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太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看着傅时光的眼神里有一闪而逝的惊讶, 以及淡淡的不自然, 随即，她眨了眨眼, “时光啊, 你在什么呐？”

    一直盯着她看的傅时光, 自然没有错过她的变化, 只是, 听着她问出的话，顿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傅时光心里了然, 想要从傅老太嘴里再问出什么话来, 大概也是不可能了, 指不定问的越多, 反倒要被她扣一顶白眼狼的大帽子。

    傅时光抿了抿唇, “妈，我是不是你亲生女儿这件事, 真相如何，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

    “你现在这话是什么意思？”傅老太“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傅时光的鼻子，厉声道：“现在你弟弟被抓进了警察局, 你爸爸这会儿可还躺在里面治疗，你现在问我你是不是我生的, 你是不是不想管了？是不是就是不想花钱？”

    傅时光蹙了蹙眉, 有些懊恼, 果然，跟这人根本就没办法好好沟通，在这人的逻辑里，永远都是别人的错，永远都是别人在对不起她。

    她抬头看向傅老太，正准备话，傅老太却抢先开口道：“傅时光，我知道你现在有本事了，赚了大钱了，男人听也升官了，你是不是就觉得自己厉害了，就想甩了我们这没本事的父母。是，当初我们把你嫁给季景辰，又把你的通知书给毁了，是我们的错，但是，如果不是我们把你嫁给季景辰，你能有今天吗？”

    呵......感情当年毁了傅时光的前程，把刚成年的傅时光嫁给一个大好几岁的男人是为了她好？那她怎么不，人家季家可是给了她五千块的彩礼？

    不前两年了，就是现在，五千块，那可是一笔巨款啊，谁家能轻轻松松拿个五百出来，那都是家里条件顶顶好的了。

    不远了，就三里村，谁家里能拿出一百块来，那都不知道是省吃俭用了多久才能攒下来的。

    “妈，你现在再这些根本没什么意思。再了，若是这么算账的话，人家季家就只一句，傅时光是我们家当年花五千块买回来的，不许再跟傅家联系了，你能怎么办？像你今天这样吗？跑到季家去大吵大闹的抄家吗？”傅时光淡淡的开口，挑眉看向傅老天，眼底里没有情绪，冷冷的，就像是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一般，这下子，倒是把傅老太给震住了。

    “那那那......”

    “妈，”傅时光喊了声傅老太，用眼神示意了下她身旁的凳子，“你先坐下来，咱们慢慢。这里毕竟是医院，可还有很多病人，你这样大吵大闹的，指不定一会儿人家医院的人过来把咱们给赶出去了。”

    “他们敢？你爸现在可还在里面治疗呢。”傅老太色厉内荏的道。

    傅时光没话，就淡淡的看着她。

    傅老太见傅时光靠坐在凳子上，双手抱在胸|前，冷冷的看着她。顿时，她紧紧的闭上了嘴巴，坐在了傅时光的身边。

    傅时光见她老实了，才开口道：“我不是你女儿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也不用再争辩些什么，其实根本没有意义。而且，就算我是你的女儿，就凭着你之前对我做的事情，我对你和爸，还有傅爱国，也没剩多少亲情了。”着，她顿了顿，见傅老太脸上竟闪过几分委屈，登时，她心里讽刺一笑，“可是，我既然现在还喊你一声妈，不为别的，就冲你们养我这么多年，还供我读书，我就该喊。只是，以后，我也不希望我们之间再有什么牵扯了。爸今天住院检查，一直到他痊愈出院，一切的费用我全部承担。至于傅爱国，这件事我无能为力，帮不了他。”

    “可......”

    “我这次回来，是算带我爸妈去部队随军的，以后，或许我爸妈还会回来，但是，我应该是不会回来了。所以，在我离开之前，我会给你一笔钱，就当做断了我们十八年的亲情。”傅时光完，看向傅老太，“你觉得怎么样？或是，你想要多少钱，你可以个数。在我能力范围内，我可以考虑考虑。但是，你别妄想狮子大开口，不然的话，一分钱你都别想拿到。”

    傅老太这会儿只怔怔的看着傅时光，脸上有着茫然，有着不知所措。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却什么都没。

