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彬目光追随那道跑得东倒西歪的人影远去。

    “迟先生，苏姐她”

    迟陌忱抬，压下他未言之语，平展的眉心多出几道褶皱，眼底蕴着抹深意。

    有些东西，心已经告诉他了。

    当下脑中闪现的第一个画面，便是梦境中的那条倾倾人鱼。

    他垂眸，在苏忆倾刚刚坐的位置上还滞留着她的。

    跑得这么急，连都没带。

    想起她变换脸色前摸脚踝的动作，他眼眸微眯，推门下车。

    文彬大惊失色，急忙下车为他打伞。

    进入餐厅，迟陌忱站在大厅打量四周，最后视线定格在一楼洗间门口。

    苏忆倾躲进这里的可能性最大。

    眼瞅他就要行入女性洗间，文彬及时开腔提醒。

    “你在外守着。”

    “哦啊？！”文彬一怔，眼巴巴看着迟先生一脸淡定的进了女洗间。

    ？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迟先生吗？

    迫于无奈，他只能硬着头皮像个吉祥物般站在女洗间门口，拦下每一个欲进去的女人，再接受她们怪异的无声讨伐眼光。

    真是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想要将头塞进裤裆里藏起来。

    而此时的迟陌忱已经摸索到洗间内部，十扇门，唯有一扇紧闭。

    他抬敲响，腔调敛着些微克制后的担忧：“苏忆倾。”

    躲在里面的苏忆倾呼吸一紧，鱼尾下意识摆了摆，隔着门发出异响。

    门外的迟陌忱眼睑猛掀，心底有那么一瞬间在叫嚣盎然。

    多么熟悉的声音，他虽未亲眼见过，却在梦境里见了无数回，也听了无数回。

    “你还好吗？”问这话时，他已经压抑不住喉咙的干涩感。

    苏忆倾坐在马桶盖上，紧紧抱着自己的鱼尾，不敢吭声。

    迟陌忱怎么会在这里？

    这不是女洗间吗？

    “你不话，我就叫人来开门了。”

    听到辗转的步伐，苏忆倾急了：“我我在”

    迟陌忱悠悠泄下一口气：“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委实是带着答案问问题，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语气不自觉放缓许多，连他自己都想要感慨一句，从未有过的温柔。

    “我”苏忆倾看着自己占据绝大空间的鱼尾，脑子犹如一团浆糊，没有任何思考能力。

    “嗯？”门外男人一声轻哼，带着迷惑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实话。”

    苏忆倾保持沉默。

    就是因为只有两个人才不能实话，你以为我极力隐藏鱼尾的事是为了防谁？

    还不是防你！

    也就你一天天将人鱼的事挂在嘴边，没完没了了！

    但这些话苏忆倾只敢在心里发泄。

    好半响，她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迟陌忱，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

    “你能帮我去买一包卫生巾和一件衣服吗？我来那个了肚子有点痛”

    迟陌忱：“”

    她乞求的语气太真实，仿佛真的是因为来月事才躲进来，那梗着喉咙带着羞赧的请求口吻甚至让他原先的猜疑产生动摇。

    忍不住去衡量，究竟是来了月事还是现出了鱼尾？

    

    “我忘记带了，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其他人帮忙。”

    迟陌忱叹口气，将浮现在心头的猜疑暂时压下：“等着。”

    约十分钟，门被敲响。

    “你挂在门把上就行。”

    迟陌忱照做：“好了，我在外面等你。”

    苏忆倾心翼翼的打开一道门缝，伸出去摸。

    十五分钟后，她穿着迟陌忱给她带的浅蓝系束腰裙，提着衣袋走出，脸上还残留两团淡粉。

    她径直行至迟陌忱跟前，表现得极为自然：“谢谢你啊。”

    迟陌忱扫了眼腕表，目光掠过她的腿，没打消疑虑。

    从她进去到出来，大约半个时。

    苏忆倾承受他的扫视，并直双腿，紧张到吞咽，不敢看他的眼睛。

    “走吧。”

    上了车，她拿起：“一共多少钱，我转你。”

    “不用。”

    “那不行，这是要还的。”

    苏忆倾刚要追问到底，一撇头，发现他已经闭眼浅眠。

    她自觉噤声，长舒口气，虚惊一场。

    迟陌忱虽答不用，但她还是自己斟酌了下价格，转了笔账给他。

    至于他收不收，谁知道。

    回红湖湾的路上，天光已暗，夜色似一层厚重的纱幕，笼罩整片天空。

    苏忆倾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路灯和雨线让她眼花缭乱。

    不多时，瞳孔失焦，视线回收，从远景跳脱至车窗倒影，突然和一双深邃的眼眸对视上。

    她怔了怔，侧头，男人仍保持方才的姿势浅眠。

    苏忆倾再回头睐向车窗，刚刚对视上的那双眼眸已然不知去向，只有他隽秀的侧颜。

    是幻觉吗？

    她分明看到迟陌忱通过车窗倒影在看她。

    一眨眼，仿佛幻象。

    她晃晃脑袋，兴许真是错看了。

    这般想着，渐渐也阖上眼养神。

    刹那，旁边人再度掀开眼帘，悄无声息的侧首，端看她。

    今日的她演技有所提升，竟让他难以分辨事情真假。

    整段路程，迟陌忱一心思忖，是鱼尾还是女子的月事？

    车很快到达目的地，雨下了一路，偏偏在停车关头停了。

    下了车，苏忆倾朝迟陌忱莞尔一笑：“多谢迟先生。”

    “这是你今天第几次谢？”

    苏忆倾一时卡言。

    “我并不乐于助人，也不喜欢听别人言谢。”

    “可你的确帮了我的忙，人还是要懂得感恩的，虽然只是口头表达。”

    迟陌忱提起一侧嘴角：“帮你，是因为你对我而言，异常特殊。”

    苏忆倾大脑懵逼一瞬，揣摩不出他的真意：“这话怎么。”

    “你知道我在找什么，自然也能分析出我为什么对你特殊。”迟陌忱脚下向前，无端将二人距离拉近，而后微曲腰，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苏忆倾耳廓，“从我知道你的名字那刻开始，我就忍不住想要靠近你。”

    “”苏忆倾后退半步，浅浅拉开距离，“我竟不知道我的名字有如此魅力，能让迟先生折服。”

    迟陌忱就着曲腰的姿势，撩眸，平直的与她对视，欣赏她极力克制却仍无法隐藏的惊悸：“倒也不是，我对你唯一的兴趣，是解谜。”

    “在这个人类的壳子下，你究竟是谁？就这点兴趣。”

    他的笑太过玩味，有上位者自持的威压，也有单纯围猎她的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