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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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八章



    吃完晚饭,秦烈和陈汐两个人在厨房里收拾碗筷。



    秦烈洗碗,陈汐收拾灶台。



    陈汐听着哗哗的水声,忽然问:“秦烈,你到底怎么想的?”



    秦烈甩了甩洗干净的盘子,随搁在一边。



    他回头看了陈汐一眼,唇角牵了牵。



    “我准备工作日在北京,周末回敦煌。”



    陈汐抓着抹布,忘了上的活,呆呆看着秦烈,一脸震惊。



    “你开什么玩笑,每周两趟飞?”



    秦烈若无其事地嗯一声。



    “这很正常,我认识一个律所的朋友,专门给公司做上市的,每个项目在外地一呆就是几个月。”



    “他不管去哪做项目,每周雷打不动回北京陪老婆孩子。”



    陈汐:“这也太夸张了。”



    秦烈淡淡笑了笑,继续洗盘子。



    “我从前也觉得夸张”



    他洗好一个盘子搁在一边,云淡风轻地:“现在看,不夸张。”



    陈汐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用,真的,没必要搞这么累。”



    秦烈没再话,他洗完碗,关掉水龙头,厨房里忽然变得很安静。



    他转身看着陈汐,低低叫了她一声。



    “陈汐”



    陈汐停下里的忙碌,转过身,神色复杂地看向秦烈。



    秦烈:“我跟你的那个美术设计的工作,你能不能,考虑一下。”



    陈汐抓着抹布,一时无言。



    她知道,这个会对她来这辈子可能仅此一次,她也狠狠地心动了。



    可现实摆在这里,她不能丢下奶奶,也不能扔下修理厂不管。



    疲惫感忽然袭来,陈汐朝秦烈笑了笑,目光里带着一丝怅然。



    “你知道吗?我从到大,最喜欢的一部动画片就是九色鹿。”



    时候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九色鹿,那种感觉太奇妙了,就好像那个故事是她自己画出来的。



    因为她是敦煌人,九色鹿就是敦煌人的,是她的。



    那种骄傲,至今都是她生命里一层自信的底色。



    “所以你那天跟我,有个视频平台想做类似九色鹿的国风动画片,我是真的心动了。”



    她到这里,轻轻笑了笑。



    淡声:“这是我想做的事。”



    秦烈:“既然心动,为什么不去试一试?”



    陈汐没有回答秦烈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这个会,是你帮我找的吧?”



    秦烈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有我的作用,也有你的才华。”



    陈汐:“你是不是,想用这个没办法拒绝的会,让我和你一起去北京?”



    秦烈笑笑,目光坦荡。



    “起初有这么想过。”



    陈汐神情了然,她笑了笑,温声:“可是秦烈,留在敦煌是我的底线,我奶奶在这里,我的修理厂在这里,这些都是我没办法放下的。”



    秦烈点点头,“我知道,但美术设计这件事,对我来已经没那么复杂了。”



    陈汐微微擡起眉头,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



    秦烈笑笑,“因为我想通了,你去不去北京,我们两个人的关系都不会变。”



    陈汐怔怔看着秦烈,她心里有一块地方,被他的话暖成了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明媚得耀人眼。



    可剩下的地方,却仍是经年不变的理智,好似坚冰。



    “有这么简单吗?”



    她低低道。



    秦烈走过来,习惯性地擡捏了捏陈汐巧的耳垂。



    “你不走,我就回,就这么简单。”



    陈汐摇摇头,她此刻很想搁下这个话题,只为他这句暖心的话,好好抱抱他。



    可理智却让她继续平静地:“很累。”



    她停了停,又补充两个字,“很贵。”



    秦烈笑了,他低下头,认真问道:“我赚钱是为什么?”



