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娶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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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来了!”



    暮色昏暗,嘈杂声入耳。



    苏照棠尚未回神,就被猛推的一个踉跄,左膝一麻摔在路边。



    随着一句叫喊,夹道两边拥簇的看客齐齐看向路道尽头,敲锣打鼓声中喜牌高竖,迎亲队伍缓缓而来。



    苏照棠一抬头,视线便越过人墙,落到了她的夫君身上。



    只见他一身绛纱喜袍,系新郎花,驾着骏马,在夹道两边人群的恭贺声中骑行而过。



    苏照棠素来觉得夫君性情寡淡,即便在行夫妻之事时,也不显放纵,永远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



    然而此刻看到他那张连眉宇间都充斥着淡淡笑意的脸,她才明白,原来寡淡与否,是分人的。



    前世她慌里慌张冲上去拦轿,倒不曾发现,原来他陆洲白娶叶可晴的时候,竟是如此的兴高采烈,迫不及待。



    什么母命难违,无奈之举,都是骗话罢了。



    更可笑的是,前世的她,竟毫不犹豫地信了。



    “呵”



    她一脸苍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没再像前世那般激动地冲出去。



    是该清醒了。



    前世她意外落水,是陆洲白救了她,因着肌肤之亲,二人被逼成婚。



    当时陆洲白年纪轻轻已是秀才,完全可以不顾她死活,强拒婚事,然而他却“愚一见倾心,真心求娶,惟愿余生与卿共赴,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自记事起,人生便浸透了苦水,何时听过如此甜言蜜语?



    陆洲白寥寥数句,便哄得她交付出一颗真心。



    此后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撑起一家生计,照顾病重婆母,竭力供养陆洲白读书,更为他费心筹谋官路。



    然而等到陆洲白一朝高中,升任天子近臣,她携婆母前去寺庙祈福,意外遇险,她舍命救婆母坠下山崖,带着一身伤回来,却看到陆洲白正要另娶出身高门的叶可晴做继室!



    她满心不甘怨恨,不顾伤势,日日纠缠陆洲白,质问他为何要背叛当初的誓言。



    这一番纠缠,自是无果,反而惹得陆洲白对她生了厌。



    待她从浑浑噩噩清醒过来,一切都晚了。



    她的腿伤已无力回天,留下跛脚之相,管家之权亦被叶可晴夺去。



    从此,她被困于陆家后宅,虽还占着正妻的身份,但一个中无权,亦无夫君宠爱的正妻,又能活出什么人样?



    她日日被叶可晴磋磨着,生不如死,恨意撑着她的一口气,熬过一天又一天。



    然而这一口气,终究抵不过腹中的饥饿,抵不过凛冽的寒冬。



    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清,自己到底是饿死的,还是冻死的。



    虽不知为何能回到过去,但这一世



    她深深吸了口气,眼中苦涩不再,只剩下冰冷的恨意。



    她左右看看,按着剧痛的左腿,悄无声息地退出人群,顺牵走一顶马车前的帷帽戴上,而后重新回到人群,压着嗓子出声。



    “这场面可真是热闹,可我记得,陆大人不是有妻吗?这再娶一个”



    此言一出,很快人群中就有好事的年轻公子答道:



    “这位夫人如此发问,可真是孤陋寡闻了。



    陆大人原配早在两个月前,就在去隆福寺祈福的规程上失足掉落悬崖。”



    此番祸事虽在当时传遍京城,此刻再被人提起,还是引起众人一片唏嘘。



    “那原配苏氏嫁给陆大人时,陆大人还是个秀才,家境清贫。全靠苏氏操持内外,侍奉婆母,令陆大人心无旁骛,专心读书,不知吃了多少苦,才供出一个探花来。”



    “这好不容易熬到苦尽甘来,竟就这么去了,也未留下个一儿半女,命苦啊!”



    “谁不是?”



    



    “陆大人痛失爱妻,在灵堂上嚎啕大哭,恨不得跟着去了,当真痴情。”



    痴情么



    苏照棠瞧了一眼年轻公子的面容,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如公子来,今日陆大人娶的是继室了?”



    年轻公子一愣,旋即点头:“自然。”



    “公子亲自问过?”



    年轻公子皱起眉头,“那倒没有,夫人何须多问,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苏照棠轻笑一声:“公子既未亲自过问,岂知陆大人迎的是继室正妻,还是妾?”



    此话一出,周遭骤静。



    年轻公子神色微恼,“夫人此话好生有意思,陆大人的新妻乃承恩侯府嫡出大姑娘,金尊玉贵,岂会做他人妾?



    就算不论这些,光看这十里红妆的排场,也足够夫人看得分明了吧?”



    “公子莫气。”



    苏照棠微微摇头:“妾身不过是心有疑惑,这陆大人既是痴情郎,为何亡妻过世不过两月,便就急着迎娶继室了?



    而且承恩侯府乃勋爵贵族,嫁女何至于如此仓促?这其中古怪,公子能为妾身解答一二否?”



    人群微静,随后质疑声渐起。



    “这话听着,有些道理。”



    “两个月的婚期,的确仓促了些。”



    “陆大人既然对亡妻情深义重,为何不替亡妻守孝,反而急着再娶?”



    “”



    年轻公子顿时急了:“诸位有所不知,陆大人新妇叶氏与原配苏氏乃是闺中密友,亲如姐妹。



    苏氏摔下悬崖还剩下一口气,临终前放心不下夫君,强逼夫君迎娶叶氏,不必为她守孝。



    叶氏与苏氏姐妹情深,宁愿缩减婚期,仓促嫁娶,也要守住承诺。陆大人深爱亡妻,即便心如烈火烹,又岂能不听她临终之言?



    陆大人乃清流楷模,为人再清正不过,岂会是抛弃糟糠之妻,攀附高门的忘恩负义之徒?!”



    此话一出,人群哗然,风向再转,甚至有不少妇人感动地落下泪来。



    “竟是如此!”



    “倒是我想岔了,若非陆大人人品贵重,张大儒岂会收他为关门弟子?”



    “难怪侯府舍得将嫡女嫁作继室,陆大人如此品行高洁,想来对妻子极好,真是令人艳羡”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夸赞正盛,苏照棠又一盆冷水浇下来。



    “公子一面之词,谁也不知其中真假,断然不可信。”



    年轻公子刚刚恢复的笑脸骤然下拉,转头怒视苏照棠的帷帽。



    “你这妇人简直无理取闹!我乃陆大人义弟,所言句句都是义兄亲口所述,岂会有假?”



    他本以为这么,对方就该息事宁人了。



    谁知帷帽下的话语更多了一分怀疑,“既是结拜兄弟关系,你的话就更不能作数了。”



    “什么?!”



    年轻公子气急,“那你,如何才算作数?”



    他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义兄名声被败坏!



    “自然是陆大人亲口当众所言,才作数。”



    “好!那我今日就舍了这份脸面,询问义兄一二,待得义兄清,我要你即刻向陆大人道歉!”



    年轻公子气冲冲拨开人群,跨入陆宅内。



    二人对话早就被周遭看客听在耳里,眼见年轻公子行动迅速,立刻有一大群人跟了进去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