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永宁侯府哪里来的百年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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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宁侯尽可能缓和气氛,道:“父亲,庄氏准备了家宴,既为迎父亲归府接风洗尘,亦盼着阖家骨肉团聚以叙天伦之乐。”



    裴余时蹙眉:“大可不必。”



    “你和庄氏教养的那些个子女,各有各的晦气。”



    “老大沽名钓誉、假仁假义。老二拉帮结派,以众暴寡,老三和那个野种,不提也罢。”



    “这样的骨肉血亲,聚在一处用膳,委实倒人胃口。”



    “你和庄氏先退下吧。”



    永宁侯神情晦暗,眼底抑制的怒火,有喷薄而出的趋势。



    在失态前,迅速低下头:“父亲教训的是,儿子今后定当整肃门风,严厉教子,绝不容许子孙后代有辱永宁侯府门楣。”



    庄氏有样学样,把姿态放的极低。



    裴余时语气意味不明:“你还是先修己身吧。”



    永宁侯和庄氏沉默的离开。



    等永宁侯夫妇的身影一消失,裴余时周身趋势骤变。



    下颌微扬,眉峰高挑,似邀功般得意洋洋道:“早过我能护你周全。”



    “如何?”



    “这下可信了?”



    裴桑枝笑着颔首,脆生生的拖长声音,很给面子的附和:“祖父威武。”



    “对了”裴桑枝眸光转了两转就试探着继续道:“孙女儿方才听祖父父亲曾停妻再娶,偏巧在佛宁寺禅房时又听荣国公言及惊鹤这个名字,这二者可有关联?”



    “不知祖父能否给孙女儿解惑。”



    上一世,竟无人在她面前漏过半句口风。



    相较于旁的知情人,裴驸马的脑回路要直接三分。



    起话来,自然也会少些顾忌和避讳。



    裴余时脸上的笑意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愤愤不平,怒的将桌子连拍了两下:“你跟庄氏母女缘浅,也算不得什么坏事。”



    “在庄氏入府之前,你父亲尚有一位结发之妻,虽称不上琴瑟和鸣,倒也算得相敬如宾,二人育有一子,名唤惊鹤。”



    “奈何好景不长,你父亲鬼鬼祟祟的与庄氏孽缘暗结。正当他暗中筹谋停妻再娶之际,原配夫人在佛寺进香礼佛时,被撞破与知客僧同榻而眠的荒唐事。”



    “这桩秽乱佛门的丑闻,于旁人或是灭顶之灾,于你父亲则无异于是天赐良。”



    “满城风雨沸沸扬扬,你父亲以平妻之礼将庄氏迎入府中。原配夫人则是以秽乱家声之过被遣往别庄幽居,惊鹤孝顺,随侍前往。”



    “即便如此,那原配夫人还是落得了病骨支离、英年早逝的凄凉下场,只勉强撑了三载。”



    “你父亲将其薄葬,又重新将惊鹤接回府中。”



    “惊鹤在医道上天赋异禀,舞象之年便被破例擢入太医院,深得陛下的宠信。”



    “荣氏血脉里蛰伏三代未清的沉疴宿毒,多少杏林神医束无策,是惊鹤一遍遍尝毒试药,解了荣妄体内的毒,是荣妄的救命恩人也毫不为过。”



    “淮南突发水患,引发瘟疫,你父亲主动请命前去赈灾,太医院数名太医随行,惊鹤便是其中之一。”



    “灾民暴乱,惊鹤身死。”



    到此,裴余时的眸底是浓郁的化不开的悲怆。



    “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事到如今,这桩旧事已经过去近二十载,几乎湮灭于尘烟,其中是非曲直也无人在意。”



    在裴余时看来,简直就是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却死了。



    尤其是,惊鹤还做了永宁侯的垫脚石。



    裴桑枝敛眉,若有所思。



    可真巧。



    难怪侯府脏污腐臭,原是根儿上就烂了。



    而荣妄屡次三番的寻侯府的麻烦,是在替裴惊鹤讨公道。



    荣妄怀疑裴惊鹤的死因。



    



    谁获益,谁嫌疑。



    裴惊鹤不死,裴谨澄又如何被请立为世子。



    退一万步讲,即便裴惊鹤的死并无隐情,确实是意外,荣妄依旧会把这笔账记在永宁侯府头上。



    要想保命,她必须得跟永宁侯泾渭分明,势不两立。



    “祖父,难道就没有人怀疑元夫人在佛寺跟人”



    私通。



    裴桑枝终究是没有将这两个字出口。



    一场以清白为饵的拙劣阴谋,围剿一个可怜可悲的女子。



    她不愿将其定性为私通。



    “没有人怀疑有猫腻吗?”裴桑枝目光灼灼的望着裴余时。



    裴余时缓缓道:“他为人谨慎稳重,与庄氏这段情缘瞒的很紧,哪怕在至亲面前也不露半分端倪。”



    “在尘埃落定前,他又始终以礼自持,发乎情而止乎礼,不曾越过雷池半步。”



    “有人质疑,但所有的质疑声止于大婚当日,他请了数名女医及离宫的老嬷嬷,为庄氏验身,庄氏清白之身尚在。”



    “流言蜚语,烟消云散。”



    “而所有的骂名”



    所有的骂名则是让原配夫人全背了。



    对未竟之语,裴桑枝心知肚明。



    裴余时继续道:“按礼法伦常,停妻再娶惹人诟病,但有原配秽乱佛门的前提在,他未休妻,反倒得了句宅心仁厚的褒扬。”



    裴桑枝嗤笑:“果然是学到了耍猴戏的精髓。”



    裴余时幽幽道:“英雄所见略同。”



    英雄?



    裴桑枝眨眼,她跟裴驸马配称英雄吗?



    她这辈子,是要做一个不孝不悌的毒妇的。



    “祖父。”裴桑枝目光扫视周遭,声音压的极低:“倘若,有朝一日证实原配夫人和惊鹤兄长之死上,父亲和母亲的并不如想象中干净,您可会为了侯府的百年清名和声望,替其遮掩,大事化,事化无。”



    裴余时诧异的觑了眼裴桑枝,老老实实问道:“你是不是对永宁侯府的过往有什么误会?”



    “永宁侯府哪里来的百年清名。”



    “我的父亲是个糊涂蛋,着了青楼妓子的道儿,从年轻糊涂到老死。那青楼妓子的儿子,更是大节礼通通不守,人人提起,嗤之以鼻。”



    “至于我”



    “你也看到了,我顶多是个运气好的纨绔。”



    “当年,荣皇后和公主都曾过,我眼里泛着清澈的愚蠢。”



    “要不是我运气好尚了公主,侯府早就败落了。”



    裴桑枝眼角抽了又抽。



    裴驸马好有自知之明啊。



    “祖父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裴桑枝真心实意的恭维着。



    在裴驸马身上,压根儿没有那种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的遗憾和萧索。



    凭实力过的好日子,怎么不算本事呢。



    裴余时挑眉:“还是你话好听。”



    “日后,如果你真的能跟荣妄喜结连理,那”



    着着,眼珠子滴溜溜转:“那荣妄起话来,岂不就是裹着蜜糖的鹤顶红。”



    “又毒,又甜。”



    裴桑枝愕然。



    他老人家还真信了她画的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