    她不话，傅时光自然不会再开口的。该的她都清楚了，剩下的，就让她自己好好思考了。

    傅时光心里清楚，她这番话的，或许有些过于无情，可是，太多事情，大家都是旁观者，而大多数旁观者都秉持着“你弱你有理”这样的至理名言。

    可是，那些受过的苦，那些努力过后的求而不得，却是真正的傅时光真切经历过的，不然，那样一个内心坚韧的人，也不会选择自杀这条路。

    她不是傅时光，但是她占有了傅时光的身体，那么，她一定会以傅时光的身体，在这个世界上，活的很好，更好。哪怕，真正的傅时光已经不在了。

    ******

    傅时光和季母回到村里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傅老爹没什么大问题，最严重的就是脊椎，庆幸的是，只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就行了，倒不至于影响以后的劳作了。

    这倒是唯一的好消息了，不然的话，傅时光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傅爱国被抓进去警察局了，什么时候能出来，都是未知数。要是傅老爹脊椎真的出了问题，导致下|半|身动不了，这可不是光给钱就能解决的。

    至于隔壁的林大叔，傅时光在离开医院的时候，特意跟傅老太过，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林大叔的为人大家都清楚，若不是真的气急了，是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就算他们找上门，到时候，估计林大叔还没怎么样，倒是林大哥，他能做出什么来，谁都不知道。更何况，傅爱国还在警察局里，所以，你们自己要想清楚。

    至于傅老太有没有听进去，傅时光不确定。只能，她该劝的都劝过了。要她，今天动手的幸亏是林大叔。那天在医院里，她可是亲耳听见了林大哥的话。

    若不是当时慧儿嫂子还躺在病床上，有林婶子拦着，指不定林大哥还真做出什么来了。

    晚上，季家刚刚吃过晚饭，傅时光和季父季母一起坐在院子里纳凉，院子门突然被敲响了。傅时光赶紧跑过去开门，一看，竟然是林大叔。

    “林叔，您来啦，进来坐会儿吧。您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林大叔一边回话，一边朝院子里走。

    季母站起来给林大叔搬凳子，一边招呼，“她婶子今天晚上不回来？”

    “刚回来，这会儿在家里吃饭呢。”林大叔回。

    傅时光从厨房里给林大叔倒了杯菊花茶，“林叔，喝杯菊花茶，天气太热了，降降火。”

    “哎，好，谢谢孩子啊！”林大叔接过茶，笑着回，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傅时光，带着几分抱歉的问道：“你爸没什么事儿吧？我今天出手没个分寸，你爸年纪也不了，也不知道......”

    “没什么大事儿，今天在医院已经检查过了。住几天院，几天针，回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身体就没事了。”傅时光。

    “那就好那就好。”林大叔连着了两遍，一脸的心有余悸和后怕。

    季父重重的吸了口烟，看着林大叔，问了一个大家心里都有的疑惑：“你们今天怎么在我家厨房里起架来了？”

    到这里，林大叔又对季父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今天肯定是把你们家厨房给弄的一塌糊涂吧？你们算算，看损失什么，我这边赔给你。”

    季父摇摇手，“不值几个钱，我就是想不通，你们这是怎么都跑过来我家厨房了？”顿了顿，又道：“我看我家后门给拉开了，应该是我那亲家进来弄的，可是，你是怎么过来的？”

    林大叔端起菊花茶喝了一大口，道：“我原本是在我家厨房里烧开水，准备煮点茶，下午喝的。结果，我就从我家厨房里的窗子里看见你亲家两口子在你们家的厨房里，两人一手一个包子的，吃的那叫一个开心，当时我就想到我家那个儿媳妇这会儿还躺在医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心里一时......哎！”

    林大叔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一时间，季父季母和傅时光都不知道该些什么。想安慰，也不知道该从何安慰起。

    不过，很快，林大叔便换了个话题，“我这会儿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们家厨房都坏了些什么，你们算算，我......”

