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

A+A-

    为了儿子, 傅老爹和傅老太穿上衣服, 连早饭都顾不上吃, 关上门, 便相携着朝着镇上走去。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这会儿的路上, 早被白雪覆盖住,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雪白一片。若是平时,这种场面不论看过多少次, 也依然会停留片刻欣赏的。只是这会儿,傅老爹和傅老太哪里还会有这种心思, 只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还未有人走过的白雪上走出痕迹来。

    从村里去镇上,平时只需要半个时,这还是路况好的情况下, 现如今,白雪早已把平时的路给覆盖了, 加上两人心里焦急, 竟二十来分钟就到了镇上。

    好不容易去到供销社门口,只见大门紧闭,木质门板旁挂着一个木质的牌子, 上面写着“过年停业, 正月十二开门营业”。

    两人最后的希望, 在看见这个牌子的时候, 顿时坍塌。傅老爹和傅老太对视一眼, 同时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绝望。

    一路走来,棉鞋早已湿透了,脚也被冻的毫无知觉,只是因为心里的一股气儿撑着,这会儿,傅老太心里的那口气陡然泄了出来,“啪”的一下,坐在了地上,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傅老太没有大吵大闹,或许心里也明白,就算大吵大闹也解决不了问题吧,只嘴里不断的呢喃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伴随着眼泪的眼睛无神,若是不清楚前因后果的,猛然在街上看见这样一个人,怕是会觉得这人精神出状况了吧。

    傅老爹的状况丝毫不比傅老太强,虽然人还站着,可双腿和双手不自觉的抖动着,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

    半晌,傅老爹弯腰想把傅老太扶起来,可是,心如死灰的傅老太这会儿奇沉无比,纵是傅老爹作为一个男人,用尽了力气,也没能把她扶起来,无法,他只能对傅老太:“现在供销社没开门,找不到供销社主任联系傅时光,咱们也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别的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傅老太一把甩开了傅老爹扶着她的胳膊,颇有些色厉内荏的吼道,随即想到联系不上的傅时光,心里的担忧害怕瞬间转换成了怒火,“果然是个贱人,有了男人就忘了娘家,有谁家的闺女嫁人了就跟断了联系一样的?现在爹妈要找她,竟然找不到,反而要去找个外人帮忙,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应该......”

    “你就应该什么?”傅老爹接道。他站起身,微微后腿了一步,难得的了句公道话:“当初是我们做的太难看,不怪她这么对我们。还是,你是忘了,在她嫁人以后,你和爱国在村口的所作所为了?”

    “那那那......”傅老太顿时气短,“那”了半天,才终于憋了一句,“不管怎么,我给她吃给她喝,养她这么大,她不该报答我吗?”

    傅老爹轻哼一声,没接话,只道:“既然来镇上了,找不到供销社主任,咱们就去镇长家,去求求他们,看能不能有别的办法帮忙解决。”

    早上镇长在他们的所做所,无不传达着,这事儿,除了让傅爱国以命抵命之外,是不可能会有别的办法的,只是,傅老爹仍然想要再试试。

    虽然还是过年,但镇上总是比村里要热闹一些,一路走一路问,终于找到了镇长家。

    今天是头七,镇长家的大门上还挂着白布,在这个大街巷满是艳红的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徒生悲伤。

    两人站在大门口看着在风中飞舞的白布,想要上前敲门的动作,竟生生的顿住了,顿时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开了,不巧,出来的正是镇长本人,“你们来做什么?还是我表达的意思不够清楚?”

    傅老爹傅老太的心一凉,各种担忧害怕的情绪涌了上来,两人朝着镇长跑了过去,一左一右的抓着镇长的胳膊,傅老太“啪”的一下跪了下去,仰着头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哀求道:“镇长,镇长,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求求你放过他吧,只要你放过他,我给你当牛做马,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是的是的,”傅老爹在另一边附和道,“镇长,我们两个老家伙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要是他真有个什么,我们可怎么活啊!镇长,求您放我儿子一命,只要您能放他一命,我们一定给您当牛做马。”

    “镇长,当时在场的那么多人,也未必就是我儿子死的呀,我问过他了,他过,他真的没有拿棍子您侄子。”

    “是的是的,虽然我儿子不听话还喜欢架,但是,最起码他不会乱谎话的,真的。”

    “您就放过他吧,他才十八岁啊,年纪还那么。”

    ......

