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来接我吧
阿兹是一个手艺高超的盗贼。
他有一个很不幸又很普通的童年,他的母亲和父亲都是贵族家的奴隶,几乎没有什么家庭观念,也没什么感情。
就像猪圈里的两头畜生,在春天来临时顺从自然,搞在了一起。
贵族主子没有时间听这个,大管事下还有管事,管事从不上报这种没用的东西讨骂,奴隶搞在一起也是常事,使唤起来不耽误。
所以阿兹生下来时,就是奴隶圈里的崽子。
那些年头顶上的王还是老王,埃及并不安稳。
养着他们的贵族在某一天被冲进来的士兵抓走,所有仆人,包括从不正眼瞧他们的大管事和管事都被杀死了。
反倒是奴隶则因为可以去采石场劳作,所以保全了性命。
的阿兹头大脖子细,像个陀螺似的被鞭驱使,直到他被他的师父收养。
阿兹在不光秃秃的山路,踩着灰褐色的矮丑灌木前行,他紧了紧胸口前捆绑住的沉重‘货物’,按照雇主给他的讯息,故意留下线索,往深处前行。
阿兹有着埃及人标准的肩宽腰窄体型,但个头却不是特别高。
当年师父收他的时候,就是因为他时候很矮,看上去瘦弱灵活,没想到他长大这个德行,但都养了十年了,老头子苦着脸也只能认下,不过生前千叮咛万嘱咐阿兹,绝不可以接跟贵族沾边的大单子,怕他活儿不好,被人给杀了。
这么多年,阿兹也听师父的话,从来不接要命的单子,唯一接的一次———呃,就接到了法老王头上。
“师父啊,我可听你的话啦,我没接贵族的单子对吧,我就是接了个贵族头子的,嘻嘻,等我成了,咱爷儿俩就出名喽~,我要替您抢回第一盗贼的名字……”
阿兹一边兜着胸口沉重的大物件艰难前进,一边高兴地嘀嘀咕咕念叨。
山上的路不好走,阿兹脚踩到一丛滑不溜丢的草差点摔倒,幸亏他身手很好,身体歪斜两下,脚尖蹬进泥土里就站稳了。
不过因为担心摔坏怀里的货,他手掌用力往上扶了一把,没想到摸到的不是硬邦邦的货物,而是非常柔软的东西,自己吓得自己‘哎呦’一声。
“这是什么……哦对!”他一拍脑门,“我怎么把它忘了!”
才记起什么的阿兹赶紧找个隐蔽的灌木丛蹲下,隐蔽好后从怀里心掏出一只黑猫,看着黑猫一动不动死了似的,阿兹皱起眉,舔了舔另一只手的手背,举着猫,让猫鼻子紧贴那块湿润的皮肤。
当手背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凉风时,阿兹苦巴巴的脸才露出一个笑容。
“崽子命硬,还活着呢!”
他将黑猫、也就是贝斯放到趴地上长的草丛上,然后心翼翼将布条结下,把货物放好,从怀里摸出一个瘪瘪的皮水袋,还有一个女人用的油膏铁盒般的东西。
阿兹扭开皮水带扒着猫嘴喂了点水,刚开始这偷来的猫咽不下去,水都洒了,不过阿兹显然很有经验,水流倒的很慢很,一点点洇湿了它的嘴巴。
像是起死回生般,浇了一会儿猫舌头动了动,开始缓慢的舔和吞咽。
“嘿嘿。”阿兹笑了笑,手沾了点水给黑猫抹了抹脸,还往干裂的鼻头上点了一滴,“遇上我明你命不该绝,狗贵族都是要去冥河吃屎的死变态!最喜欢折磨人,竟要把一只猫活活饿死,去他妈的!”
猫狗都抗磋磨,生命力顽强,这猫才半大,不知道饿了多久才成这样儿,对贵族很反感厌恶的阿兹呸了声,看猫胸口起伏大了些,才又把香膏盒给开。
他用指甲挑出一点点里面像猪油一般柔软的乳白膏体,瞧着这点东西,阿兹黑褐色的脸心痛的抽了抽,最后还是叹口气扒开猫嘴,给它喂了进去。
阿兹心痛的吸了吸鼻子,把东西收拾好,抱着猫嘀咕:
“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就剩半盒了!我师父那是当年一个黑发黑眼睛的异国商人卖给他的,叫什么人参、呃、什么千年、哎呀反正就是贵!以后你可要像我师父的黑狮那样报答我,听到了吗?”
