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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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胆怯弱的青蛇,学会撒谎了。



    唐玉笺看着他,心中的违和感逐渐攀高。



    眼前的璧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躲在鲤鱼池的那个他了。



    “璧奴,”她缓声问,“你,你的眼睛是长离治的?”



    璧奴似乎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



    他脸上那点羞赧消失了。



    咬着下唇,仿佛被什么刺痛了一般,张了张口,却又不出一个字。



    好像唐玉笺提及了自己最羞耻的过往。



    可唐玉笺心中真正想问的,其实是为什么璧奴现在的脸,会长得那么像长离。



    听他字里行间的意思,明明是不喜欢长离的,可如今这张被他认为变好看了的脸,却偏偏处处都透着长离的影子。



    可话到了嘴边,她只是问,“璧奴,你眼睛好了,不是了却了一番心愿吗?”



    璧奴似乎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



    他抬起,指无意识地抚过那只曾经被啄瞎的眼睛,有些出神。



    “是了却了。”



    唐玉笺轻声问,“可我为什么觉得你现在看起来也不开心呢?”



    “玉觉得我不开心吗?”璧奴反问。



    唐玉笺点头。



    “你好像话本里的那种,郁郁不得志。”



    “可我很开心啊,”璧奴立即反驳,声音抬高,“我看到你,就很开心。难道是因为你看到我不开心,所以才觉得我不开心吗?”



    唐玉笺摇头。



    璧奴以前总是谨慎微。



    因为受欺负多了,常常不敢话,整日只知道将自己藏起来,也不敢给别人看到他那只眼。



    可在唐玉笺面前,他却总是努力地想表现得坚强可靠些,甚至偶尔会流露出几分男子气概。



    即使心里害怕,他也会悄悄跑来给她通风报信,免得唐玉笺被管事责罚。



    有时她犯了错,害怕她挨打,他甚至会替她顶罪。



    虽然唐玉笺不愿意他给自己定罪就是了。



    那时她总是希望璧奴强一点的,可当时的璧奴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唐玉笺对他过很多这次自己想要修炼成仙,想让那些欺负过她的恶仆和贵客知道她的厉害。



    璧奴还一脸天真地问过她,“可是修炼很苦的,玉为什么要主动去吃苦,现在这样,一起做妖不好吗?”



    如今风水轮流转。



    璧奴成了那个渴望变强的人。



    唐玉笺不再话。



    她走了太久,这里没有一丝灵气,反而魔气肆虐,让成了仙的她感到疲惫。



    四处转了转,唐玉笺找了个相对干燥的地方坐下来调息。



    她抬试着掐诀,却发现灵力依旧被压制,无法施展,于是不再尝试。



    璧奴站在一旁,幽暗的墨绿色眼睛在黑暗中隐隐反射着微光,像极了冷血的蛇类盘踞洞中,随时准备伺而动,咬断猎物的喉咙。



    唐玉笺像是感觉不到他的视线一样,没有什么反应,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



    甚至闭上了眼。



    过不多久,她就没了正形,盘着腿仰躺在稻草堆上,与璧奴闲聊起来。



    她问他这些年都去了哪里。



    璧奴支支吾吾,答不上个所以然。



    唐玉笺便不再追问,转而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她讲自己是如何离开画坊的,又是如何在狐狸洞中救了人的。



    讲自己在人间卖酒赚钱,又讲她是如何在雾隐山修炼,缘巧合下认识了一位道士,并跟随他大战邪祟,拿了缘进入仙域,最终修得仙身。



    她讲得眉飞色舞,在绝大多数地方动用了夸张的修辞法,白净的脸上满是洋洋得意的神情。



    完还留了听夸奖的时间。



    璧奴听得很认真,也非常配合她,时而惊叹时而称赞,情绪价值拉满。



    最后感叹道,“所以玉现在是仙了。”



    唐玉笺点头。



    故作疑惑,“画舫上那些大妖总妖怪修仙很难,难道是我天分太好?又可能有一点点点点运气?我没觉得成仙有多难啊。”



    璧奴又是一阵夸奖。



    末尾,“玉和那些天族不一样。”



    唐玉笺点头,捏着根干草摇晃,“当然不一样,我是妖出身,可不会学他们搞种族歧视那套。”



    她将草丝拧成圈,套到璧奴上。



    顿了顿,又补充道,“璧奴,我以前还做过人呢。”



    虽然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但上辈子没这辈子精彩,回忆起来竟然很快就概括了过去。



    她得出结论,“所以做人要充实些,也不能天天宅在宿舍里。”



    璧奴听的津津有味。



    搞得跟他能听懂宿舍是什么意思一样,唐玉笺都讲完了,他仍是一脸意犹未尽。



    见她狐疑,璧奴羞赧的道,“许久没有听过玉话了,总想多听几句。”



    “”唐玉笺中干草一顿。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唐玉笺摸了摸肚子,眼睛耷拉下来,露出几分无精打采。



    璧奴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玉,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唐玉笺摇了摇头,低声,“好久没有吃东西了,我有些饿。”



    璧奴蹙起眉头,有些担忧地问,“玉都变成仙了,竟然还会饿吗?”



    “当然,”唐玉笺点头,“我没有辟谷呢。”



    她闭上眼睛,像是在忍耐。



    “这里太潮湿了,我是纸糊的妖怪,这里不适合我。”



    “璧奴,你我会发霉吗?”



    璧奴抿着唇,竖长的瞳仁闪过一丝焦虑,掩在两片浓密的睫羽之下,良久没有回应。



    他缓慢在她身边蹲下,轻声问,“玉,你想吃什么?”



