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徭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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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平六年。



    正月,初五。



    宜嫁娶,开光,解除,出火,拆卸。



    忌作灶,安葬,祭祀,开市,纳采。



    年关已过,天气依旧寒冷,今年的春节并不热闹,或者往年的春节就没热闹过。



    池村的大伙儿连温饱都没解决,根本没心思庆祝这等节日,最多最多就是在除夕的时候煮上一个鸡蛋,便算是过年了。



    这天的阳光格外明媚,或者除夕过后的这几天阳光都相当明媚。



    天空万里无云,巨日悬挂在空中,洒下无穷无尽的阳光,打在身上,让人感觉暖洋洋的。



    陈大山眯着眼睛,避开刺眼的阳光,踩着草鞋在村里通知消失。



    没一会儿,便来到了村子的西南方向,从竹栅栏往里面看去,陈及冠坐在藤椅上,腰背挺得笔直,白皙修长的右握着毛笔,一笔一画认真写着字。



    陈大山欣慰点头,家里经过这么大的变故,冠哥儿算是成长了起来,晓得认真读书了。



    他轻轻咳嗽一声,陈及冠抬头,恭敬道:“七叔公。”



    陈大山背着双走进去,问道:“苏虎和你阿姐呢?”



    “他们去水塘清淤了。”



    陈大山点头,“你继续读书,俺去找他们个事儿。”



    陈及冠问道:“是不是徭役下来了。”



    每年的徭役都是春播前和秋收后,毕竟一年四季只有这两个时间段是农闲时节。



    官府哪怕恨不得将百姓剥削完,但也不会竭泽而渔,不会在农忙时节征召百姓。



    陈大山点头。



    陈及冠放下毛笔,用砚台将白纸镇住,将桌子搬到了屋里里面,“七叔公,我同你一起去。”



    练了半天字,身心略微疲惫,正好走出去放松放松。



    正好听一听今年的徭役是什么,希望不是什么太累的活儿。



    往常他们家是不会有徭役的,毕竟爹有秀才功名,可以免除徭役。



    但现在秀才爹死了就没办法了,必须出一个人去服徭役。



    而他们家,只有刚进门的苏虎顶上了。



    经过几天的相处,苏虎也算是得到了陈及冠的认可。



    脑子不太灵光,但分得清谁好谁坏,一身力气更是无人能比,三百斤重的磨盘,一个人就能轻松抬起来。



    而且干活很卖力,每天天不亮就出门,直到夜晚才回来。



    这不,当陈大山带着他来到水塘旁时,赤裸着上身的苏虎正踩在水塘里,一身精壮的肌肉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他里拿着锄头,将黑色淤泥全部铲到竹编簸箕里面,将水塘的空间腾出来,好准备种植莲藕和养鱼。



    水塘也算是这一片地界的特色,有资产的人家都乐意挖上一口水塘,反正这里一年四季没缺过水。



    挖出来的淤泥也不能浪费,这些可是上好的沃土,送到地里喂养庄稼,今年肯定是个好收成。



    “苏虎,忙着呢。”



    陈大山看着干活麻利的苏虎,也不由得咂舌,真真像头使不完力气的青牛似的。



    



    苏虎抬头一看,擦了擦脸上的淤泥,咧嘴一笑,“七叔公,冠哥儿,你们咋来了。”



    陈招娣赶忙放下中鱼苗,急步走过来,“冠哥儿,你当心些,别掉下去了。”



    她现在都有心理阴影,生怕弟再次落水。



    陈及冠往后面退了一步,示意自己很安全。



    陈大山也没闲着,挽起裤脚,直接缩到了水塘里,一边帮忙,一边道:“上头下发徭役了,今年每家每户都得出一个人,可以用银钱抵,三两银子一个人。”



    陈招娣愣了一下,她把徭役这回事忘了个干净,毕竟从自己记事起家里就没服过徭役。



    但她是知道徭役的辛苦的,一时间担忧看向了自家男人。



    苏虎倒是不怎么在意,徭役虽然累,但对他来不算个事儿,反正自己的力气有的是。



    别人见他长相凶悍,也不敢欺负他,就连监工都不敢朝他挥鞭子。



    “今年的徭役是干啥?”



    “去县城俢码头,是个重活。”



    徭役最怕的就是铺桥筑城,俢码头也在其中。



    毕竟建码头用的材料都是厚重的花岗岩和结实的古木,这些材料要是砸在人身上,轻易就会把人砸成肉饼。



    陈招娣一听,眼眶立马就红了。



    苏虎自身反倒不怎么在意,他脑子虽然不灵光,但干活可是一把好,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随后他又问了一下什么时候去服徭役,陈大山后天大伙儿一起出发,也好有个伴。



    苏虎松了一口气,“正好,明天能把冠哥儿送到私塾去,不能耽误了冠哥儿读书。”



    陈大山点头,“成,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青山村寻周夫子,束修六礼可都准备妥当?”



    陈招娣点头,“早都准备好了,这几天一直在看期辰,明天倒是个良辰吉日。”



    一直沉默的陈及冠突然开口,“七叔公。”



    陈大山转头看他,少年穿着一身灰色麻布,墨一般的头发整齐束在身后,皮肤白皙,五官立体,身上自有一股文人气质。



    他不敢轻视,“冠哥儿,咋了?”



    陈及冠拱,“劳烦七叔公在外多关照一些我姐夫,不要让他受了欺负。”



    服徭役是个危险活计,不仅是干活的时候危险,而且很容易发生排挤和争吵。



    所以服徭役的时候都是以家族或者村子为集体,一起抱团取暖。



    陈家族人一向团结,倒是不用担心,但姐夫毕竟是外来的,要是受了排挤,可就不好了。



    陈大山愣了一下,洒然一笑,“冠哥儿,瞧你的这话,苏虎也是咱们村的人,大伙儿心里都记着呢,而且他个头这么大,往哪一站,谁都不敢欺负俺们陈家人。”



    苏虎见舅子这么,心里暖洋洋的,一直呲着大牙憨笑。



    陈及冠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既如此,就多谢七叔公了。”



    陈招娣给弟整理了一下衣服,“冠哥儿,这些事不要你操心,安心读书科举便是了。”



    陈及冠沉默点头,心里思索有没有什么来钱的门道,下一次的徭役,最好能用银钱直接抵了。



    但他前世一直待在学校,学习能力尚可,但对于赚钱却一窍不通,白糖肥皂什么的完全不会。



    看来,还是只能从读书方面想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