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银钱只会流向不缺银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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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大统领呼吸一滞。



    怎会不记得。



    “想来,家父当年也未曾料到,无涯竟会签下这纸身契,入了荣国公府做一名护卫。”



    “还请荣国公通融一二。”



    这下子,不单是无涯按捺不住,就连一向玩世不恭的荣妄也显出了几分不耐之色。



    大好的心情,就这样被破坏了!



    这简直像是一碗蜜水里,掉进了一大坨臭哄哄的鸟屎!



    有一一,宴大统领此人虽圆融世故,却绝非阴险狡诈之徒。



    文韬武略兼备,尤以赤胆忠心著称,对当今圣上忠心耿耿。



    可,偏偏性情上有一极古怪之处。



    对亲眷的掌控欲极盛,早年间甚至一度将统御禁军的雷霆段,悉数施于治家之道。



    他仿佛将身边的足兄弟、结发妻子、骨肉儿女都视作棋盘上的一枚枚棋子,必须严丝合缝地按照他精心设计的棋局,被准确无误地摆布在既定的位置。



    而无涯,就是宴大统领眼中最不听话、最难以驯服的棋子。



    思及此,荣妄袍袖一挥,黑白分明的棋盘顿时如星落云散,变得乱糟糟。



    他分明瞧见,宴大统领浓黑的眉毛跳了又跳。



    最后,似是忍无可忍般将一枚枚白玉棋子捡回。



    “通融不了。”



    荣妄抓起一把棋子,狠狠地砸落在地上,清脆的破裂声在醉月轩内回荡:“无涯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冷冰冰、硬邦邦的棋子。”



    “就连收养无涯、亲授武艺,又为他延请名师启蒙的宴老太爷,都未曾这般强横地干涉无涯的人生抉择!你又有何资格要求无涯事事顺从于你!”



    “宴大统领,要不要做侍卫,要不要回宴家,都得看无涯自己的意愿,由他自己决断。”



    “你若再逼他,那本国公也学学你独断专横的作风,直接将他送进净事房,断了子孙根后,从此专心侍奉陛下左右。”



    “你做初一,本国公便做十五。”



    无涯陡觉阴风阵阵。



    他是不愿意回宴府,但他更不想做太监啊。



    宴大统领沉了脸:“荣国公,你当真要因着此等事与老夫为难吗?”



    荣妄眉眼凌厉:“是你在为难无涯在先,罔顾无涯意愿在先,一意孤行在先!”



    二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



    到底还是宴大统领先败下阵来。



    倒也不是怵了荣妄,而是岁月不饶人,年纪不占优势,眼睛先干涩,瞪不过荣妄了。



    “老夫对无涯并无恶意,所作所为亦是在为他筹谋长远。”



    “他既入我宴氏族谱,便是老夫名义上的弟弟,若能脱籍回府,老夫自当以宴家嫡系之礼待之。”



    “来日无论是择选良配,还是求取功名,有宴家儿郎的身份加持,必当事半功倍。”



    “总不能任他荒废正业,整日随你招摇过市、煽风点火吧。”



    荣妄听得额角青筋直跳。



    这话的,倒显得他平日待无涯多刻薄似的。



    无涯着锦衣,配宝刀,骑骏马,食珍馐,月领千两纹银做俸禄,甚至还能目无尊卑的阴阳怪气他。



    毫不夸张的,便是那钟鸣鼎食之家的贵胄公子,也未必及得上无涯这般逍遥自在。



    还有!



    什么叫荒废正业!



    他持玉镜令,皇镜司一分为二,不就是无涯无花各司其职吗?



    响当当的正业,出去吓死宴大统领。



    荣妄:“你刚才还本国公嫉恶如仇,刚正不阿呢!”



    宴大统领:



    寒暄寒暄,恭维恭维,的人随便,听的人也随便听听,当真可就不识趣了。



    荣妄继续道:“送客!”



    无涯不假思索:“恭送宴大统领。”



    



    宴大统领频频侧目,目光在无涯身上来回逡巡,心中暗自惊诧,怎么感觉无涯已经有宦官的气韵了。



    谄媚!



    



    永宁侯府。



    永宁侯的视线落在裴桑枝身后面生的侍女身上,惊疑不定道:“你不是替驸马爷采买物件儿去了吗?”



    “这”



    “采买了两个侍女?”



    裴桑枝神色从容,淡定自若:“外头铺子里那些粗制滥造的玩意儿,根本无法跟祖父用惯了的老物件儿相提并论,摆在祖父院中做个陪衬都嫌碍眼。这般买回来,岂不是要折辱了祖父的雅致?”



    “我特意重金寻了技艺精湛的匠人,要为祖父精心打造一套上乘之作,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对了,是要走公账的,就当是彰显你我父女二人的孝心了。”



    永宁侯下意识道:“重金是多重?”



    裴桑枝缓缓伸出了两根指。



    永宁侯唇角微抿,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舍,故作大度地摆摆:“这两万两银子若能换得驸马爷舒心畅意,倒也不算白费。”



    “值当。”



    “值当得很。”



    永宁侯的话音里透着几分刻意为之的豁达,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抽痛。



    裴桑枝花起银子来就不心疼吗?



    一出,就是两万两!



    永宁侯很怀疑,裴桑枝自幼长于乡野,怕是连银子都没见过几回,对银钱根本没有概念。



    败家!



    败家!



    永宁侯在腹诽心谤时,裴桑枝也在暗自懊恼。



    少了!



    都怪她没见过大世面!



    从前,她恨不得把一个铜钱掰成八瓣使,日思夜想的就是攒足一百两雪花银,好打点县衙里那位主簿老爷,给自己谋一张清白的新户籍,办一张新路引。



    但,攒不够。



    根本攒不够。



    别百两了,就是十两都攒不够。



    而今,嘴皮子上下碰一碰,两万两银子就过了明路。



    她的上,有了闲钱。



    难怪,戏文里,银钱只会流向不缺银钱的人。



    永宁侯:“那这两个侍女?”



    裴桑枝眉梢一挑,理直气壮道:“庄氏执掌中馈十余载,积威甚重。虽如今被禁足在院,可常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这般得罪于她,难保她不存了害我性命的心思。”



    着着,拢了拢衣袖,“总要买两个身家清白、背后无主的丫鬟贴身伺候,时时盯着我的饮食起居,方能安心。”



    “想必父亲也不想见我不明不白地死了。”



    “毕竟,在众子女中,唯有我最得父亲真传。若没有我,其他人终究难成大事。”



    永宁侯:



    四舍五入下,裴桑枝这个不孝女是不是在夸赞他能成大事?



    “的确,你最肖似为父。”



    “庄氏终究是你的生身母亲,纵使闹得再不愉快,她也不会真要了你的性命。”



    裴桑枝不置可否。



    “差点儿忘了”



    “您尽快将成景翊与裴春草的婚事定下来,免得有风言风语传出去,牵连了我的名声。”



    “方才遇见荣国公,是老夫人要赏我个从留县来的厨娘。”



    永宁侯:他都有些佩服裴桑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