    “烧花鸭、烧雏鸡,蒸羊羔、蒸鹿尾儿”



    看她像要休息了,璧奴就没再话,等到唐玉笺的呼吸渐渐平稳,他站起身,轻轻脚地推门走了出去。



    “咔哒”一声轻响。



    门关上的瞬间,唐玉笺睁开了眼睛。



    璧奴落了锁。



    她放轻脚步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门外一片寂静,应是走远了。



    又等待片刻,她抬拉住把。



    院门关紧了,纹丝不动。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



    她抬起头,余光瞥见一闪而逝的细长蛇尾,头皮顿时一紧。



    这里蛇群盘踞,极有可能是个蛇窟。



    门关得死死的,但窗户还留着一条缝隙。



    她迅速戳开纸窗,抬探出去摸了摸,外面是空的。便毫不犹豫地将一只脚迈过去,身体随即顺着窗户翻了出去。



    入眼一片漆黑,怪石嶙峋。



    潮湿的水雾弥漫,隐隐带着股腥味。



    唐玉笺屏住呼吸,心翼翼地摸索着向外走去,脚步极轻,生怕惊动蛇群。



    忽然,某扇紧闭的房门后传来一点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挣扎。



    唐玉笺脚步一顿,侧耳听了片刻,转身朝声源处寻去。



    “呜呜!”



    她的轻轻搭在门框上,听到门内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吟,像是很痛苦。



    下用力,这门倒是没她刚刚那道院门那么紧,“吱呀”一声就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唐玉笺透过缝隙向内望去,出乎意料,房间是空的。



    正如她刚进入这个地方时一样,一连推开许多道门,都是空的。



    可为什么有的房间有死人,有的房间没人?



    她刚刚分明听到了痛吟声。



    唐玉笺略一思考,闭上眼,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



    若隐若现的痛吟声又出现了。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须臾后,指尖忽然触到一抹温热。



    有人!



    唐玉笺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却发现眼前空无一人。



    是障眼法。



    她定了定神,闭眼再次伸出。



    心下人还在,身体发抖,不停挣扎。



    就在她面前。



    虽然看不见,但有人被绑缚着。



    唐玉笺低声了句“失礼了”,指顺着那人的身体向下摸索,终于触到一条冰冷滑腻的蛇皮。她强忍着恶心,迅速解开束缚,感觉到下的人挣扎得更厉害了。



    “玉笺!”



    某一时刻,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唐玉笺猛地睁开眼。



    阵破了。



    昏暗的光线下,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下是拼命挣扎,将脚从层层缠绕的蛇皮间解脱出来的虞丁,终于得以喘息,脸色苍白,带着一丝劫后余生之感。。



    视线逐渐清晰起来,唐玉笺的目光扫过房间深处,发现地上还倒着几个人。



    昏迷的师弟,以及被绑住脚、正对着她摇头的师姐。



    原来不止她被抓过来了。



    唐玉笺快步上前,蹲下身,压低声问,“师姐,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她伸解开师姐脚上的绳索,又轻轻拍了拍师弟的脸颊,尝试将人唤醒。师姐一得自由,立刻抓住唐玉笺的,声音颤抖,“快走,这里不安全”



    唐玉笺点头,伸探了探师弟的鼻息,确认他只是昏迷后,稍稍松了口气。



    她转头对虞丁,“帮我扶他,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虞丁勉强撑起身子,点点头,与唐玉笺合力扶起昏迷的师弟。师姐也迅速站起身,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我的术法用不了了,你们呢?”唐玉笺压低声音问。



    虞丁指微动,试图调动体内的灵力,却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压制住,无法施展分毫。



    她摇了摇头,脸色苍白,“我也是,完全使不出来。”



    师姐咬牙,低声道,“不用尝试了,此处有魔气压阵,仙术根本无用。”



    然而,还没等走到门口,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窸窣声。



    像是有什么极为沉重的东西贴着地面缓缓碾过枯枝败叶而来,发出噼啪作响的破碎响。



    窗户上,一道影子逐渐映现,越拉越长。



    “为什么”



    有低喃声模模糊糊,从窗外传来。



    “你既然都来了,为什么还要急着走呢?”



    唐玉笺的心猛地一沉,抬头望去,看见一道阴影由远及近,缓慢地移到门口。



    虞丁颤着嗓子低声,“这邪物怎么像在跟我们话?”



    话音落下,璧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光而立。



    高大的身躯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怪异,几乎将整个门堵住。



    他的轮廓模糊不清,下半身臃肿鼓胀,藏匿在快被撕裂的衣衫下。



    “你要走吗?”他的声音低缓,带着股难以名状的压抑感。



    垂下的中拎着一个木质食盒,缝隙间正向外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



    顾念师姐也有些错愕,“他在跟谁话?”



    唐玉笺抿紧唇。



    下一秒,就听到他,“玉,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走,怎么都不等我回来呢?”



    几个人都震惊的看向唐玉笺。



    听到她开口,“璧奴,我没有要走。”



    “可我都看到了。”



    璧奴的语气轻柔,却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



    像有冷冰冰的蛇顺着脊柱爬上来。



    唐玉笺目光警惕的盯着门口。



    璧奴缓慢抬起那张逆光中模糊的脸,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你现在,是不是有别的朋友了?”



    像是在自言自语。



    每个字都是从喉咙处挤出来的,压抑又疯狂。



    虞丁牙齿上下磕碰,“玉笺,你和这邪祟认识?”



    “璧奴,让她们走,我留下。”唐玉笺皱眉,没有理会虞丁的话。



    可璧奴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开始往门内挤,高大的身躯几乎将门框撑满。



    木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声,石屑簌簌掉落。



    “玉,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唐玉笺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将师姐师弟挡在身后。



    璧奴的身影越来越近,声音透出股哀伤。



    “你不是,你不生我的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