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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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花似锦的郑国公府花园中,蔺聿珩与郑华英缓步而行。



    二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且身后紧跟着各自的随从和丫鬟。



    一眼望去,便知这两位男女,皆是恪守规矩之人。



    “表哥,我前日去探望秦王他似乎愈发不好了,甚至难以起身”



    郑华英轻柔的声音宛若春风,却难掩其中的悲伤,如那凋零的花瓣,令人心生怜惜。



    “怎会如此?前些时日,秦王还出席桃花宴的”蔺聿珩低声道。



    少恒的祖父医术高明,长期为秦王调理身体,少恒亦参与其中,月前曾赴南方采药。



    然而,他对秦王病情鲜少过问,仅偶尔随母亲前往探视。



    秦王年方及冠,本是与他和仲渊一同入国子监,但因其身体孱弱,无法与他们玩乐。



    久而久之,彼此自然生疏,且他无意参与皇权之争



    “表哥”郑华英轻叹道,“关于秦王的身体无人向我吐露实情,你可知晓病况?”



    “并不清楚”蔺聿珩回应,“我虽与少恒为友人,但事关中宫皇子,他断不敢多言。”



    秦王贵为嫡长皇子,又有太后在背后撑腰,理应是太子之不二人选。



    倘若秦王药石难医,那夺嫡之争必将走上明面,前朝后宫不得安宁。



    世人皆言,皇帝宠爱晋王,可谁知晋王是否为箭靶?



    晋王势大,既与秦王抗衡,又能威慑其余年幼皇子,如此方可维持前朝后宫之平静。



    毕竟,皇帝刚登基十载,如今也不过三十九岁,正值帝王之盛年



    “表哥,我已年满二九,父亲与姑祖母却一直不愿谈及婚事”



    郑华英望着那一株鹅黄牡丹,勉强笑了笑,接着道:“听闻陛下欲为晋王择选正妃,父亲竟有意让我”



    话语未尽,她轻轻摇头,那种无奈至极的情绪已几难掩藏。



    “表哥,当年姑母嫁与陛下,从太子妃到皇后,诞育嫡长子,表面上看似风光无限。”



    “然而,即便有姑祖母那般厉害之人相护,姑母依旧举步维艰,秦王为何生来体弱”



    “不可多言!”蔺聿珩环顾四周,低声喝止郑华英的话。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即可,万不能宣之于口,此乃皇家大忌!



    皇帝对皇后心存戒备,甚至暗害亲生之子,但太后又何尝没有铲除其他嫔妃之子?



    究其根源,是当年太后错选了一只伪装成犬的狼,养于膝下



    “是我失言了”郑华英抬拭去眼角的泪珠,缓步往前走去。



    “表哥,过些时日,我们邀上卫二公子与陆公子,一同去探望秦王吧,他独自一人,实在孤寂。”



    “好”蔺聿珩点头应道,“正好秦王尚未见过我夫人”



    他话语一顿,突然想起,秦王已在桃花宴上见过穆岁安,甚至还一睹传闻中的舞剑。



    “表哥婚后变化颇大,看来对表嫂甚是喜爱,夫妻和睦、鹣鲽情深,着实令人羡慕。”



    郑华英嘴角含笑,像极了一位打趣恩爱兄嫂的妹妹。



    蔺聿珩轻声笑了笑,道:“我夫人确实极好宛如旭日暖阳,令人不禁心驰神往。”



    “我尚有要事在身,便不打扰了,王静姝之事,还要多谢你费心查问。”



    话音落下,蔺聿珩微微颔首,继而迈步离去,身影转瞬消失于拐角处。



    郑华英伫立原地,静默片刻,仰头凝望天空,明媚的阳光似乎有些刺眼。



    “旭日暖阳多么美好的词汇,于我们这些深陷于阴暗牢笼之人,着实是难以抵挡。”



    “或许有朝一日我也能有幸冲破牢笼,得以沐浴在阳光之下”



