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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生为了救他师父跑得急, 乐老爷子的尸体就被他随便抛在了乐宅大门口,好巧不巧偏偏还是头朝下, 尸体僵硬, 十分尴尬地卡在石阶上欲落不落。

    乐家人看着老爷子都死了还要被翟子隐师徒如此折腾,纷纷怒而咒骂, 又连忙找来块门板铺上软垫将老爷子尸身抬进大厅。

    乐宅大门口停了一辆挺破旧的六座面包车,应该是翟子隐他们开来的,周已然和陶姜上去仔细搜寻了一番, 并没有发现陶卓沛的气息。

    “那老不死还挺谨慎。”周已然随手拍了拍衣上不心沾上的尘土。

    陶姜见他整理得潦草,干脆将人拉到自己面前, 细细替他抚去尘埃。

    “爷爷知晓陶宅大阵的破解之法, 翟子隐自然会谨慎对待。”

    周已然眼珠转了转, 望向眼前这个华丽的宅子:“你他今日来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还费心将乐老爷子的尸身从殡仪馆偷出来,他总不会只是想亲自置办策划一场葬礼吧?”

    翟子隐这行为确实古怪蹊跷,陶姜一时也看不明白。

    “他似乎......对乐家有执念。”

    周已然合掌叹气:“可不是,他尽可着这一家折腾,都快把乐家搞灭门了......”

    到这里,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

    催命、偷命、十年抵一年……

    “非是执念!或许是非乐家不可呢!?”周已然一把抓住那丝一闪即逝的光亮, “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以他人性命续自己的命,哪有那么容易......”

    “他本身也许就和乐家有什么割舍不开的牵连!”

    陶姜:“你是......血脉?”

    周已然点点头, 道:“这个问题,或许可以在黑白无常哪儿找到答案。”

    “周大师有什么问题?”

    范无救的声音突然响起,周已然下意识循着声音回头看去, 却不见鬼影。

    “周大师,我在下面。”范无救声音哀怨得仿佛拧一下都可以拧出阴气来。

    周已然一低头,就看见一个浑身直冒黑气脸臭臭的孩,看他的样貌与身高,应该不会超过五岁。

    “范八爷?你怎么又缩水了?”

    范无救苍白的包子脸上都皱出褶子来了,看起来也不是很情愿的样子:“必安,我顶着成人的面貌拖着一米三的身躯就像个侏儒,但若是变回幼时样貌,化副幼子身躯,瞧着还正常一些。”

    反正这也不影响他勾魂。

    “七爷的其实也有几分道理。”周已然道,“如果你把你拖在地上的勾魂锁收起来的话,就更正常了......”

    范无救从善如流地收好勾魂锁:“你刚才什么问题可以在我们这儿得到答案?”

    见他仰头辛苦,周已然干脆蹲下身子和他平视,开口问道:“八爷可知那翟子隐的身世?”

    “身世?”范无救沉吟两秒,“他不就是清云观的道士吗?”

    周已然:“那他出家以前呢?”

    范无救手一翻,一本黑漆漆的册子便凭空出现,他翻找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手:“翟子隐,七岁出家......”

    ......

    “他是乐家先祖?!”乐家人震惊了。

    猜想被证实,周已然也有些惊讶:“他出家以前是当时乐家的少爷,自身体病弱他父母害怕养不长久,便送往清云观清修。因根骨上佳被当时的观主收为关门弟子,在清云观修了二十年道法......”

    然后在他命中注定的大限之年遇到还是九尾狐的陶姜。

    这他妈还能什么呢?!被祖宗坑了的乐家人愤怒捶桌。

    “他只是将乐家当做他的养料!”

    可不是嘛,周已然这会儿也明白翟子隐的想法了:“他近段时间接连受创,那副躯体即将崩溃......”他虽然着陶姜的主意,但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得逞,当务之急依然是稳定自身寿数,好做长久算,于是......“他这次来这里应该便是着一波收割的主意。”

    若是从前,他或许还有细水长流可持续发展的想法,但现在他已知晓了陶姜化人身出阵,又有陶卓沛在手。乐家于他而言便是可以随手抛弃的存在了。

    闻言,乐家人后背一阵发凉,若是周大师再来晚些,他们估计已经变成翟子隐的新鲜养料了。

    后怕之余乐武午心中又升起诸多不忿来:“我们的命还能为他所用,可我爷爷都已经死了,他又将爷爷的遗体偷来做什么?!”

    连死人的清净也要扰乱吗?!

    周已然叹气道:“他这回现身,你没发现他的四肢萎缩得厉害么?若是以阵法祭炼血肉筋骨......论起辈分血缘,自然是你爷爷和他更亲近些。”

    连尸身都不放过,这是要将他们的价值压榨到淋漓尽致啊,乐家人都无话可了。

    周已然仔细量了一番乐宅后,突然:“我记得上次来这儿时,你们乐家的祖坟与祖宅都是翟子隐规划设计的?”

