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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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家型男人



    因为这句话,潜藏在水底的问题被打捞上岸,直白地铺开在地面上,难民们的心就像一条离开水的鱼,绝望且徒劳地扑扇着腮,妄图去对他们来是致命的空气。



    在场的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只能听见他们粗重的呼吸声,在巨大的隧道里回响着。



    那个流浪汉扶着脑袋,声音断断续续的,“怎么,真被我中了?”他的情况不是太好,流到地面上的血越来越多,失血的症状开始在他身上出现。



    “你们知道我来云雾城之前,别人是怎么的吗?云雾城是人类最后的乐园,这里不用担心被丧尸吃掉,能有尊严地活着,可我来了之后才知道,这些不过都是你们的奢望罢了。”



    “你们对这座城市来就是可有可无的替代品,你们活在云雾城,却根本没法在云雾城活下去,哈哈哈哈。”凄厉的笑声从流浪汉的身体爆发出来,围在他身后的那些难民难得没再一句话。



    最开始和他起冲突的难民咬着嘴,根本想不出什么能够反驳的内容,只能无力地:“那又如何,我们每天是为了生计在奔波。”



    “笑话。”流浪者道。



    应已违凑在素星耳边:“这个家伙不对劲,先把他带走。”这个流浪汉身上的违和感实在太强了,外表虽然看上去脏兮兮的,但那股精神头根本不像在是外面艰难求生的人。



    无论如何,他们应该把这些人分开,制止争端。



    素星点头,让疤脸上去把那个流浪汉提了起来。



    疤脸正要往车上搬的时候,那个流浪汉又嘲笑出声,“看吧,只要我试图唤醒你们,云雾城管理层的那些狗就会出来维护秩序,你们还不明白吗?你们赚的每一分钱去供养了云雾城最大的蛀虫,他们踩着你们的脊梁,吸着你们的血,在宽敞明亮的房间里享受生活,你们只配活在阴沟里!”



    应已违揪住流浪者的头发,将人一脚踹上了车,然后把疤脸也推了进去,迅速关上车门,动作行云流水。



    周边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只能傻愣愣地看着。



    素星心有灵犀般的上车将把流浪者的嘴堵住,那头应已违坐进了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好在车上的钥匙没有拔,应已违踩住油门,带着素星和其他两个人冲了出去。



    被吓到的难民纷纷骂了起来,唯独站在后排的几个难民没有出声,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定定地看着应已违驾驶的车远去。



    车在道路上行驶了好一会,素星通过后视镜确定没有车尾随,才道:“他有问题。”



    “对。”应已违解释道,“他是自己从云雾城外面来的人,但他的眼神不像。”



    按照应已违常年独居的情况来看,普通人类独自一人在末日生存的时间很短。



    因为生活环境中充满了危险,普通人没有充足的时间照顾自己,为自己建造安全的房屋,找寻能够饱腹的食物。



    就算那个人是个野外生存经验丰富,或者运气非常好找到了一个大型超市,没有丧尸的侵扰,也只能生活一段时间。



    人类的生存需要不断的消耗物资,而现在工厂停滞,生产生活陷入僵局,云雾城维持到现在都要姜建平有段。



    一个外来者是怎么保持自己的状态的?



    这个流浪汉脏兮兮的外表下,藏着的可是饱满的肌肉,随时准备出击的部动作。



    那群难民根本没有伤到他。



    素星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的路面。



    坐在后排的疤脸一脸迷茫,上没有松劲牢牢按着那个流浪汉,脑袋里却像团浆糊似的转不过来。



    他听不明白前座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只确认了一点,队长这个流浪汉有问题,那他就好好看着这家伙。



    动脑子的事情从来都是交给眼镜的,队长又比眼镜聪明,所以平时素星了什么,疤脸都会好好听着。



    专业的事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刹车一下抱紧了车咕噜,发出嘎吱一阵刺耳的声音,车在应已违的控制下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稳稳停在素星的办公楼下。



    素星他们用的车辆都经过了改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耐久,耐得住丧尸的攻击,也耐得住队员们随时出现的暴脾气,所以车内的把都被拉断了。



    突如其来的旋转让素星抓住了身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那就是应已违的臂。



    很难应已违不是故意的。



    惊魂未定的素星抓着应已违的臂,后知后觉地看向应已违,后排的疤脸和流浪汉先生已经挤到了一块,悲惨地贴在车玻璃上,尤其那个流浪汉,身上传来一声骨头脆响的声音。



    应已违就着素星的,拉下了刹,他确定部肌肉的运动清晰透过衣服,让素星感觉到了。



    因为素星的掌心一瞬间变得很热。



    “你”



    素星现在心跳很快,刚才车辆的高速刹停刺激了他整个人,血液流动速度都快了不少。



    他看着驾驶座上的应已违,脑子里想不出什么词语,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莫名有些耀眼。



    素星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这大半晚的又没有灯,怎么会耀眼呢?