贝斯没醒,自然没听到,但阿兹这个人虽然长得粗糙,却是个标准的古代沙雕,耳朵凑近了猫,仿佛听到了贝斯回答似的咧开嘴,“听到了?好嘞,跟我当第一盗贼吧,以后你就叫——黑鬼好了!”
然后他摸了一把贝斯的脊背,高高兴兴的把猫塞回布袋,继续往前走。
而沉睡中的贝斯对自己新得到的名字毫不知情,如果贝斯知道,那它一定会对阿兹一个字:淦!
贝斯包租婆嘴脸:我特么牵谁谁绿爱情杀手光环还没消失,你特么又给我起名叫黑鬼,信不信丫的劳资一口非洲毒奶让你死于奶中毒?!
阿兹不信,他抱着偷来的猫,继续愉快地做着任务。
他最喜欢黑狮了,黑狮是他师父养的黑猫,全身上下每一块杂毛,就跟他怀里这只一样,当年他师父能够争夺埃及第一盗贼的名号,就是因为他老人家养了只通灵黑猫。
取名为黑狮的猫在阿兹眼里鬼的很!那智商和看人的模样,就跟人类没什么区别,简直瘆得慌,他师父每次出手接单子必须带黑狮,作为猫,去偷东西比放屁都简单。
什么放哨啊,引人啊,偷点物件,他师父就直接往黑狮身上栓绳子扔进房间,让黑狮叼回来。
没有人会怀疑一只猫。
所以阿兹的师父无往不利,他师父经常骄傲地吹嘘,当年他在一个贵族家偷东西,出于不忍捡回了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地黑猫,才有了后来的黑狮。
黑狮老死后,他师父也没了精气神和好帮手,这才让第一盗贼的名头被抢走,死前还在遗憾没有遇到像黑狮那样有灵性的猫。
今天阿兹去偷东西发现笼子里奄奄一息的黑猫时,几乎是瞬间!师父讲过遇到黑狮的经过弹幕刷屏似的从他眼前碾压过去!
阿兹复杂的盯着黑猫。
贵族宅邸?嗯。
被折磨的黑猫?嗯。
第二个黑狮?嗯!
阿兹:嘻嘻嘻,这一定是老天给我成为第一盗贼的机会!
阿兹美滋滋把猫抱走了。
还在做梦撸猫的某位法老王:………
快速赶路的阿兹偶尔检查一下贝斯的身体,当发现黑坨坨的胸口起伏扩大时,眉毛因为喜意都扬的老高。
就是有一点很奇怪,看上去这猫都活了,怎么还迟迟不睁开眼睛呢?连叫都不叫,宛如陷入了沉睡般。
大概我想多了吧,阿兹没当回事,他以为是自己的药救了一条生命,还有点莫名骄傲,感觉自己伟大的简直就是行走的太阳神!
正开心的阿兹不知,他胸口的被布包裹的亡灵书,书皮从紧闭的漆黑石门,悄无声息的敞开……
明明是冷硬坚固,不可自动改变的封面而已,却仿佛变成了一个会动的屏幕,敞开石门前,一只黑猫蹲坐的背影突然出现在画面上,画面一帧一帧,缓慢恐怖的改变着,比哑剧更加诡异沉默,而蹲在石门前的猫,似乎犹豫起来,最终还是走进了两扇石门内。
它进入后,亡灵书书皮上画着的地狱之门无迟钝无声地‘吱吱’关闭,隔开了生之世界与死者国度……
*
另一边。
老城主府。
天已经快亮了,无孔不入的一阵凉风吹动照明的灯盏,金光闪闪的房间因此有人似的在阴影中徘徊,发出哀愁地叹息。
约法尔站在城主府议事厅的最中央,他双手自然下垂,身披战袍铠甲,安静地闭眼仰头,仿佛一尊聆听神谕的石像。
无暇的容颜,铠甲边缘、他铂金的发丝折射出微光,仿佛清来临前,花朵上的雨露。
无可否认这一幕的美丽,当然,要欣赏这种美之前,最好注意到他修长有力手掌滴落的鲜血,和脚边几个捏碎了大部分骨头的刺客。
这房间里没有一个侍女,只有单膝跪地,延绵到殿门看不见处的成排亲兵,以及最靠近这位爆发边缘王者的涅菲斯等人。
两位大神官、老城主、布雷顿匍匐在地,至于看丢了亡灵书的索克和阿贝琉两人,已经拉下去受罚。
跪着的人肩膀微微颤抖,他们试图忘记刚才眼前俊美的法老王用怎样的狰狞面孔、用怎样的恐怖力量、用他那双白皙的手掌,微笑着———
一点点!一块块!捏碎了刺客身上的骨头!