    乐文文有些紧张:“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暂时没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对。不过我现在也不好......”周已然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如果是他规划,应该会在里面动些手脚。”

    陶姜突然道:“单看一处看不出什么,若是将两处连在一起看呢?”

    “将祖坟与祖宅连在一起看?!” 周已然眼睛一亮,“你们有这两处的图纸吗?”

    乐大伯道:“有有有!”完连忙进屋找来了图纸。

    祖坟一份图纸,祖宅一份图纸。

    周已然接过两张泛黄发脆的图纸将它们拼成一份,看了半晌后,脸色十分不好地道:“赶快将老爷子的尸身抬出乐宅!宅里不能留人!”

    乐家祖坟与祖宅连在一起,从上空俯瞰,分明是一个大阵!

    ......

    天色已黑透,一行人带着一具尸体蹲在陶宅外面吹着凉凉的夜风唉声叹气。

    周已然拿着图纸研究半晌也没弄明白这是个什么阵法。

    “古怪,实在是太古怪,一个阵居然有两个阵心,而且两个还都是真的,不是故弄玄虚混淆视听......”

    乐武午看了一眼用白布盖着的门板,有些忧心:“周大师,我们要不要先离开这里,爷爷的尸身摆在外面实在是......”

    周已然放下图纸,远看一眼乐家祖坟的所在,道:“时候差不多了,你们先走。”

    乐文文有些不解:“你们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周已然和陶姜对视一眼,语气冷然:“好不容易找到翟子隐的踪迹,自然不能放过。”

    “啊?他还在这儿?!”乐家人现在听到翟子隐三个字就如惊弓之鸟心有余悸。

    “翟子隐如今身受重伤,他那个半桶水徒弟又能带着他跑多远呢?”周已然的指尖轻轻点在祖坟图纸的一角,“不过是在这个阵法里转罢了。”

    能彻底解决翟子隐自然是最好,乐武午和家人相视沉默片刻,最后咬牙道:“我先将爷爷的尸身和大伯叔送回城里,然后就回来——”

    周已然断他的话:“还回来做什么,你们又帮不上什么忙。”

    乐文文叹口气:“可那老不死的到底是我们乐家的祖宗,犯了那么多事儿,我们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周已然看着眼前这几个被夜风吹得惨兮兮的乐家人,思索了片刻,道:“别的也不需你们做,去高铁站帮我接个人就行。”

    ......

    白色的车灯破开前方黑夜渐行渐远,然后又逐渐被夜色吞没,最后只余一片黑暗。

    周已然握住陶姜的手,额头抵在他的肩窝,轻声道:“只剩我们两个了。”

    陶姜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发顶,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低沉:“怕不怕?”

    周已然哼笑一声,眉眼飞扬:“该他翟子隐害怕,一个该死之人,偷生这么多年不好好藏在阴暗角落,居然还敢你的主意,妄图长生不死......唔?”

    陶姜捧过周已然的脸蛋,轻轻合拢掌心挤出一个嘟嘟嘴,他看着周已然疑惑的眼神,低声道:“你不会有事......”

    这话得坚定,他的神情却隐含着丝丝伤痛。

    周已然心头一颤:“...泥是不是...有事瞒着......窝?”

    陶姜摇摇头,什么也没解释,只是道:“想做什么就放心去做吧......我们都不会有事。”

    “他不会得逞。”

    这就是不想解释了。

    周已然沉默片刻,有心想追问,但也不想让他为难。而且他始终坚信,陶姜就算真的有事瞒着他,初衷也是为了他好。既然如此,那便不必再多问了。

    周已然脸蛋还被挤着,眉毛都快要皱成毛毛虫,他盯着陶姜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你保证。”

    陶姜也凝视着他:“保证什么?”

    “我们,你和我,两个人,都不会有事。”周已然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陶姜眉眼舒展,轻轻笑了,到底没有忍住,埋头亲上周已然的嘟嘟嘴。

    “我保证。”

    ......

    迷迷糊糊间陶卓沛嗅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香气,似花开到荼靡最后一抹残香,又似严冬过后草木初初冒头的第一味气息。

    挣扎着睁开眼睛,看见的却仍是一片漆黑。这几天他日日都会被喂药片,就算醒过来也浑身酸软使不上劲儿。

    过了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黑暗,天上云层被风吹散,冰凉月光露了下来,陶卓沛这才看清了他的处境——他正躺在一片坟墓中间。

    前方两道人影相对而坐,看身形,应当是翟子隐师徒。

    他们的状态有些诡异,两个人竟像是都没有了生息,那奇异的香味也是从他们那边传来。

    陶卓沛撑着墓碑艰难地站起身,正想过去查看时,章生突然转过了头,目光阴冷如毒蛇。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章生苍白的面庞慢慢勾起一个僵硬的笑,“陶宅大阵到底如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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