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糠原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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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夫人年约四十,面相端庄和蔼,眼神关切。尽管与卢瑥安已经两年没有见面了,但是,她依然嘘寒问暖的,丝毫不介意卢瑥安现在看起来十分落魄,引卢瑥安就坐;又担心卢瑥安饿了渴了,吩咐身边的丫鬟为卢瑥安准备食物和茶水。

    就算不问,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卢瑥安带着给探花郎的请贴过来,身上的穿着却不像探花郎夫人,还带着包袱,就好像被当朝探花赶了出来、走投无路了一样。

    而卢瑥安的法,也印证了蔡夫人的推测:“谢谢关心,家中的确出了些变故,今日我需要搬迁到别处。两年前我随吴家公子在安平书院得蔡先生和蔡夫人照顾良多,得知蔡先生将近五十大寿,特来道贺。”

    卢瑥安罢,准备从包袱之中取出一早准备好桃核雕,蔡夫人的心思却不在收礼上,只关切地问道:“你怎么称呼你的夫君为吴家公子?你们和离了?你要搬迁去哪里?可有容身之处?盘缠可够?”

    “谢谢蔡夫人关心,”卢瑥安笑容恬淡:“谈不上和离,虽然的确同床十数载,可我们之间既无婚书,亦无子嗣,我搬去别处也属寻常,夫人莫要担心。”

    “他怎么能这样?!”蔡夫人皱眉:“读书人不事生产,他家母亲年老亦不劳作,全靠你做木匠养活一家。槽糠之妻不下堂,他好不容易考进京城,到了你享福的时候,却把你赶出家门?!若是你没有犯大错,这无论如何也不过去,我们得帮你讨回公道。”

    原身上辈子听了吴英祈的,也不主动来拜访,导致孤独赴死也没人知道。他不来见,不开口,不来往的人怎么能知道他的遭遇呢。

    现在,两年没见面的蔡夫人有帮忙的心意,卢瑥安已经挺感激了:“谢谢您的好意,只是,我已经不想再回去了。”

    蔡夫人微怔。

    是了,付出过一腔心意的家,却把他赶了出去,谁想回去,摇尾乞怜?

    再者,家事难管,要是那吴英祈在被他们这些外人教过之后,才肯接卢瑥安回去,卢瑥安也不知道会被怎么样呢。

    蔡夫人问道:“你可有容身之处?我府上还有客房,不如你就在我这住下吧。”

    卢瑥安此时已顺利取出了一套桃核雕,双手送到蔡夫人面前,再一次谢过蔡夫人的好意,却拒绝了蔡夫人的邀请:“我算借住在雷恩寺的山脚下,那里比较方便每天上雷恩寺摆卖我的手工雕制品。请看,这是祝贺蔡先生五十大寿的五福献桃、这是送给蔡夫人您的流云百福、这是送给您两位公子的岁岁平安,都是用桃核雕制而成的。桃木催吉避凶,桃核更是桃木精魄,有合家平安、百年好合等美意。那位吴家公子,身上也佩戴着我雕给他的金榜题名桃核雕。我今天厚着脸皮过来,是希望蔡夫人能喜欢我的桃核雕,若是能帮我美言两句,那就最好不过了。”

    蔡夫人低头看到那四枚雕工精美细致的桃核雕,虽然不知道卢瑥安是如何在如此细的桃核上雕出来这样的精品,但这不妨碍她脸上流露出惊叹的表情。

    雕工精细,不知废了多少心思,况且,在桃核上雕刻,简直闻所未闻。在有识之人的眼里,将会是无价之宝!

    朝中风气崇尚收藏精美工艺品,江山的将军亲王们家里富得流油,平常的活动就是不停地花银子,互相攀比家中珍品。这样具有潜力的作品,卢瑥安竟然出手大方,一下子就送了四颗给他们家,这也太贵重了。

    卢瑥安见蔡夫人脸上有推拒之意,连忙道:“这些作品,在一些懂得欣赏的人眼里,是珍宝,可在另一些人的眼里,也就是只能观赏的手工艺品。如果蔡夫人能喜欢,欢迎您帮我介绍一下,雷恩寺有一位姓卢的核雕匠人,您的桃核雕就是那位卢匠人的作品。”

    蔡夫人不禁笑了,道:“你竟然如此直白实诚。你的作品颇具心意,我的确喜欢,不过就是一两句话的事情,这个忙我帮了。”

    卢瑥安感激道:“对您来,只是一两句话的事,可对我来,却是能帮我挣得银子赡养老父亲的大事,我实在十分感激,请受我一拜。”

    罢,卢瑥安站起身来,拱手一拜下去。

    蔡夫人连忙扶起他。这本来也就是顺口一两句的事,可蔡夫人见到卢瑥安如此有孝心,便暗中记下,决定不止一两句了,又问道:“你的父亲身体可好?”

    卢瑥安叹息道:“未知,从前一心扑在别人身上,希望现在补救为时未晚。”

    ……

    与蔡夫人倾谈一二,卢瑥安留下了礼物,便带着包袱告辞,前往京城以外的雷恩寺山脚下寻住处去了。

    这次来蔡夫人家里,也是碰运气。蔡夫人以前帮过原身,把原身介绍给安平书院的桌椅采买人,让原身得以有一笔进项,是个热心人。这次再帮一回,机会也大。

    卢瑥安自问带着离家出走的包袱前来送礼,实在动机不纯。幸好蔡夫人没有怪责,并且答应帮他介绍一二。

    在雷音寺上摆摊,不是没有机会遇到贵人,但如果有蔡夫人帮忙推广,事半功倍。

    卢瑥安十分感激。

    ……

    蔡夫人送别了卢瑥安,得了四枚精美的桃核雕礼物,既喜悦又叹息地走进书房,去寻她的夫君蔡伯年去了。

    在蔡伯年的书房里,除了年近五十的蔡伯年,还有一位英伟魁梧的年轻男子。他拧着眉头,站在书房的一侧,提笔练字。

    只见那字如其人,明明是在抄写治国策,字迹却凌厉非常,如同沾了血的刀刃,刀刀入`肉;又如同蛟龙入海,天翻地覆。连人带笔,不像是在静心练字,反倒像在沙场杀敌,透着寒光,招招见血。

    蔡夫人对这位男子的存在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熟练地行了个礼,向在书房的另一边安然看书的蔡伯年声献宝道:“今儿得了不得了的贺礼,夫君你来看看!”

    蔡伯年悠然地放下书籍,看到那四枚桃核雕,顿时两眼放光。他掏出蔡夫人随身携带的方巾擦干净十根手指,才敢拈起其中一枚流云百福,因为眼睛老花了,蔡伯年伸直了手臂,把那枚流云百福端在高处细细察看。

    越是细看,蔡伯年的目光就越为着迷:“层层的流云依存核纹雕刻,缥缈动人,百蝠亦精细非常,夫人,这是哪位雕刻大师的作品?”

    蔡伯年惊叹的声音引得书房那侧年轻男子的注目,他撩起眼皮,扫了一眼,又把视线转回来,提笔继续练字:“先生何须惊叹,不过是奇巧淫`技,于国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