越是美丽的东西,才黑夜下才格外令人恐怖。
像精致像人的娃娃,像画像里微笑注视着你的人……
他根本就不是人类,王座上的男人、不、恶鬼!他就是恶鬼!
老城主青白的老脸淌下浑浊的泪水和汗水,额头紧贴地面全身都在颤抖,刚才刺客的哀嚎和尖叫求饶,仿佛就在他耳边不停回荡,抓挠!
不止他在怕,这里的所有人包括那两个大神官都在怕……他们畏惧着前面一副美丽画卷般的男人,甚至感觉有恶兽从他身体中挣破皮肤挤了出来,徘徊在他们面前,流出饥饿的唾液。
老城主在心里哭泣自己恐怕命不久矣时,布雷顿和涅菲斯赫塞等人却在等待。
其他人不知道,但跟随了很王很久的他们见过几次约法尔怒极的样子,他们的王已经爆发过,现在一动不动安静的模样,正是他在抑制自己。
每一任王都多多少少有些心理疾病,他们王因为过去的事,嗜杀和其他一触就炸的点多不胜数。
可只要王抑制住了,他们也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果然,过了会儿,周围掺杂刀片的要命压迫感消散了很多,涅菲斯等人偷偷看去,发现约法尔已经睁开双眼,凛冬在他冰蓝双眸中散发着寒气。
不过眼白处的猩红血丝,已经退下。
涅菲斯和布雷顿赫塞等人无声松口气。
“涅菲斯……”
约法尔呼唤她的名字,目光却落在自己举到眼前沾满鲜血的双手上,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乏力,而是因为兴奋。
他压抑不了太久,他失败了。
涅菲斯听到这低哑的声线心脏突突直跳,低声应了:“涅菲斯在。”
“把贝斯特带过来。”约法尔半合双眼,狭长双目透过一条冰蓝缝隙,里面有光不断闪烁,“我现在就要见到它。”
涅菲斯怔了怔:“王,贝斯特不在我这里,在赫塞大神官那儿。”
约法尔看向赫塞。
赫塞整个人都懵了,刻板面孔的男人抬起头,眉头皱起:“也不在臣这里啊,我见到布雷顿他们带着。”
不知道这个雷怎么到自己头上的布雷顿:“……不是……我们把贝斯特带到了城主府就交给了仆从,怎么?那个仆从不是我们的人?”
涅菲斯:“……”
赫塞:“……”
约法尔染血的手指一抽
涅菲斯:……我有不好的预感。
赫塞:……真巧,我也是。
布雷顿:???
而一直没有眼力见的老城主听到这里愣了愣,随后惊喜的猛抬头:“王!我知道!我知道那只咬伤您的猫在哪里!”
约法尔皱起眉,一丝目光落在他身上,涅菲斯等人也表情复杂的看过来。
仿佛找到将功补过机会的老城主滔滔不绝:“那只胆敢抓伤您的混账猫,我作为下埃及最忠诚于您的狄思城城主怎么能不给它点苦头吃?您放心,我已经让仆从把它关在了偏殿,还在门上了锁!它绝跑不了!对对对,我还让仆从给它断了食物和水!”