    在他搜肠刮肚在脑子里翻了又翻,终于出一句话来,“我饿了”



    然后紧张地移开视线,唯独没有松开。



    应已违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道:“那我在你那等你。”



    只“在你那等你”一句话,惹得狼崽脸蛋爆红。



    素星像是被烫到一般收回,慌张地想打开车门,却被门锁挡了脚步,试了几次最后还是一脚踢开了车门。



    这该死的门!



    疤脸揪着流浪汉下了车,就被素星狠狠瞪一眼,接着听素星冷冷地:“下次把这车拖去报废。”



    车:首先,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人。



    应已违坐在车上,目送着素星走进办公楼,直到素星那间办公室的灯打开,他才离开。



    他不会拒绝狼崽的要求。



    凌晨2点5分,一把剔骨刀精准地划过颈动脉。



    这是头鹿,白天被素星安排人送过来的,虽然是冰冻的肉,但在末日属于非常难得的佳肴。



    它瞪着一双绿色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前方,大片摇晃的绣球花倒映角膜上,看着自己肌肉组织被切开。



    应已违非常了解这些构造,它们就像种子一样种在脑里,如线一般贯穿整场表演。



    他把从那双贴合紧密的套里拿了出来,放下卷到肘的袖子。



    审讯室内,素星看着被锁在冰冷座椅上的流浪汉,一张漂亮的脸上全是冰冷,整个人散发着泠冽的气息,和在应已违面前判若两人。



    “你你是听别人描述过云雾城的盛况,心生向往,长途跋涉才找到了云雾城。那你,你走了天,路上遇到了什么。”



    云雾城周围能保持相对干净的状态,是靠厉肃和他的军团不断清理的结果。在素星的认知中,面前这个流浪汉想要躲过丧尸,穿过厉肃的军团防线进入云雾城,得要逆天的运气,而眼前的这个流浪汉不但没有遇上这些,甚至除了脑袋上的那道伤口,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



    难怪应已违会他有问题。



    应已违素星想到这个人,心神忍不住飘了起来。



    应已违此刻站在料理台前,欣赏着那块鹿肉的切面,那如同大理石般美丽的花纹,紧实的肌理,有这般品相的原料才能做出满足舌尖的美味。



    之前应已违没有发现,素星这房间里堆放杂物的



    它们的款式很符合应已违的审美。



    长条餐桌上的盘子闪着洁净的光泽,应已违转头确认般看了一眼,切下一块油脂放在锅里,蓝色的火焰静静舔舐着锅底,油脂开始在锅里爆发热量,给肉块添上焦糖色的封边。



    应已违也开始有些饿了。



    审讯室里,疤脸用档案夹拍了拍斜靠着桌子的宁宁,:“宁宁,你队长这两天是怎么了,总是感觉他心里有事,,不知道是不是很难的”



    “闭嘴!蠢货!”宁宁将里的本子砸在桌上,气冲冲地:“你知道半夜把我叫起来有多过分吗?而且还是叫起来什么都不做,今天不是我值班,我难得能睡一个好觉,你是闲得有病觉得轻松是吧,还有空管管队长的闲事,眼镜要的报告你写完了吗?”



    “没呢没呢。”疤脸笑着陪不是,态度及好地:“宁宁别生气嘛,我这不是担心队长的状态吗?要是他心情不好,我们也会遭殃的。至于眼镜,他和军团那个副官一起关黑屋了,不知道现在干嘛呢。”



    “你懂个鬼!”宁宁翻了一个白眼,一对对的都谈恋爱虐狗呢,还担心什么?