    镇长就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听着傅老爹和傅老太的话脸上丝毫没有表情,一直等到傅老爹和傅老太两人只一句“求您放过我儿子吧”车轱辘一样来回的时候,他才突然有了动作。

    他抬起脚朝着傅老爹便踢了上去,随后,把傅老太也踢了另一边,看着两人脸上错愕的表情,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声音温和道:“你们就一个儿子,我们老吴家,可也就这么一根独苗。我侄子现在已经没命了,凭什么傅爱国还能活着?”

    完,不给两人反应的机会,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几个青壮年,“把他们拖到巷子口去,我不想再在我家门口看见这两个人。”完,佯装碰过什么脏东西似的,拍了拍手,朝着巷子的另一端走去。

    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如何能抵挡得住青壮年,更何况两人还被吴镇长给踢了一脚,这会儿,两人坐在巷子口,轻声哀嚎着。

    哭着叫着,傅老太大概是悲从心来,竟是毫不在意这里是不是大庭广众了,竟是一下一下的拍着地,哭的悲恸,“老天爷啊,你可要张张眼啊,这天杀的镇上是要学过去的资本主义那一套啊......”

    大过年的,谁家不是高高兴兴的,突然听到这样的哭声,还是除夕的时候镇长家的侄子被人死的时候听见过,今天都头七了,不至于镇长家的人还这么伤心吧?居民区的人纷纷的跑出来看。

    季景辰的高中同学张爱党也是看热闹的其中之一,他这看戏倒也真的是看的专业,棉袄裹的紧紧的,斜倚在自家的大门边上,手里抓着瓜子花生的,竟是一边看傅老爹和傅老太哭,一边磕着瓜子花生,时不时的还跟邻居:“哎,这哭的果然是比戏台子上的要真实多了。”

    “哎我,你这个混不吝,这大过年了,人家哭的这么伤心,准是家里出了大事,你还在这里风凉话,也不怕闪了舌头。”邻居斜眼看了他一眼,不太客气的回。

    张爱党“嗤”的一笑,“老天报应我都不怕,还怕闪舌头吗?”只是,话刚完,便咬了舌头,抽气声不断,引的一旁看热闹的邻居一下子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老天报应,还是闪了舌头?”这年代,谁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嘛,这会儿还有人起哄。

    张爱党顶了顶舌头,疼痛感了许多,他看向众人,也不生气,“呵呵”笑了两声。

    傅老爹和傅老太两人来来去去的就那么两句,至于为什么哭,到底也没出来,毕竟是大过年的,除了几个好心的人上去劝他们别在这里哭了,天气冷,让早点回家之类的,谁也没开口真的去八卦到底是为什么,不过,这些人心里大概也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

    镇长家的侄子可是吴家独一无二的独苗,平时仗着镇长的权势,在这镇上可不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嘛,结果除夕的前一天,竟是被人死了,这事儿,怎么着都不可能轻易翻篇过去的。

    至于一个镇长,还不至于这么大的权势,让整个镇上的人都是能躲就躲,可是,谁让人家的亲哥哥是市里的一把手呢,这么一大尊大佛镇着,别是镇长了,就是一个的村长,你也得罪不起不是?

    手里的瓜子花生吃完了,他拍了拍双手,站直身体,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傅老太突然喊道:“傅时光你这个贱蹄子,早知道你这么忘恩负义,老娘当初就不该留下你。”

    张爱党的脚一顿,傅时光?好熟悉的名字。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是了,季景辰的媳妇不就是这个名儿嘛,感情,这俩人是他岳父岳母?

    想到这,张爱国露出一抹坏笑,呵,看你三百六十五天的没有表情,现在摊上这么一对岳父岳母舅子的,怕是你这日子也是过的很精彩吧?既然这样,那我就让你的日子过的再精彩一点。

    他摩挲了下自己的下巴,转身朝着傅老爹傅老太走去,蹲在两人身边,“刚刚听到你们喊傅时光,是季景辰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