    “我什么我？要赔也不是你赔啊。”季父断了林大叔的话，“再了，就除了孩子做的几个面包，其他的也没什么，不值个什么钱，你别放在心上。”想了想，又道：“你儿媳妇现在还在医院里，你儿子和她婶子整天要来回跑，也够累的，你有空想这些，还不如好好把家里的田给拾掇好。”

    最后，林大叔还是表示要赔钱，不过却被季父给劝走了。等林大叔出了院子，季母才叹了口气，“你，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妈，这个事儿就告诉我们，要是生个孩子不好好教育，那还不如不生呢。不仅祸害自己家，还祸害别人家。”傅时光接话道。

    季母想了想，一拍大腿道：“你这话没错。可不是这样嘛。你你那弟弟，从被你爸妈给宠的没边了，大家都是在地里刨食的人，偏偏把个儿子养的下不来地，在外面游来当去的，像个什么样子啊！”

    傅时光赞同的点点头，随即道：“所以啊，爸妈，您们看啊，季景辰这整天忙的恨不得不着家，我也是忙的不行，这孩子生了，我们俩别教育了，连照顾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啊，爸妈，要是您们不和我们一起住，那这孩子我们可真不敢生。”完，她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眨了眨眼睛，看看季父，又看看季母，直看的人心里软软的。

    季母张嘴就想“好，我跟你过去，帮你照顾孩子”，只是，话还没出口，便下意识的看向季父。在家里，有什么事，拿主意的都是季父，而季母，也习惯性的听季父的安排，因此，季父不开口，她也不敢随口答应。

    季父指尖的烟眼看着要燃尽了，烟头的星火，忽闪忽闪的，季父砸吧了两下嘴，烟彻底燃尽了，他把烟蒂扔在了地上，还用脚踩了踩，确定它已经熄灭了，才看向傅时光，“你和景辰两个都是好孩子，你们的心思我们也清楚。无非就是你们觉得自己现在能赚钱了，有条件了，就不想让我们还在家里这么辛苦，只是，你这要走，也不是走就能走的。这都七月了，还有不到两个月，田里的稻谷就要收了。而且，就算租给人家种，谁家都没这个多余的钱。谁会租？”

    “是啊，现在收成是比前几年要多一些了，可要是存钱？还是不可能的。”季母道。

    虽然傅时光不会种地，但是这些还是清楚的。毕竟，不现在，就是未来几十年以后，也从没听过，哪里的农民靠着种田发家了，毕竟是要靠天吃饭的，如果天不好，想要收成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爸妈，我的意思是，我们把田租给人家，不收钱，就问人家要粮食。您们按照一亩田的收成算算收多少粮食合适，然后按照算出来的粮食数量，麻烦人家帮忙卖掉，到时候直接把钱给您们寄过来，您觉得怎么样？”傅时光。

    季父季母怔了怔，随即两人对视一眼。季母倒是笑了笑，觉得这个主意挺不错的，只是，季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一时间，让傅时光心里陡然紧了紧。

    过了好一会儿，季父道：“行，这事儿我和你妈再琢磨琢磨。”

    傅时光闻言，这心里紧绷着的弦才松了松，“那行，爸，您和我妈可得赶紧想啊，最好在我走之前就能把这事儿定下来，这样，我们就能一起过去G市了。”

    “你这孩子，还风就是雨啊。”季母对着傅时光嗔笑道。

    傅时光跟着一笑，“那不是我想早点带您们去G市，也轻松轻松嘛。那G市靠海，听那边的海鲜超级便宜，海边的风景也很好，到时候，咱们就扔下季景辰，出去好好逛逛。”

    “那你不要工作啦？”

    “工作不做了，我给自己放假了，理由就是，我要陪我爸妈好好休息休息。”傅时光逗趣的。

    “那你们老板肯定心里气的不行。”季母笑着回。

    傅时光作势想了想，随后颇为赞同的点点头，“肯定会。我们老板的未婚夫可是季景辰的搭档，就是之前您们见过的郑明辉。这次，她要跟咱们一起去G市，是要去探亲。之前还抱怨着呢，以前大家都在W市，想见面还是挺方便的，这会儿他们去了G市，想见个面都不容易。因为我过去随军，她可是气坏了。”

    她还记得当时宋婠婠的表情，一脸的悲愤，犹如被抛弃了一般，她见色忘义。

    季母想了想，“那俩人一看就相配的很，男才女貌的。”

    一家人着笑着，没一会儿就月上中梢了。

    季父季母因为第二天还要下地，就先回房间休息了。傅时光倒是还要留在院子里看会儿星星，一个人留在了院子里。

    窸窸窣窣间，很快，季父季母房间里的灯就灭了，院子里，顿时只剩下傅时光脚边上的一只煤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偶尔有风吹来，火苗飘来躲去的，像是在和风捉迷藏一般。

