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过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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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把人当人,才是这个世道最难的事情。



    ——狄鹰



    神秘刀客已经远去了,驼队继续赶路,晃晃悠悠行了半天,终于抵达下一处飞云站,驼队在此稍作休整,嚼起了干粮,狄鹰与钟也分得了一半烤馕,嚼着生硬,不过很饱腹。



    吃过饭,有了气力,二人拜别一行恩人,做戏做全套,钟很热情地邀请几人届时抵达了主意城,定要多作停留,好叫他这位城中首富一尽地主之谊。



    众人喜笑颜开,纷纷抱拳告别,狄鹰扛着钟进入飞云站,不过是个简陋的砖房,麻雀虽,五脏俱全,内设两部传送云台,操作也简单,握住方向支架,启动助推燃料,便是一番风驰电掣的远游,只需在燃料耗尽前抵达目的地即可。



    钟艰难握住支架,虚弱道:“劳烦狄兄弟给我个坐标,你对这荒漠熟悉,定然知晓何处才最适宜安身。”



    狄鹰道:“我久处西疆,有过不少据点,不过适合兄弟你养伤的所在,倒是不多,恰巧就在附近三百里,真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钟抱拳道:“全赖狄兄弟未雨绸缪,思虑周全,此番脱困,我必有重谢!”



    “客气啦,走吧,咱们出发!”



    狄鹰给了他坐标,二人校准方位,就要赶路,冷不丁钟开口道:“狄兄弟,我姓钟名繇,你可以叫我钟。”



    狄鹰眼睛一亮,抱拳道:“钟兄弟,狄鹰幸会。”



    钟报以微笑,不再多言,二人开启传送台,呜呜呜奔驰在沙土之下,赶奔一处救命绿洲。



    距此数里之遥,有处凸起于沙丘的石板岩,石面平整,多有秃鹫尸体,几只腹鼠偷偷摸摸啃着尸体,不时瞪几眼奇怪的外来客。



    外来客裸露上身,将腹部伤口绑扎起来,日头毒辣,他倒一捧清水,擦擦脸,坐着想事情。



    信谍,是极具划时代意义的通信工具。



    早在三百年前,旧故代建国之初,就有公输一脉曾提过这种设想,相较于普通的飞鸽传书或驿路谍报,信息获取太过滞后,而信谍可以作为实时信息共享,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八十年前,在一场天公清谈的文字动乱中,阴差阳错,被江闽一带硕学大儒研发出来初代信谍,经北方帝国大力扶持,将其推广,普及天下。



    此刻,头顶一只朱红关鸟清啸一声,认准刀客,俯冲而下,刀客抬,关鸟便好似通灵,稳稳落于臂膀,关脖颈吱吱呀呀晃了下,便算完成使命,就此偃旗息鼓。



    刀客取下鸟腿上的信筒,展开看,是一封谍报,尽管寥寥数语,却道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



    刀客站起身,远眺黄沙万里,最终下定了决心,兔起鹘落,转瞬离去。



    他的弯刀留在了石板岩上,刀已入鞘,安安静静地躺着,不知在等着什么。



    再跑路二人组,随着飞云站的传送台风驰电掣地进发着,约莫两三刻钟,便已抵达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是一处绿意盎然,生勃勃的绿洲。



    长久的赶路已令钟不堪重负,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等他再醒过来,已是薄暮时分,自己正在一处帐篷中安歇,有花香阵阵,沁人心脾。



    他强撑着起身,胸腹的伤口撕裂般疼痛,不过早已被人敷上了药,相较于先前独自在沙漠中跋涉已是好得无以复加了。



    此时,有人轻掀帘子,蹑蹑脚进了帐篷,钟打眼一瞧,不觉看得呆了。



    这竟是一位天香国色,眉目如画,不施粉黛的脸庞干干净净,自有一股出水芙蓉的艳丽之感,再看她那盈盈腰肢,尽管扭得很自然,却仍旧妩媚风情,是个不但男人见了挪不开眼,纵是女子见了也要赞叹一声的绝色。



    她挽起鬓角,抬眼就看到钟已坐了起来,不禁惊喜起来,快步奔过来,“你醒啦!看你伤势那么重,狄大哥用了药就会醒来,我还不信,没想到你果然就醒了!”



    钟双眼从未离开她,淡淡笑道:“也不知狄兄弟为我用了什么药,效果真是好,我现在就感觉好多了。”



    姑娘喜滋滋道:“这可是咱们绿洲独有的桑莓果掺合制成的金疮药,好得很,附近马匪常常来求药,真可算是寸药寸金,一般人还不卖与他呢。所以就可以看出来狄大哥真是把你当作朋友兄弟了,不然可不肯拿出这么好的药来。”



    钟也感慨起来,点头道:“我本来就算是将死之人,多蒙狄兄救我回来,这等活命大恩,哪怕日后狄鹰要我去死,我钟也绝无二话!”



