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祸水东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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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早朝,御史大夫劾奏了一桩要事。



    是已经致仕两年的前任太常卿在河东老家抢攘民女一案。



    据此案已累续数桩,受害者逾数十人,一方百姓深受其害。



    陛下闻奏,气得脸都红了,震怒之下颁了谕旨:“查,先将人着械着锁下若卢诏狱,若查而俱实,择日问斩,地方官首任一并问斩,余人至徒十年。”



    强抢民女向来是重罪,陛下这么判倒是没有错。



    大臣们都出声附和:“陛下英明。”



    谢相也出言讨伐:“陛下,太常卿虽已卸任,可尊荣犹在,他职尊至此竟敢为害乡里,当予严惩。”



    这句看似是嫉恶如仇,可易禾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众所周知,谢家掌管大晋朝政的半壁江山。



    殿上站着的四品以上的大员,姓谢的怕是占了半数之多。



    其余的也都仰仗王谢二人的鼻息混朝堂。



    所以通常谢相一发话,肯定会有人陆续上奏。



    果然,御史中丞郗原已经出列。



    “陛下,太常一职代表天道,司宗庙明堂,掌祭祀监试,上任太常作奸犯科罔顾天命,毁的是我大晋颜面和陛下天威。现任太常枉义背礼,有失官体,实难担当此职,还请陛下三思,免遭前车之覆。”



    易禾听了气就不打一处来。



    拐弯抹角都要弹劾我?



    “郗大人慎言,本官只是继任了柳大人的职务,凭什么他作奸犯科的事也要本官担责?他的家产你能做主让本官继承吗?”



    她话未落地,光禄大夫原地没动就参了她一本。



    “陛下您瞧,太常卿目无尊卑,殿上喧哗,这是礼官正道吗?”



    “他四品我三品,谁目无尊卑?礼官就活该被你们造谣?”



    坐在殿上的司马策已经有了七八分的不耐烦。



    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听到陛下开口骂人了。



    此时王太尉及时出列。



    “陛下,河东一带不乏士族败类,欺压庶民,横行乡里,是以柳大人才在河东屡次犯禁,而近年我朝大兴纨绔之风,据微臣所知,京中有四大纨绔闻名于市井,陛下不若借此会,匡救时弊,救时厉俗。”



    司马策听了这半晌,只有王太尉这条像是正经议事,便开口问道:“那你,如今京中都有哪些纨绔之风?”



    谁料王太尉却转身朝向易禾。



    “本官代陛下问一句易大人,你觉得河东士族比京中的几家纨绔如何?”



    易禾心里不由苦笑,原来你也在这儿等我呢。



    若只是御史台也就罢了,反正他们一没事奏了就开始弹劾她。



    不然怎么证明他们在为朝廷卖力?



    可今天三公及党羽全都出动,分明就是要搞垮她。



    谢王二姓为争大晋第一士族争了几十年,往上再数三辈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眼下也能沆瀣一气了。



    那就来一个骂一个,来一对骂一双了。



    易禾上前两步,嘴上噙着笑。



    “王太尉所言极是,以前京中确有四大纨绔,成日里只知声色犬马恋酒迷花,下官对此十分瞧不起”



    “不过后来我入朝为官,就只剩三个了,他们如今又怎么了?”



    殿上几位大臣忍不住笑出声来。



    谁能料到自损比揭发来得更快。



    王太尉不依不饶:“既如此,方才御史台参你枉义背礼,有失官体,确乎属实了?”



    “王大人”



    易禾突然提高了嗓门,引得众人的目光又聚集了过去。



    “今日早朝的要事是河东致仕官员抢攘民女一案,大人一再避重就轻,莫非是想祸水东引,包庇贼臣?”



    



    王太尉位高权重,除了陛下谁敢让他受这种气,当即挂了脸。



    “易禾,你”



    王太尉话刚止住,御史中丞郗原又出列。



    “陛下,臣有本奏。”



    罢便呈上几纸诉状。



    陛下接过去,边翻阅边当众念了出来。



    “去岁三月初三前往南风阁喝酒”



    “七月半召了两名倌入府献技”



    “中元节又去醉春楼狎妓”



    还未念完,司马策便将诉状狠狠掷到地上。



    “好个混账太常卿,你还有何话?”



    易禾心中一凛,看来对方有备而来。



    之前御史台变着花样参她的那些折子里,也只她“枉义背礼,有失官体”,而从未劾过她“耽于酒色、骄佚奢淫”。



    她向前一步道:“陛下,微臣只是去看歌舞百戏,从未狎妓,望陛下明察。”



    郗原再奏:“有醉春楼舞姬为证,太常卿在看罢歌舞之后,便去了那舞姬房间一夜未出,自天明还拿了那舞姬两贯大钱。”



    易禾想了想,去年她确实去过醉春楼。



    那里的头牌是一个柔然舞姬,除了舞技超绝,人也生得倾国倾城。



    有几个败家子便在她上场时豪掷千金,唯愿佳人一笑。



    只是那舞姬整场只讨好易禾一人,一曲舞毕,还将她拽进了自己房间叙话。



    这本该是天桥底下楼子门前那些书人口中的风流轶事。



    可舞姬后来却四处宣扬:那位易公子虽然留宿在了我房间,却又另外邀了两名歌姬,四个人在我那儿打了一宿马吊。



    最后一分钱没花,还倒赢了姑娘们两贯钱。



    且临走时又:并非不知你美,只是更爱美少年。



    也是打那时起,易禾是个断袖的法才真正的甚嚣尘上。



    可谓轰轰烈烈,响天彻地。



    



    易禾晓得他们已经掌握了一些消息,于是清了清嗓子,决定来个破釜沉舟。



    “陛下,容微臣陈情。”



    司马策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不耐烦地了句:“讲。”



    百官也齐齐竖起了耳朵,看她当着陛下还能有何辞。



    “郗大人简直是信口雌黄胡八道。”



    易禾一脸愤懑:“那日微臣分明赢了五贯钱,是五贯!”



    她可是盘腿打了一宿打来的,两贯看不起谁呢。



    司马策抬头望天无语凝噎。



    没办法,她只得在殿上将这件事当着陛下和百官的面又仔细复述了一遍。



    众臣全都听得津津有味。



    甚至易禾亲耳听见她旁边的侍中和太子冼马在咬耳朵。



    “嘿,白大人,这种身边秘闻不比外头那些奇人异事有意思?”



    “谁不是呢,老夫年逾古稀迟迟不愿致仕,一则是喜欢听陛下骂人,二则是喜欢听他们的绯艳流闻。”



    易禾心道,什么所谓,大不了就辞官不干了。



    反正她那点俸禄还不够陛下罚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