    疤脸悄悄往身后审讯室的观察窗看去,拉好上面的反偷窥镜面,往里面探头探脑着,却被里面的一片狼籍吓了一跳,连忙缩回脸念着上帝保佑。



    “呵,你念什么神都不管用,素队原本就不是心软的人,现在看到这幅样子奇怪什么?心待会叫你去擦地板。”



    “不不不。”疤脸连忙拒绝道,想到上几次被血浸然的地板,表面的血渍刷不下来,缝隙里的污渍更是抠不到,难擦得要命,险些给他擦得血压上升。



    “那你就去那个应已违那瞧瞧,讨好素队不如讨好那个姓应。”枕边风永远都是更古不变的经典,希望那个家伙能给素队降降火。



    



    素星的私人住宿里。



    疤脸探头探脑地看着眼前这间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素队那个简陋的房间吗?



    白色绣球花在窗前轻轻摇摆,用自己宽大的叶面和花瓣挡住外来的窥视,走近之后才发现地板干净得能映出人影,几块被磨得透亮的石块放在玄关的柜子里,随着光线的变化,里面的橄榄色晶体变换着深浅不一的色彩。



    应已违到底是从哪里搞到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啊!



    这么一看素队家里瞬间贵了不少,疤脸震惊得有些麻木了,声:“光这几块石头,值多少钱啊?”



    然后生怕自己给素星丢脸一般,连忙补充道,“只是几块看不出价格的石头,肯定不值钱。”



    当疤脸坐上长桌,才发现自己浅薄了。



    应已违出现时,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两杯茶。他穿着一套深蓝色的灰条纹西装,上衣口袋里的红色帕裹着一圈金边,像一朵美艳的辛巴斯。



    素星队长还给他买了别的衣服!



    疤脸心里简直酸得要冒泡泡了。



    一杯茶被放在疤脸面前,看到那个男人指贴在洁白的杯碟上,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疤脸往后缩了缩,努力把视线放在琥珀色的茶里,不敢去看那个盛装出现的男人。



    作为城里的执法者,疤脸和各式各样的人打过交道,有的漂亮得能让人大打出,有的丑陋得让人不忍直视,但大多数都是平平无奇。



    疤脸不时把眼睛瞟向他。应已违坐到他对面,示意他自便。



    这股一副主人招待客人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他在素队家里啊!



    两人眼神对上时,疤脸忽然不安起来。



    心跳加快,椅子上像长了刺一样让他很不舒服。



    疤脸慌张地低下头,拿起杯碟上的勺放在杯里搅动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被盯上了。



    疤脸之前看不起应已违的心思碎了个干净,他现在就像剥去外皮躺在案板上的一块肉,任由那个男人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审视内外。



    那个男人就像一个挑剔的顾客,用目光查看这件物品是否符合心意。



    疤脸捏着勺子不敢动,那一瞬间他屏住了呼吸,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那个,素队他”



    直到提到素队,疤脸才感觉周围的气氛松了下来。



    “素星怎么了?”



    “素、素队,”疤脸握紧了勺子,难得的扭捏起来,“没事没事,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应已违放下杯子,原本以为来找他是有什么事,普通人类真是难以理解,“素星他经常这样晚上还在工作吗?”



    “哦哦哦,对,素队经常一个人加班,有些时候值班轮换的时候素队还没有下班,云雾城每天闹事的人不少,遇到需要审问的就经常搞通宵。”



    凌晨3点,素星轻轻转动着笔,在纸上不停写着什么。面前这个流浪汉扛不住,主动了很多东西。



    这个流浪汉是假的,真名叫吉赛,有人让他来装一天流浪汉,报酬是一些松软的食物。



    吉赛的母亲快死了,往日里吃的粗粮吃了消化不了,需要一些精细的食物,于是吉赛一边照顾人,一边趁人睡着的时候出来找点活,想换点食物让母亲过得舒服些,他祈求素星能够放过他。



    吉赛和他的妈妈相依为命,两个人是云雾城的原住民,靠着一点编织艺过活,周边住的人都心善,照顾他们家的生意,原本以为这样就能慢慢撑起来,可他的妈妈病了,非常严重。



    他的妈妈从身体就不好。二十多年的记忆里,医院占据了大半时光,别的朋友在玩耍的时候,他就裹着毯子陪妈妈躺在病床上,看着滴落药水的吊甁。



    童年里的一个夏天,他正要去拿餐桌上的草莓酱,桌子很高,吉赛很努力的去拿,父亲却在旁边嘲笑他的笨拙。



    “难怪是她生出来的废物。”



    又过了几个夏天,吉赛已经可以拿到桌子上的草莓酱,母亲却满脸泪痕地走进厨房,对她:“你父亲不要我们了。”



    吉赛伤心地哭了起来。



    接着母亲被检查出睡眠呼吸困难,每个夜晚都有可能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迫不得已摘除唾液腺,带着呼吸器睡觉。