    姑娘抿嘴笑了,钟看得痴了。



    姑娘道:“可不要谈什么死不死的,我跟你,那是你对狄大哥不了解,他这个人一向大公无私,宁肯别人去麻烦他,他赴汤蹈火都要为别人谋福利,可若要他麻烦别人,那真是跟要了他的命差不多。”



    钟吃了一惊,赞叹道:“狄鹰真是个好人!”



    



    姑娘赞同道:“狄鹰就是个好人!”



    视线从未离开姑娘的钟冷不丁握住了她的,惊得姑娘都忘了收回,脸颊一下子红透,话也不敢了。



    钟口干舌燥,舔舔嘴唇,自我介绍道:“我叫钟繇,别人都习惯叫我钟,实不相瞒,我也是走南闯北见过风浪的人,胭脂杨柳见过太多,可今天初次见到你,一颗心就好像不会跳动了一样,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见钟情,可我想每天都见到你,这是我心里唯一的念头。”



    姑娘不敢看他,低头道:“我叫晴雪,姐姐们都叫我雪儿。”



    钟重复一句:“雪儿。”



    姑娘的脸更红了。



    钟慢慢松开她的,就在雪儿要抽回之际,又迅速握住,着实又吓了她一跳。



    钟弯曲嘴唇,露出个好看的笑容,轻声道:“雪儿,你信不信日久生情这句话?咱们虽然初次相见,可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会让我们彼此相互了解?钟可以对天发誓,见过了你,从今后哪怕再遇见天女仙子都要觉得是庸脂俗粉,难看极了!”



    雪儿渐渐收起心绪,笑了笑,抽回,嗔道:“你也真会话,我不过就是个凡夫俗子,怎么能跟仙女比呢。”



    钟微微前倾,双眸深情如水,“你比仙女还要好看。”



    雪儿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双也不知放在哪里,钟善解人意道:“我有些饿了,你吃过饭了没有?”



    雪儿忙点头道:“我已经吃过了,你先躺着,我去为你端来饭菜。”



    钟抱拳道:“谢谢雪儿仙女。”



    雪儿瞪他一眼,秋波流转,匆匆离去。过不多时,便端来一碟盐牛肉,外加一份煮得软烂的大馕,还有一壶清水。



    钟道:“不知我能不能饮酒?”



    雪儿瞪眼道:“你莫非不要命了吗?伤势这么重,还要喝酒,只怕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呢。”



    钟叹息道:“可惜肚子里的酒虫被勾起来,实在是难受。”



    雪儿掩嘴笑道:“什么酒虫不酒虫的,要我看都是借口,反正你以前如何作贱自己我不管,往后的日子里,伤还没好,就不得喝酒,你要是敢背着我偷喝,呵!”



    钟仍旧唉声叹气,心里却乐开了花,雪儿姑娘是个好女子,这还没嫁过门,心就已经向着自己了。



    嗯,喝酒是事,不足挂齿。



    吃过了饭,渐渐有了些力气,钟想起了他的好兄弟,开口问道:“狄兄弟去了哪里?”



    雪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狄大哥去了哪里,他送你回来,就心事重重的,走的时候还眉头皱着,不太开心。”



    钟担忧道:“莫非是我的仇家又寻上门来了?看来狄兄弟回来之后,我得与他开诚布公谈一次,他这么好的一个人,不该因为我而太过犯难。”



    “你放心吧,整个瀚海都是狄大哥的地盘,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他又是个爱想事情的人,一定会想出个万全之策,保管叫你安安全全地离开此地。”



    钟忍不住感慨道:“能者多劳,真是辛苦他了。”



    日头即将归隐,钟要去外面透透气,雪儿便扶他同去,二人坐在沙丘上,望着夕阳,聊些各自见闻。



    天色渐渐暗沉,狄鹰乘着夜色归来,风尘仆仆,神色疲惫,不过见着了沙丘上的二人,便立即收拾好心情,笑着打招呼:“钟,你醒过来了!”



    钟也十分开心,他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杀,死在刀下的亡魂不计其数,此次死里逃生,狄鹰是他的救命恩人,一个极其惜命的人,一定会极其感念这份救命之恩。



    所以他此刻的笑容也是最为真诚的。



    狄鹰吩咐雪儿再备点酒菜,自己则亲自搀扶钟回了帐篷,见雪儿走远,钟开门见山道:“狄兄,你是我过命的兄弟,你愿不愿意也视我为过命的兄弟?”



    狄鹰爽朗道:“你我如今本就不分彼此,问出这个问题,属实是见外了,稍后雪儿带来酒菜,你非得自罚一杯。”



    钟展颜一笑,“那好,很好,既然不分彼此,那么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事情让你先前那般忧愁,是不是追杀我的那个刀客又来了?”



    狄鹰一愣,没想到钟会如此直白,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和盘托出一个真相。



    魔筑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