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看来我们兄妹终究血脉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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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嬷嬷果不其然被激得怒火中烧,眼珠瞪得滚圆,眼角几乎要迸裂开来,鼻翼剧烈翕张,哼哧哼哧喘着粗气,连带着下巴上松弛的皮肉都跟着颤动起来。



    五姑娘这个始作俑者是怎么有脸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的。



    “萱草哪里比得上云姨娘和仙姨娘的福分!”胡嬷嬷恨恨地咬着牙:“可萱草年纪尚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能不能当上姨娘,有没有出息,可不是五姑娘一句话就能定夺的事。”



    裴桑枝不疾不徐,笑意盈盈反问:“那是谁能定夺的?”



    “你效忠了半辈子的庄氏吗?”



    胡嬷嬷的脸色愈发难看:“五姑娘今日唤老奴过来,若只为这些个戳心窝子的风凉话,恕老奴告退!”



    近日来,夫人待她已不似从前那般亲厚,往日的信任更是荡然无存。



    她在折兰院的处境日渐窘。



    她怎会不恐慌。



    五姑娘这番话,简直就是在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裴桑枝轻笑:“莫急。”



    “素华,天寒地冻的,还不快些给胡嬷嬷奉盏热茶暖暖身子。”



    裴桑枝眼尾余光扫见月洞门外那抹宝蓝色锦袍衣角若隐若现,唇角笑意不由深了几分:“要存心看胡嬷嬷笑话倒也不假,可若想给胡嬷嬷指条活路也是真心。端看胡嬷嬷心里头还存着几分求生的念想不曾?”



    胡嬷嬷心头怒火骤然一滞,眼神止不住闪烁。



    怎会没有求生的念想。



    “呵,你会有这么好心?”胡嬷嬷眯起双眼,狐疑地打量着裴桑枝,疲惫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戒备。



    裴桑枝面不改色:“胡嬷嬷倒是健忘,我素来最是温良恭俭。莫非忘了当年我初归宗祠时,是如何伏低做,委曲求全的?”



    “先用盏茶吧。”



    胡嬷嬷自素华中接过青瓷茶盏,指尖缓缓抚过杯壁上繁复的缠枝纹,茶汤微漾,映出她眼底的晦暗不明。



    思及庄氏素日的段,再瞧眼前这尚带稚气的裴五姑娘,终是哑声道:“老奴既是夫人的贴身嬷嬷,这条贱命就不劳五姑娘挂心了。”



    “五姑娘的好意,老奴心领了。”



    她总会有法子抚平夫人的怒火,消除夫人的猜忌的。



    裴桑枝眼波流转,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腕间玉镯:“胡嬷嬷早晚会明白,这偌大的府邸里,能护你周全的,只有我,也只会是我。”



    “狡兔尚且懂得多掘几处洞穴,胡嬷嬷这般精明人,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到此,忽而倾身向前,声音压低了几分:“日后嬷嬷若遇着什么难处,尽管来寻我便是。”



    “只要嬷嬷的诚意够足,我裴桑枝最是知恩图报,定不会让嬷嬷失望的。”



    言语间,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笃定。



    似是笃定了胡嬷嬷会走投无路前来寻她。



    裴桑枝越是神色笃定,胡嬷嬷心中便愈发忐忑难安。



    她猛地将中茶盏往素华怀里一推,茶汤泼洒间,竟连退数步,踉跄着转身而去,那仓皇背影活似身后有恶鬼追赶。



    真是撞了邪、见了鬼了,她怎会鬼使神差地来赴五姑娘的约。



    是她自己也下意识觉得夫人不会放过她吗?



    她死不死的不打紧,但萱草还是花骨朵儿似的年岁



    裴桑枝望着胡嬷嬷落荒而逃的身影,眉目舒展。



    从这一刻起,胡嬷嬷没的选了。



    看着看着,渐渐地轻笑出声。



    就像她给云裳和绛仙看的那盏茶,她要永宁侯府做她的掌中之物,那这座宅邸里的所有人都必须是她精心布局的棋局上,不得不落的棋子。



    



    没有例外。



    片刻后,裴桑枝敛起视线,漫不经心道:“拾翠,把笔墨纸砚铺好,姑娘我想好生画画这冬日的枯梗残叶。”



    拾翠恭声应下。



    没一会儿,裴临允便从月洞门后头转了出来,故作惊讶地扬声道:“桑枝,当真是巧!不想竟在此处遇着你。”



    “你也是来赏这满池颇有风骨的残荷的?”



    裴桑枝面无表情:“巧吗?”



    裴临允恍若未觉裴桑枝话中寒意一般,鸡啄米般点头:“很巧的。”



    “这隆冬时节,人人争赏寒梅傲雪,倒是少见有人会为这凋零枯荷驻足。”多得是人赏梅,鲜少有人会赏凋零枯萎的荷。”



    “看来我们兄妹终究血脉相连,连这般风雅意趣,都如出一辙。”



    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殷切地看着裴桑枝,似是想博得裴桑枝的回应和认同。



    “风雅意趣?”裴桑枝微微抬头,吝啬地施舍了裴临允一个眼神儿:“我来赏这枯梗残叶,可不是为了附庸什么风雅。”



    “不过是,忆苦思甜罢了。“



    “毕竟”裴桑枝拖长了音调,在这雕梁画栋的永宁侯府里,想再找出如我回府之初所居那般破败荒凉的院落,倒真是件难事呢。”



    “所以你我是南辕北辙,切莫牵强附会。”



    裴临允略显局促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讪讪的笑容:“桑枝,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就不必再回忆那些苦楚了。”



    他真的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裴桑枝的苦难。



    太艰辛,太痛苦了。



    裴桑枝:“的在理。”



    “罢了,就不叨扰你在此赏雅景品意趣了。”



    裴临允下意识伸一拦,没话找话道:“桑枝,我方才瞧见胡嬷嬷也从荷园方向出来,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



    裴桑枝矢口否认:“我不曾见过胡嬷嬷。”



    “我来此处时,听梧院的厨娘做了澄沙团子和茯苓饼,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凉了。”



    素华闻弦音而知雅意,配合道:“起这个,奴婢倒想起夫人做的澄沙团子最是精巧。那豆沙馅儿磨得极细,裹着糯米皮儿,上头还要点一粒朱砂印。”



    “还有那茯苓饼,夫人总六姑娘脾胃弱,特意掺了桂花蜜。蒸出来莹白如玉,透着淡淡的甜香。”



    “以前,夫人常做给六姑娘吃。”



    裴桑枝自嘲一笑:“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强求不得。执意去摘那够不着的月亮,终究要坠得粉身碎骨。”



    “厨娘做的也一样。”



    裴临允眼睛一亮。



    桑枝想尝尝母亲亲做的澄沙团子和茯苓饼,还不容易吗?



    反正母亲日日禁足折兰院,闲的很。



    “桑枝,你且先回去,我稍后去听梧院看你。”



    裴临允很是欢喜,像一个不得其法的无头苍蝇突然找到了方向。



    裴桑枝诧异地觑了裴临允一眼:“我邀你了吗?”



    裴临允:



    不邀,就不能进了吗?



    他又不是那种脸皮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