“该死的猫,竟敢让伟大的您受伤流血。”老城主激动极了,没瞧见涅菲斯等人骤然难看起来的脸色邀功,“哈、哈哈,算算这已经第四天——不对,已经第五天了,它肯定早早就饿死渴死了,我知道您为那只黑猫发了老大的火,您放心,我都考虑到了,饿死最痛苦,一定给您解恨!”
“王、王啊!”老城主膝行几步,老泪纵横可怜兮兮的哀求,“您可千万别在动怒,保重身体啊,看在我如此忠心的份上,您——您、您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
完了。
完了……
知道贝斯特对于王来,起到什么作用的涅菲斯等人脸色惨白,他们已经没有勇气去看王的表情。
而约法尔垂着头,他似乎在思考,又或者在单纯的沉默。
很快,他动了,他走到老城主面前,蹲下身,黄金铠甲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那双苍白纤细却含着怪力的手掌放在老城主双肩上,老城主有些困惑的看着王弯起的双眼吗,不晓得王眼白的地方怎么那么红。
但能被王用这个姿势对待,难道明王要扶他起来?
老城主高兴的咧咧嘴,期待的看着面前微笑的王。
“饿死?”约法尔声线更加沙哑。
“对对对。”老城主忙点头,“饿死,决不能让轻易放过它!”
约法尔唇角勾的更高:“饥饿很痛苦,你知道吗。”
“知道啊,嘿嘿,但是比饿更痛苦的是渴,渴死的人生前痛苦不堪,饱受折磨,能自己将自己逼疯!当时我灵机一动,为了给您报仇就……”
“痛苦不堪———很好,很好。”
约法尔忽然低头闷闷发笑,笑到肩膀都在耸动。
听到这声,涅菲斯和布雷顿已经咬紧了两腮的肉,他们知道,今天,谁也跑不了。
唯独老城主不知,他还期待因此得到王的青眼呢。
约法尔笑够了,拍拍他肩膀,“告诉我它的位置。”
“啊?”老城主疑惑回答:“这、都是我的仆从去安排的,我也不知道在那个废弃房间,您等等我这就把仆从叫来。”
“你不知道?”
“城主府不用的房间很多。”
“嗯,你没用了。”
“啊?”
老城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瞳孔中倒影出来双目血红的男人,缓缓眨了下眼睛,然后他就在脖颈一阵尖锐的疼痛中挣扎起来,不可置信的倒在地上,脖子深深凹陷处几处,眼睛凸起,人已经没了气息。
老城主的尸体倒在地上,议事厅又恢复了安静。
身穿黄金铠甲的约法尔慢慢站起来,大步冲外面走去,将背影留给了所有人。
“王……”
涅菲斯担忧的站起身要跟上,谁知约法尔突然转身,面容阴冷狰狞,将她生生骇在了原地!
“跪着。”
约法尔冷冷的看着她,“我曾经很信任你涅菲斯,但你现在不配再拥有这份信任,别跟上来,我会杀了你,在我抑制住前,滚!”
他完转身就走,飞扬的披风切割出永不愈合的伤痕,铂金长发从王冠下倾泄。
涅菲斯僵硬的看他走远,手掌握住法杖,指节发白到骨头快戳出皮肉。
不再信任?
这对于服侍王的大神官来,等同于死刑!
失力的涅菲斯拄着法杖缓缓跪在地上,抖着嘴唇闭上了双眼.
大步向前的约法尔命士兵捉住老城主的仆从,赶去那间房子的路上,约法尔忽然想起了他的梦,有着温热体温的黑坨坨在他怀里撒娇,问他——
它:约法尔,你怎么还不来接我啊。
你来接我吧。
你不来接我……我也不怨你……
【作者有话:【剧场】
贝斯:你还来接我吗?
约法尔(红眼睛):黄金战车可以吗?
贝斯:嗯,……原谅你了。
【你是它的唯一,别让最后令人感叹可惜】
【这一章是五千(三千加两千双更),不想分开两章,算是虐文补偿,今天凌更,嘿嘿,明天就可以休息了是不是~~~现在月票的分刷新慢,好多票上不去,脑壳痛,谢谢大家支持,给泥萌我的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