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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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舫上,变了天。



    舫主死了,不知是谁先发现的这件事,风言风语数日间悄然蔓延,随后某一日,有人无意间看见,漆黑的龟壳被垃圾般遗弃于地面。



    这些日子,后厨的仆役也心惊胆战。



    他们都在钻研凡人民间的菜式,却又不知道楼上那贵人到底想要什么,只能一样样菜按要求备齐了备好了,随时准备着。



    等到有人来只会一声,就排着队端着新鲜的饭菜,走到琼楼



    然后由着栩栩如生的木傀儡,将那些菜送上去。



    虽然明面上没有一个人,但所有人都知道,妖琴师是画舫新的主人。



    白日里,曾经光风霁月的白衣琴师,浑身都是令人心惊胆战的煞气,双目猩红。



    他会离开画舫,早出晚归,再回来时,往往都会带着一身血腥的气息。



    入夜就会变成另一种可怕的样子。



    他会回到琼楼上,闭门不出。



    不停命后苑厨房做那些人间的佳肴,然后送进去。



    可第二天,木傀儡们端出来的菜肴,分明是原封未动,看起来一口也没吃过。



    送菜的奴分明透过缝隙瞥见,那高不可攀的妖琴师一改清冷之姿,含笑对着一只摆在桌子前的,一动不动的纸扎人话。



    



    光线柔和的明珠之下,长离墨发垂肩,正坐在桌案前,在一只纸灯笼上虔诚写字。



    身旁传来好奇的声音,“你写的什么?”



    他温言,“为你祈福。”



    “祈了什么福?”



    “愿你平安健康,所求皆如愿,所愿皆所得。”



    身旁的白发红瞳的姑娘托着下巴,眉眼弯弯的问,“那你给自己祈了什么福?”



    长离唇角露出浅浅的笑。



    “我只有这一个愿望,愿望多了,就不灵验了。”



    于是她就将自己的灯笼送给他,“那我的这只就用来为你祈福吧。”



    她要写字,却不知要写什么,洁白的牙齿无意识咬住笔稍。



    长离拔下姑娘口中的笔,轻声,“不干净,别咬。”



    “我知道了。”



    她握不好笔,写出来的,也是与这些年别无二致的鬼画符的字。



    这次换成长离问她,“阿玉,许了什么愿?”



    她笑着将自己的长明灯递给他看,“希望长离安康,成为世间最厉害的大妖。”



    他希望她所求皆如愿,她希望他安康。



    琴师眼下有一抹红痕,像割裂了似的,自眼睫投映的阴影之下拉开一道极细的血痕。



    身旁的姑娘凑过来,身上透着纸墨气息,抬摸他眼下的伤痕。



    语气像在心疼,“我下就那么重吗?怎么没有痊愈?”



    长离没有话。



    因为是他刻意不想痊愈,结印护住了这道伤痕,不让它好,才得以保存到今天。



    毕竟这是唐玉笺给他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耳边,姑娘还在细碎的追问着,问他如果为自己许愿,会许什么愿。



    在这片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而表现出的温情中,长离仍旧专注的落笔。



    白玉的笔杆上雕刻着精细的螭龙纹,毛尖的墨汁越聚越多。



    突然,一笔落错。



    横拉出极黑的一道墨,在纸面上,像划出了一道裂缝。



    



    所有美好温情悉数破碎瓦解。



    他垂眸注视那滴墨点,良久后,神情变了,眸光一点一点沉寂下去。



    嗓音柔和,却带着丝丝缕缕冷意。



    “阿玉,我骗你了。”



    “其实我的愿望,是你回来。”



    长离缓慢抬头。



    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眼中积聚起近乎冰封的冷漠。



    窗外一道惊雷划过。



    天地间霎时间被照射的如同白昼。



    眼前的‘唐玉笺’面容上出现了变化。



    整个人像是一点点干瘪下去的水泡。



    点了红朱砂般的眼睛缓慢变成了黑色,嘴角僵硬的咧向耳际,眼下多出了两团圆圆的腮红。



    一只纸扎人。



    长离安静的看着它,感受不到什么喜怒哀乐。



    香炉里的香不知什么时候燃尽了,他忘记续上,于是今夜提早清醒过来。



    曾经唐玉笺问过他这是什么香,那时候,他告诉她,这香是用来安神的。



    实际上,它是用来驱邪避煞,驱散恶气,镇压他身上日渐滔天的煞气。



    往往一根香,便可换了整整一天安稳。



    可这些日子一炷香已经不行了,他加成了两柱,三柱,直到现在,香炉里满满都是燃尽的断根。



    这香极为凶邪,除了镇煞,还能摧毁神魂,消磨意志,是西荒某些妖族秘制的邪物。



    过分浓郁的镇煞香让长离思绪出现片刻恍惚,他看到,唐玉笺留下的那只纸扎人笑了,还走到他身边,对他柔柔的话。



    为了看见她,长离点了更多的香,点到浑身疲软发麻,可他觉得幸福。



    因为这个时候,能看到唐玉笺对他笑。



    以前没尝到过的喜怒哀乐,在这短暂的七年全部出现了。



    曾经离开大阵时他以为自己会死,他不觉得活着有什么好的,还期待过,可很多年前开始,他就又不想死了。



    这幅躯壳,装的是丢了执念的恶鬼。



    她逃走了好几日了。



    那一晚,他回来时,她便已经走了。



    七日前,长离往返于昆仑,刃了上下一百八十一条性命的西荒大妖氏族,登上画舫。



    他没什么表情,身上的血气随着走路的动作消散,周遭的妖奴们畏惧,跪立着向后缩。



    等他走到琼楼上层,身上已经变成了干净无害的样子。



    前一日夜里,唐玉笺哭了,哭喊着问他能不能放过自己。



    长离站在琼楼门口,第一次心生怯意。



    他想,如果此刻他推门进去,唐玉笺看到他这么早就回来了,会不会不开心?



    他站了许久,才抬推开了宽阔的雕花大门,可与他料想的任何一种可能都不一样,阁楼里空无一人。



    唐玉笺不在。



    房间里纤尘不染,桌子上放着一碟没有吃的糕点,她的许多东西都消失了。



    那一日长离双目猩红,几欲崩溃。



    他找遍了琼楼每一个角落,都没能找到她。



    从始至终,唐玉笺都没有如他幻想的那样,抱着莲蓬回来。



    而是消失了。



    一声不响,消失在了琼楼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