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蛇山，八象门。

    韩煜揉着脑袋收回视线，却发现脚下的影子正在诡异地扭曲。

    他眨眨眼，发现不是错觉——那些石阶上的金色纹路在阳光下竟像真正的蛇鳞般微微起伏，整条山道仿佛正在呼吸。一阵眩晕袭来，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直到背靠一棵老松才稳住身形。

    "金蛇山的'活鳞'效应。

    "三叔见怪不怪地吐着烟圈，

    "修为不够的人看久了会魂儿都被吸走。你且看看石阶两边。

    "

    韩煜按着太阳穴转移视线。台阶两侧的岩缝中，竟生长着一丛丛拇指大的蓝紫色花朵，每片花瓣上都缀着银星般的斑点。更惊人的是，这些

    "星纹花

    "随着山风摇曳时，会洒出细碎的荧光粉末，在石阶上铺成一条若隐若现的光带。

    "那是引路星纹，夜里会发光。

    "解释道，

    "不过你们最好天黑前登顶，听入夜后台阶上会游出些不太好的东西。

    "

    正着，一道银影突然从他们头顶的岩缝窜过。韩煜只瞥见一条蓬松的尾巴，那东西就消失在石阶旁的灌木丛中。

    "云雾貂！

    "有见识的少年惊呼，

    "听它们的皮毛能避百毒！

    "

    人群骚动起来，几个富家子弟已经示意仆从去抓捕。

    就在这时，山巅突然传来三声悠长的钟鸣，浑厚的声浪震得星纹花簌簌颤抖。

    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

    八象门的王长老不知何时已站在第一级石阶上，灰袍被山风鼓荡如帆。他身后跟着两名捧剑童子，每人腰间都悬着块刻有蟒纹的玉牌。

    "午时已到。

    "王长老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日落前登顶者，可入我八象门墙。

    "

    韩煜深吸一口气，再次望向那条没入云端的登仙梯。

    此刻阳光正好照在山体中部，那些近乎垂直的台阶反射着刺目的金光，像巨蟒咧开的血盆大口里倒插的利齿。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三叔每年都有参加考核的少年失踪——这哪里是登仙梯，分明是通往龙潭虎穴的险途。

    "怕了？

    "三叔往他里塞了个粗布包，

    "带着这个，关键时刻嚼两片。

    "

    韩煜摸到包里硬硬的块状物，闻到了人参特有的土腥味。他刚要道谢，前方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那群锦衣少年已经在仆从的开道下冲向石阶，华贵的衣袍在风中翻飞如彩旗。

    "记住，

    

    "三叔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登仙梯考验的不是腿脚，是这里。

    "粗糙的指点了点韩煜的心口。

    钟声再响，韩煜随着人潮涌向山脚。当他真正站在第一级石阶前时，才发现每级台阶竟有寻常台阶两倍高，青石表面被无数双脚磨出的凹痕里，还嵌着几片没清理干净的、带血的碎布。

    抬头望去，二千七百级台阶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一条通往九霄的垂天玉带。而最高处那扇朱红山门，此刻又隐没在翻腾的云海里，仿佛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韩煜咽了口唾沫，抬脚踏上了第一级石阶。

    

    时间一点点过去。

    韩煜的膝盖已经磨出了血，掌被粗糙的石阶划得满是伤痕。他大口喘息着，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烧红的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抬头望去，云雾缭绕的山门依旧遥不可及。

    而那群锦衣少年，早已登顶，正站在高处俯视着仍在攀爬的众人。他们衣衫整洁，甚至有人面带笑意，仿佛这场考验对他们而言，不过是走个过场。

    韩煜咬紧牙关，指甲抠进石阶的缝隙里，拖着沉重的身体，又往上爬了一级。

    “果然他们的没错”

    他早该想到的。那些富家子弟从服用灵药，修炼家传功法，筋骨强健，体力远超常人。而像他这样的穷苦少年，能爬到一半已是极限。

    四周早已空荡荡的，大多数人早在半途就放弃了。林树爬到八百阶时就已经瘫软在地，哭着被杂役弟子扶下山去。

    现在，整条登仙梯上，只剩下韩煜一人还在孤独的挣扎。

    太阳渐渐西沉，山间的雾气愈发浓重，寒意渗入骨髓。韩煜的视线开始模糊，臂颤抖得几乎撑不住身体。

    “两千阶再坚持一下”

    他不知道自已为何如此执着。或许是不甘心，或许只是不愿认输。

    终于，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山巅时，韩煜爬到了第两千阶。

    他再也动不了了，整个人瘫软在冰冷的石阶上，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考核结束！”

    王长老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回荡在山间。

    “登顶者，入内门。”

    “未登顶，但爬至一半以上者，可入外门，修炼武学，明年再试。”

    韩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外门还有会！”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除了那些早已登顶的锦衣少年外，竟只有一人和他一样，爬到了一半以上。

    那是个瘦削的少年，面容冷峻，眼神如刀。他同样满身伤痕，但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一柄未出鞘的剑。

    “厉”

    韩煜隐约记得，此人姓厉，沉默寡言，从始至终未曾与人交谈。

    王长老的目光扫过他们二人，微微点头。

    “韩煜，厉寒舟，你们二人，明日来外门报到。”

    韩煜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整个人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