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朱棡密折,糜烂的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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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大朝之后,新的一年正式拉开帷幕,伴随着新春喜气,正月一晃而过,时间很快来到二月。
二月的金陵城依旧寒冷,然而此刻的武英殿内,气氛极是火热,只可惜,这份红火并非延续新春喜意,而是朱元璋那炽热的怒火。
朱元璋持一份厚实奏折,脸色涨红,两眼瞪得铜铃大,而在堂下,朱标则是满脸惊惶,一直不住的劝慰道:“还请父皇息怒!”
“息怒?叫我如何息怒?”朱元璋怒叫着,直接将中的折子直接砸在了地上。
折子被摔在地上,封页上几个工整大字清晰夺目:“父皇亲启,儿臣于山东曲阜密察敬奏!”
这封密奏,正是朱家老三朱棡于山东发来,其内所奏,全是他在山东见闻。
朱元璋原已猜到孔家在山东定干了不少不法之事,却不想,情况比他预想要严重得多。
“咱早知孔家在曲阜肯定是干了不少狗屁倒灶的腌臜事,却没想他们竟有如此猖狂,不止曲阜,连带整个山东,竟都如此糜烂!”
“当初蒙元治下,百姓不如畜生重要,咱本想到了我大明,世道总该安宁了些哼,却不想,咱大明朝,山东府治下,百姓竟还不如一条狗命重要!”
“真是气煞我也,若世间都是这般境况,那咱辛苦推翻蒙元,又有何用?”
朱元璋咆哮震耳欲聋,整个武英殿摇摇欲坠。
身处其中,朱标感受到父皇盛怒,实在不知从何劝起,他只知道父皇收到老三朱棡发来的密奏,便是怒不可遏,却并不知道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带着疑惑,朱标将密奏拾起,打开看了起来。
一看之下,他登时心惊肉跳。
这上面所记,全是朱棡在山东的所见所闻,其吊诡荒诞程度,当真匪夷所思,而其中最惹人关注的,便是朱元璋方才口中骂骂咧咧的“人不如狗”事件。
这事发生在山东南阳镇南下河村,当地的士绅崔安想要修置一处园林,看中了本地农户赵三的二十亩良田,于是崔安找上赵三,提出买下这亩地。
可这二十亩良田是赵家祖产,又是他一家老生计所依,赵三怎肯发卖。
况且,这崔安明面上买,但所出价格却是每亩地十文钱,十文钱,莫买上好的水浇地,便是荒地也买不上,这简直是在巧取豪夺。
于是,赵三便拒绝这笔买卖。
原本这买卖本是你情我愿,既然谈不拢也该作罢,可偏生这崔安是铁了心的想要这二十亩地,一见赵三不卖,当即便想出了其他的花招来,去逼迫赵三。
他先是找了一群地痞乡匪,时不时地上门骚扰。今日去赵家偷只鸡,明日去他地里放把火总之各种下流段层出不穷。
久而久之,赵三实在咽不下气,便跑到城里报官。
要知道这时代,老百姓最怕和官府打交道,官字两个口,没钱别进门,一个普通百姓被逼着报官,可想已被逼到何等地步,可官府的反应,倒也印证了当下百姓对其的态度。
官府不但不受理赵三的诉控,反而将其以“扰乱司法”为由,将其打了出来。
报官无路,又招惹不起崔家,但这二十亩地是他家的所有生计,他赵三是不可能卖地的,只好强忍着,想着忍气吞声熬一阵,等崔老爷买地的兴致一消,这事便也挺过去了。
可没承想,崔安竟又变本加厉。
三日后,赵三进山割草,崔安带着一条恶犬和下人尾随其后,想着借此结果了他,然后彻底私吞这二十亩田地,这样连那两百文钱都不用出了。
却没想着赵三常年在田垄间劳作,练得一身好力气,他早年还曾经做过猎户,因此在那条恶犬扑来时,他直接拔起了柴刀,将其砍死。
而赵三如此行为,顿时也吓住了崔安及其带着的那群下人,赵三才有会跑回家。
本来这是崔安纵狗行凶,再加上死的只是一条狗而已,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却没想到崔安反咬一口,表示这赵三想要劫掠自己,忠犬护主,被赵三所杀,他要让赵三偿命。
而听到这话,赵三哪里还敢继续呆在家里,当夜就跑了,可惜崔安并不肯作罢,竟将赵三老父亲给抓了,威逼其交出儿子来,不然就要灭他赵家九族。
最终经过中人情,这赵家老父才免了九族之祸,但是崔安却放出话来,如此忠犬却因护主而被赵三所杀,赵家必须风风光光的给它办一场葬礼,为其出殡,这事才算了了。
崔安在南下河村只遮天,赵家老父也没办法,最后只能只能变卖家产,给这狗盖了灵堂,还把自己的棺材拿出来,给这狗做了副“狗棺”,又亲自披麻戴孝,给狗送葬哭孝,还立了个墓碑,上书着“忠犬旺财之墓”。
如此折腾一遭,这赵家老父当晚就被气得吐血而亡,其老伴也在第二天随之殒命,而赵三的妻子和儿子,也已不知所终,最后这二十亩地还是落在了崔安里。
好端端一个家,就被这“人不如狗”事件,闹了个家破人亡。
如此骇人听闻之事,怎能不叫闻者惊骇、听者暴怒?