    微风轻拂,恰好吹散了郑华英那几不可闻的喃喃自语



    午时过半,昭阳长公主府内,韩令仪正在悉心侍奉汤药。



    



    昭阳长公主倚靠于榻上,静静凝视着眼前身形消瘦的姑娘。



    不过短短一月,昔日才貌双全、贤名在外的侯府嫡长女,竟沦落至声名狼藉之境地。



    清白尽失、沽名钓誉、心狠辣、背负人命这些皆被冠在此女头上。



    “罢了,你且放下吧。”



    昭阳长公主轻轻摇头,示意韩令仪将药碗放下。



    “令仪,本宫不喜拐弯抹角,你与宴安此生缘尽,毋须再强求。”



    “念在你母亲的情分上,本宫会为你择一良人,你远嫁他乡,安心做一位当家主母。”



    言罢,昭阳长公主接过李嬷嬷递来的兰花茶,以稍稍漱口。



    “长公主”韩令仪屈膝跪地,泪水如断线的珍珠,簌簌而落。



    “令仪宁愿终身不嫁,只求侍奉于您身侧,以尽绵薄孝心恳求长公主怜惜令仪。”



    远嫁他乡?何来良人?无外乎是丧妻的鳏夫!亦或粗鄙不堪的武将!



    只要离开京城,她将再无指望!唯有留下,方可博取一线生。



    她清白尚存,才华为真,至于那些不堪流言,总会有洗清之日,何况害人者并非是她!



    “侍奉于本宫身侧?尽孝?”昭阳长公主轻笑一声,神情略显复杂。



    “令仪,难不成你想入本宫府邸为奴为婢?否则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本宫自有亲生儿子,若是留你在身边尽孝岂非置宴安于不孝之地?”



    昭阳长公主自认不算聪明,但也非那般愚不可及之人。



    亲疏有别,除却母亲,唯有自己的亲生儿子,才是这世上最为重要的人。



    韩令仪泪眼婆娑,“长公主”



    “令仪!”昭阳长公主打断,“本宫并未强迫你嫁人,只是尽己所能为你觅得好去处。”



    “你若无心出阁,便在广平侯府安生度日吧,此后本宫不会再见你。”



    这些年,她对广平侯府的扶持与韩令仪的疼爱,可谓是仁至义尽。



    “长公主父亲恐怕不会准许我在府中安生度日,不定不日便会让我‘病逝’!”



    韩令仪膝行一步,哀求道:“兄长与母亲皆已离世,唯余我与幼弟在府中相依为命”



    “我若不在弟弟难有活路!求长公主怜惜,再庇护令仪一回吧!”



    罢,韩令仪重重叩首,额头很快便红肿起来,甚至渗出血丝。



    这才是今日她来长公主府的目的。



    父亲已有舍弃她之意,不但撤走所有死士,更欲送她回祖籍静养。



    美其名曰顾及全族姑娘清誉,实则只因她已无利用价值,无法再为侯府增添荣光!



    此时,屋内的李嬷嬷,见昭阳长公主神色略有松动,不禁心中一紧。



    “长公主,听闻公子感染风寒,依旧带病去上值。”她低声禀报。



    长公主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与韩令仪划清界限,万不可再犹豫不决。



    而今这世间,除太后外,唯有公子能让长公主放下眼前诸事。



    果不其然,昭阳长公主闻言,即刻起身下榻,李嬷嬷赶忙上前为其穿衣。



    “宴安这孩子,性情倔强,着实令人忧心!还有穆岁安究竟懂不懂如何侍奉夫君!”



    昭阳长公主匆匆更衣,便不顾一切地往外走去,口中还不停地抱怨着。



    李嬷嬷暗自感慨:公子这倔强的性情与长公主最为相似!至于夫人与驸马一样,皆是这母子二人的劫数。



    “将韩姑娘妥善送回侯府,转告广平侯,日后昭阳长公主不会再插韩姑娘之事。”



    李嬷嬷交代完毕,便匆匆追随心急如焚的昭阳长公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