真切究竟是谁如此倒霉,被他这般记恨在心上。



    一个时辰后,腰封彻底崩断。



    沈招喘着粗气,面色阴沉,眉眼间躁郁之色愈发浓烈。



    他从怀里摸出针线,粗粝的指腹捏着那枚绣花针,绷着脸,心不在焉地给腰封缝线。



    片刻后,腰封缝好了,沈招低头一瞧,却见裂口处歪歪扭扭缝了三个字——



    萧拂玉。



    该死的!他在干什么?!



    沈招眉头紧锁,黑着脸要去拆线,又顿住。



    ——“老大,你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已喜欢陛下的人。”



    他闭眼靠在床头,平复急促的喘息,良久良久,缓缓睁开眼。



    也罢。



    缝了就缝了。



    断袖就断袖吧。



    男子汉大丈夫,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有何可在意的?



    沈招哄好了自已,神色如常将腰封收好,接着用帕子纾解完剩下的火气后,哼着曲走出屋子。



    



    微服私访的马车缓缓驶过南街。



    这条街上落座了无数王公贵族的府邸,但凡在朝中得上话的大臣皆在其中,除了沈招。



    一个连府邸都没有的男人意味着什么?



    无牵无挂,没有软肋,当乱臣贼子最合适不过。



    萧拂玉放下车帘,眼底划过冷意。



    哼,不仅是乱臣贼子,还是个脸皮极厚的贱男人。



    马车路过南街拐角时,被迫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不须萧拂玉开口,来福已然不满出声。



    扮做车夫的御前侍卫恭敬道:“公子,前面出了些状况。”



    来福连忙掀开车帘一脚。



    萧拂玉抬眸,从车帘缝隙里往外望,一眼瞥见熟悉的府邸匾额。



    宁府。



    “陛下每次遇着这宁家的人,就没好事,”来福探出脑袋也往外去瞧。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锦裘的年轻人醉醺醺躺在宁府门口,两侧堵了几辆马车,宁徊之与宁侍郎立在这年轻人旁,面色都不太好看。



    “你身为宁府嫡子,日日和那些个纨绔子弟厮混!宁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宁侍郎怒道,“你就不能和你兄长学学?同样都是宁家的孩子——”



    “和他学?”年轻人嗤笑,“是学他勾引陛下不成反被断了指吗?”



    “你——”



    宁徊之拦住宁侍郎,冷声道:“宁二,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你有什么脸面让我适可而止?!”宁二公子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被厮扶着站起身,指着宁徊之道,“你别忘了,你能科举,是我娘用命换来的!”



    “当初你们仗着陛下的势,将她赶去广济寺,后来陛下不管你们了,又舔着脸去广济寺求她给太后殉葬!”宁二公子高声道,“大家伙们都来看看,上云京,天子脚下,竟会有这样不要脸的人家!”



    萧拂玉看着这出闹剧,只觉可笑至极。



    宁府这家人,果真无药可救。



    他记得,宁家这位二公子的确是烂泥扶不上墙,哪怕参加秋闱也未能上榜,否则当年也不会让宁徊之舞弊帮他。



    这么来,不过是各自皆有报应罢了。



    萧拂玉不愿管宁府的事,但宁二公子这么拦在路中间,实在碍事。



    “去清路,”他淡淡道。



    御前侍卫应声,连同跟随在马车后的几个同伴走上前,将路中央的宁二公子用麻绳绑了,丢到一边。



    萧拂玉这辆马车非等闲之辈可坐,众人虽有心窥探,却不敢擅自上前,反而在御前侍卫凛冽的气势下纷纷让开一条路。



    南街一时之间噤若寒蝉。



    宁徊之立在一旁,目光鬼使神差跟随着这辆马车走远。



    忽而一阵风吹来,拂起马车窗帘的一角,某种熟悉的暗香丝丝缕缕从里头钻出来。



    宁徊之一怔,上前几步,恰逢马车里的人微微侧过头,露出极其秀美的侧脸轮廓,以及眼下灼人的红痣。



    宁徊之身侧的左裹着白色套,此刻那套内空荡荡的指指骨末端正泛起尖锐的刺痛,提醒着除夕夜他所遭受的一切。



    可被人断指的怨毒尚未来得及吞噬他的心脏,另一种古怪酸胀的心绪已不动声色充盈肺腑。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位年仅十八岁便登临帝位的天子,再也不会将目光独独赏赐于他,连带着昔日所有的殊荣与光辉悉数被掩埋。



    日日被母亲埋怨,被父亲管束,甚至连宁二都敢在大街上打他的脸。



    没了萧拂玉,原来他什么都不是。



    “陛下”宁徊之踉跄几步跑过去,不慎摔倒在刚扫了雪的青石板上。



    宁侍郎看了看发酒疯的宁二,又看了看不知为何突发癔症追着人家马车跑的宁徊之,气急败坏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两位公子都扶进去?还嫌不够丢人?!”



    宁府厮不敢吭声,默默扶起宁徊之。



    “公子,回府吧,”厮压低声音,“街上很多人看着咱们呢。”



    宁徊之面色苍白,如萧拂玉所愿,他永远挺直的脊背微微弯下,低垂着头跨过府门,仿若丧家之犬。



    



    “陛下,”来福心翼翼道,“方才宁公子好像认出了陛下,跑过来追陛下的马车。”



    “你想什么便直,”萧拂玉失笑,执折扇敲了敲他的头,“在朕面前少耍这些弯弯绕绕的毛病,朕不喜欢。”



    来福讪笑。



    那沈招倒是从不弯弯绕绕,口出狂言,胆子大得可怕,陛下日日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他哪敢学啊?



    “奴才就是怕陛下哪日又心软,”来福扭捏道,“不瞒您,奴才先前去宁府,可是与他结下梁子的,若是陛下再如先前那般忽而对宁公子痴情,奴才的苦日子怕是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