    当末日审判开启的时候,吉赛妈妈觉得自己死定了,可舍不得自己这个孩子,别的孩子要学的是如何在社会上立足,并且保护自己,可吉赛不一样。



    他一生都在为了留下母亲做努力。



    后面落难的姥爷住进吉赛家,可没过多久,姥爷搬了出来。



    因为吉赛发现,姥爷在用烟头伤害他的妈妈。



    为了给妈妈治病,吉普赛这些年带着妈妈到很多地方求医,可之前的医疗记录和吉普赛个人证件都在路上,因为缺少证明,医生没有给吉普赛做治疗。



    一些人注意到了这对千里求医的母子,大家都被吉赛的努力所感染,开始力所能及的帮助他们。



    吉赛感觉特别满足,虽然他们过得很难,但是他还年轻,可以做很多体力活,母亲也还在,生活就充满了希望。



    直到母亲的病情开始恶化,现在的医疗技术,没有办法能帮他的母亲,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去。



    “我只想给妈妈赚一块面包。”



    审讯室外,疤脸迈着虚浮的脚步,飘到了宁宁身边,脸上全是了然一切的麻木。



    宁宁端着一杯咖啡,一边注视审讯时里的情况,一边悄悄地问疤脸,“怎么样,你不是去找那个应已违嘛,不好话?”



    疤脸摇摇头,“挺好话的,就是感觉和人家不在一个层次。要是你回到家里,看到一个帅哥,把你的家打扫得干干净净,装扮房间搞得像重新装修过一样,还给熬夜加班的你做好了饭,你的心情能好吗?”



    “会有这样的人吗?”



    疤脸感叹地摸了把脸,:“我们不如应已违,就算是眼镜也不行。”



    素星推门走出来,押着没精打采的吉赛。



    吉赛上的铐被解开,素星:“他是受人指使,但是不知道指使他的那个人是谁,那人从来没有主动露过面,只是提前给了一部分报酬,还和他约定每天会去照顾他的母亲,所以准备一下,去他的家里守株待兔。”



    疤脸悄悄凑到宁宁身边,“得通宵了。”



    “某些人还能吃上口热乎饭,我们连饭都没有。”



    在素星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疤脸和宁宁都冷起一张脸,认真严肃地:“绝对完成任务!”



    素星迈着步,一路跑上了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喘着气:“抱歉,让你久等了,我、我那边忙完就马上过来了!”



    接着素星错愕地退出房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确认周边的房间后,一脸迷茫地走进来。



    应已违看着素星额头上细细的汗珠,温柔地拿起帕递给素星,让他擦擦汗,素星连忙整理了自己,脸上挂着认真的表情,声:“我,我迟到了吗?”



    “不,你来得刚刚好,我才把这些东西准备完。”



    应已违把素星拉到桌前,拍拍素星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原谅我在没有经过你同意的前提下用了这些,料理台和这张长桌。”应已违道。



    “嗯,没关系。”对应已违这样的人,素星没法出什么重话来,这些东西本身也是堆在这里,他一个人是不会做什么东西,除了不会做这个理由,还因为一个人吃实在很没滋味。



    装点着绣球花的房间内,素星和应已违坐在长桌两侧桌子,素星咬着吸管,看着面前这盘肉,有些好奇地打量四周,他敏锐得像一只在确认领地的狼,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这个是从哪里来的,看上去像是刚刚摘下来的样子。”素星摸摸边的绣球花,被那柔软的触感吓了一跳,像是发现新奇玩具的狼,凑过去用鼻子闻着,惊讶道:“好香!”



    趴在素星床上的藤蔓闻言,立马跳起来挥舞叶片,开心得就像以前路边摇摆的充气人。



    应已违看着藤蔓的动作,大言不惭地:“路边偶然发现的,它的外形似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一些触须,采摘的时候有点麻烦。”



    素星闻言,更加抱歉起来,他当时不想让应已违知道自己背后的模样,想找个理由把应已违支开,没想让应已违做这么多。



    应已违确实是个不错的男人,很细致,也很谨慎,还会做这么多好吃的



    就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丧尸突然出现,应已违很从容,自信地将那丧尸斩杀。



    一般人遇到这些危险的时候,都会摆出下意识的选择自己觉得安全的动作,应已违的动作则是攻击。



    而素星,则是通过这么些年的磨练才有了这样的意识。



    以前的应已违,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