若这只是寻常的士绅欺凌百姓的事情,倒也不至于叫朱天子如此震怒,最关键的是,这种人给狗送葬的事,还不是个例,在整个山东都蔚然成风,快成了习俗了,成了士绅们的段。
而这些士绅胆敢如此猖狂,如此惩罚羞辱乡民,就是因为孔家站在其背后,连官府都管不了他们了。
诸位此类事情,什么欺男霸女、强占田产、滥用私刑等等,更是不甚枚举!
“哼,人给狗送殡,简直是千古奇闻,这山东都叫那孔家给糟蹋成什么德行了?给这些士绅撑腰,欺凌百姓,这孔家整日干的尽是这等腌臜勾当,竟还有脸自称什么诗礼传家?简直是荒唐!”
“云奇,把老三送来的那块碑抬进来,让太子看看!”
随着一声令下,只见两个太监抬着一块石碑走了进来,上面正书写着“忠犬旺财之墓”,这是朱棡特意送来京城给朱元璋看的。
在山西太原,自己的封地,朱棡也干过不少混帐事,但如此惩罚羞辱百姓,他还从未见过,因而在他听到这事后,当日就让人把那条狗的坟墓掘了,然后将墓碑连同这封密折一起送往了京城。
看着这明晃晃的狗碑,朱标也不知道什么好,实在是这事干得太不是人了。
“哼!老三,去山东上任的官员,到任之前先得去曲阜拜会,咱倒是要问问,这些官员是在给咱大明当官,还是给他孔家当官?如今整个曲阜的百姓更是只知孔家,不知有我大明,这曲阜俨然成了个国中之国了!”
听朱元璋这么一,朱标骇得浑身一颤,如此话语,就差明晃晃的直孔家想要造反,若孔家庇护士绅,欺凌百姓,这倒是可能的,可若孔家想要造反,未免太过离奇。
朱标赶忙拱劝慰道:“父皇,曲阜孔家乃圣人后裔,各路官员上任之前前往曲阜拜见,拜的当是孔圣人,而非他孔家,还请父皇慎言!”
这么多罪证如实记录,朱标深知孔家罪名已然坐实,但他总不希望事态再闹大,毕竟,造反大罪摊下来,可不光是死人的问题,孔家千年声誉怕也荡然无存。
“哼!孔家若是真的没想着造反,为何会与白莲教逆党有来往?”朱元璋却是冷哼着道。
“白白莲教”闻言,朱标顿时无言。
白莲邪教,这是自宋末以来,流窜于中原各地的一支邪教逆党,常背着官府行谋逆反叛之举。
自大明建国以来,朱元璋就严打各种邪教,这白莲教也是榜上有名,成为大明朝廷明令禁止的反叛邪教,跟这种邪教扯上关系,孔家的罪名,怎么也洗不清了。
事已至此,朱标已无力劝阻朱元璋处置孔家,他所担心的是后续影响。
孔家能如此明目张胆,有恃无恐,不就是仗着其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而读书人靠着舆论声势,影响着天下安定,除孔不难,难的是如何平息影响?
“怎么?孔家做了这么多孽,这些读书人还要护着不成?他们的圣贤书是读到了狗肚子里了吗?”
“父皇,书生一支笔,颠倒黑白不过顷刻之间,孔家乃是儒门魁首,若是倒了,整个儒家都将承受巨大的损失,他们可不会愿意。”朱标连忙道,春秋笔法、文过饰非,读书人混淆黑白的段,实在数不胜数,历史上这类事件,也确实不胜枚举。
“呵呵!标儿,你别忘了,孔家又不止曲阜一脉,这些儒家读书人想要的只是孔圣人的旗帜,至于扛旗的是谁,他们并不会管那么多,只要他姓孔就行。”朱元璋却摆了摆,毫不在乎的道。
“父皇是衢州南孔一脉?”朱标闻言,顿时眼前一亮道。
“不错,咱已经让人招衢州南孔一脉的人进京了,而且就算南孔一脉都不愿意,不是还有个婺州孔氏吗?标儿不必太过于忧虑了!”
“父皇既然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法,那儿臣也不再什么,曲阜孔氏的确该死!”朱标虽然是儒家学子,但看到孔氏做的这么多恶之后,他也对曲阜孔家没啥好感了。
朱标也同意了,这让朱元璋再也无所顾忌,他当即对着云奇吩咐道:“云奇,传令毛骧,命他立刻带锦衣卫前往曲阜,捉拿孔氏满门,另外,特命晋王朱棡为钦差,节制山东,重审山东所有案件,尤其涉及孔氏一门欺凌百姓之事,务要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