    陈汐揶揄地看了他一眼,“别是为了我。”



    秦烈也揶揄地看着陈汐,“你想多了。”



    陈汐白他一眼,目光却是笑的。



    秦烈:“为了不被甩。”



    他完,一本正经地看着陈汐。



    两个人忽然都绷不住了,噗嗤笑出声来。



    陈汐擡脚在秦烈腿上轻轻踢了一下,笑着:“滚。”



    秋意透过纱窗,带来墙根下几声蟋蟀的鸣叫。



    这个本该有些意难平的秋夜,被秦烈三言两语,搅和成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



    笑够了,秦烈后退一步,目光重新认真下来。



    “所以陈汐”



    他看着她,淡声:“你能不能什么都不想,只为自己,考虑一下这个动画设计的会。”



    陈汐目光微微闪烁,有些动容地看着秦烈。



    秦烈:“到外面看一看,试一下,你的人生还能不能更精彩。”



    门外的墙根下,三黄摇着尾巴哼哼了两声。



    范明素连忙捏住它的嘴巴。



    她扶着膝盖慢慢起身,背着朝堂屋走去。



    三黄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月亮不知不觉又变成弯弯的一钩,挂在如洗的夜空。



    一人一狗两个影子,在地上拖得长长的。



    第二天,陈汐送秦烈去的场。



    第三天,分别前,她又跟秦烈强调了好几遍,没必要跑这么勤。



    秦烈笑笑,在陈汐额头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陈汐看着秦烈过了安检,转过身朝她挥了挥。



    陈汐也朝秦烈挥挥,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她转身朝停车场走去,步履轻快,发丝飞扬。



    周六这天,陈汐忙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正坐在沙发上埋头吃盒饭,一个身影悄然从头顶笼罩下来。



    陈汐扭头一看,竟然是秦烈。



    她嘴里一大口米饭忘了嚼,怔怔看着秦烈,鼻尖上还粘着一块不心蹭上的油。



    秦烈被陈汐的样子逗笑了,伸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



    他把电脑包扔在沙发上,笑着问:“有我的饭吗?”



    陈汐咽下嘴里的米饭,声:“没有。”



    秦烈无语地看着她,陈汐把盒饭递给秦烈,“不过我的可以给你吃。”



    秦烈接过盒饭,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口吃了起来。



    



    陈汐去柜子里找泡面,转过头笑着问秦烈:“早上打电话的时候,你怎么没要回来?”



    秦烈刨了一大口米饭,边吃边:“那会儿有个着急的电话要接,没顾上跟你。”



    陈汐端着泡面回来,坐在秦烈身旁,忽然转身抱住了他。



    “累不累?”



    她问。



    秦烈笑了笑,“累,走到哪都有躲不掉的电话。”



    陈汐掐他一把,秦烈忽然搁下里的盒饭,翻身把陈汐压在了沙发上。



    “想我没?”



    他摩挲着陈汐的脸颊,笑着问。



    陈汐:“还没来得及想,你就回来了。”



    秦烈低头亲她,陈汐笑着躲。



    “所以啊,你下次呆久点再回。”



    两个人正在沙发上打闹,秦展和刘伯洋聊着刚刚看过的二车,有有笑地从门外进来。



    秦展看见秦烈,吓得一个趔趄。



    “哥,你不是在北京吗?”



    陈汐一把将秦烈推到了沙发上,抓了抓弄乱的头发,起身问秦展和刘伯洋:“你俩吃了吗?”



    刘伯洋点点头,“吃了。”



    秦展吹着口哨从沙发旁边绕过,朝卫生间走去。



    边走边吊儿郎当地唱:“有缘千里过周末,无缘对面难牵。”



    刘伯洋抄着兜,朝自己那台修了一半的车走去。



    学着秦展的语气吊儿郎当地唱:“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秦展走进卫生间,还跟刘伯洋一唱一和。



    “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



    刘伯洋:“白首同心再在眼前。”



    陈汐:“”



    她可真想,把这俩货的嘴给缝上。



    吃完午饭,秦烈从包里拿出电脑,在陈汐店里的沙发上直接办起了公,陈汐依旧修车。



    秦烈坐得久了,会起身到陈汐这边给她搭把。



    陈汐干活累了,从冰箱拿两个豆冰糕,坐在沙发上跟秦烈一人一根,吃完继续各自忙碌。



    他们一起过了一个寻常无比的周末。



    周一一早,陈汐把秦烈送到场,两个人在车里亲了亲彼此,在清晨的霞光里挥作别,各自去过忙碌的一周。



    第二个周末,秦烈依旧出现在陈汐的修车店里。



    陈汐恍然间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北京和敦煌,只隔了一个上下班的距离。



    可又一个恍然间,陈汐的心会狠狠地疼一下。



    因为她知道,北京和敦煌之间,隔的是千山万水。



    陈汐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人家这样掏心掏肺的付出。



    在两个人的关系里,真的没有那盏衡量轻重得失的天平存在吗?



    转眼又到了周五,陈汐跟秦展和刘伯洋了一声明天上午不来店里,她想在家给秦烈做顿午饭。



    谁知下午的时候,秦烈打来电话明天有两个排不开的会必须参加,周末回不来了。



    陈汐接了电话反倒挺高兴,她本来就不想让秦烈每周都往回折腾。



    晚上回家时,陈汐看到姑父的车停在院门口。



    院里飘着油泼辣子浓郁的香气,陈汐骑着摩托冲进院子里,笑着叫:“姑姑,姑父。”



    陈梅两口子从厨房出来,笑着让陈汐洗吃饭。



    陈汐去房间里搁下包,出来时看到堂屋的沙发上放着一堆衣服,范明素正弯腰收收捡捡。



    她走进堂屋,随口问道:“奶奶,还没到穿羽绒服的时候,你这么早把它们拿出来干嘛?”



    范明素把一件叠好的羽绒服放进一个大号收纳袋里,擡头看了眼陈汐。



    “我去阳关镇,跟你姑他们住一阵子。”



    陈汐愕然,喃喃问道:“为什么啊?你怎么忽然想起跟我姑住了?”



    范明素叠好一套珊瑚绒的睡衣塞进收纳袋,声音自然地:“我一个人在这住得冷清,你姑那人多还热闹点,天天都能凑一桌麻将。”



    陈汐:“不是还有我吗?你去我姑那住,我怎么办?”



    范明素笑着看她一眼。



    “我把你养这么大,也该让我喘口气了吧?你哪热闹搁哪呆着去,我找我自己的乐子去了。”



    陈汐无语地看着范明素。



    范明素拿胳膊肘把她顶开。



    “不帮忙就闪一边去,别在这碍事。”



    陈汐只好帮她叠衣服。



    她问:“那你住多久?”



    范明素:“怎么也得把这个冬天过了吧,你姑那边暖气烧得热。”



    陈汐:“有吗?”



    她不觉得啊。



    范明素斩钉截铁地:“反正比这边暖和。”



    收拾完衣服,一家人在院子里吃擀面。



    范明素坐下来,不着急吃饭,把陈梅做好的油泼辣子装进一个密封罐里。



    对陈汐:“秦最爱吃这一口,明天他回来了,你拿给他吃。”



    陈汐给自己碗里放了一大勺辣椒,随口:“他这周太忙,回不来了。”



    范明素点点头:“回不来好,再结实的人,也经不住这么跑啊。”



    陈梅一边剥蒜,一边睁大了眼睛问陈汐:“秦真的每周都从北京回来?”



    陈汐点点头,“差不多吧,忙的时候就隔一周回来。”



    陈梅随把剥好的蒜瓣搁在陈汐姑父边,一脸震惊的表情。



    “年轻人处对象,连命都不要啊。”



    陈汐笑了,“姑,怎么就要命了?”



    陈梅:“坐飞,多害怕啊,我这辈子都不敢坐。”



    陈汐忽然觉得吃进嘴里的面条有点苦涩。



    陈汐姑父一边听着她们话,一边把陈梅碗里的葱花挑到了自己碗里。



    陈梅每回来这边做擀面,都按范明素的口味做卤子,生葱熟蒜。



    陈梅自己却不吃生葱,她爱吃炝锅的熟葱。



    范明素看着陈梅男人边的蒜和碗里的葱,忽然道:“我其实不爱吃面。”



    陈汐和陈梅同时擡起头,一脸惊讶地看向范明素。



    在陈汐记忆里,家里的主食几乎都是面食,奶奶现在却忽然她不爱吃面。



    范明素看向陈梅。



    “我爱吃大米饭,你跟你哥,西北娃,打爱吃面,我就不怎么做米饭了。”



    陈梅不知道今晚是什么状况,喃喃问道:“妈,你怎么不早啊?”



    范明素笑了笑。



    “你爸知道我爱吃米饭,每次你们要吃面条的时候,你爸就非要吃米饭,其实我知道,他根本就不爱吃米饭,他是心疼我。”



    陈梅忽然红了眼眶。



    范明素看着陈梅男人碗里的葱花,淡淡道:“后来你爸走了,没人知道我爱吃米饭了,我也就不爱吃了。”



    她看向陈汐,淡声:“有个人疼你,你也得疼他,别等疼不着的时候,自己心里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