    傅时光双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腮，仰着头看着天空，倒是一副正儿八经在看星星的样子。只是，她的心里却在想着，等季景辰在火车站，突然看见季父季母的时候，会出现的表情，她觉得，一定很好玩。

    毕竟，季景辰可是信誓旦旦的过，季父和季母不一定会答应她的。

    ******

    转眼间，到了七月初一。

    原本傅时光早就要走了的，只是，季父终于找到了一户愿意接收季家田的人，两家人坐在一起，就一年到底要给季家多少粮食这事儿，商量好几天才定下来。

    家里田地的事情商量妥当之后，就是要收拾带走的东西。

    对于季父季母来，出门就意味着花钱，能从家里带的，最好从家里带。可对于傅时光来，轻便出门才是最好的，反正身上有钱，缺什么买什么就好。

    只是，当傅时光看清季母要带走的东西时，她的那些坚持便没再继续坚持了。因为，季母所要求带走的好多东西，都是外面根本买不到的，也是季父季母对季景辰和她的一片用心。

    他们定的七月初三的火车票，这天收拾好东西。季母看了眼柜子还剩下的面粉，分出一部分来，让傅时光做成面包，可以带着在路上吃，还剩下的一点，她直接提到隔壁，给林婶子了。

    慧儿嫂子已经出院回来了，在家养着。医生，之前受过惊吓，而且她已经快六个月了，虽已经过了安全期，但是最好还是以休养为主，平时也不要做什么事情了。

    季母提着面粉过去的时候，慧儿正挺着大肚子坐在凳子上摘青菜。看见季母，赶紧放下手里的菜，扶着腰就要站起来。

    季母赶紧把面粉放在一旁的地上，上前一把扶住慧儿，嗔怪道：“你这孩子，又不是别人，这么客气做什么。赶紧坐下来。”

    “没事儿的婶子，您这也太紧张了。”慧儿笑着。

    季母扶着她坐稳了，才：“还是要听医生的，不能凭着自己的想法来，更何况，你这和别的又不一样，你现在肚子里可是还揣着一个呢，可不能大意。”

    慧儿笑着，没一点不耐烦的点点头，“婶子，我知道的，平时我都很心注意的。”看见季母提过来的袋子问道：“您这提的什么东西啊？我看着像是面粉啊。”

    “嗯，我这不是要出门了嘛，家里还剩好些面粉没吃完，拿过来给你们。不然的话，放在家里也是坏掉。”季母道，“哎，对了，你妈呢？怎么没见人？”

    “我妈在后面猪圈里，我爸在家只顾着喂猪了，一点没清理猪圈，里面现在又臭又脏的。”着，慧儿自己先笑起来了，“我跟我妈，我爸能记着喂已经不错了，以前的时候，这家里喂猪喂鸡的事儿，哪次我爸做了您不是还要挑刺的。索性，我爸在家碰都不碰了。”

    慧儿的事儿，季母也知道。两家住的这么近，大声个话，旁边都能听得见。

    早先的时候，林大叔有时候见林婶子忙，就帮着喂鸡喂猪，结果，林婶子转头就他，不是喂鸡的麦壳撒多了，就是没撒对地方。喂猪也是，要么糠放少了，要么就猪草没煮烂什么的。

    后来，林大叔就不干了。至此，再没喂过家里的鸡和猪。

    “那可不，要我啊，你妈就是闲不住。多让你爸喂几回，还怕你爸学不会？”季母笑着。

    “是啊，我也这么跟我妈。结果，我妈偏偏就看不惯我爸做事那样儿。其实哪里是看不惯我爸做事啊，我看我妈就是心疼我爸呢。”慧儿完，还悄悄的看一眼后门，似是害怕林婶子突然出现一样。

    季母知道她是个好孩子，也没觉得她这么趣自己公公婆婆不好，反倒还跟着笑道。随后，想到自己家里还有事儿，她拍拍腿站起来，跟慧儿道：“这面粉我就放这儿了，一会儿你妈过来了，跟你妈一声，得放好了，免得潮了。”

    “哎，我知道了。谢谢婶子啦。”慧儿想站起来，一把被季母给按住了。

    ******

    晚上，傅时光刚把晚饭做好，就听见院子有话声，之后，季母喊了她一声。她应了一声，把锅里的菜盛出来放在饭桌上，又往锅里舀了一瓢清水，擦了擦手，才去院子里。

    一出厨房，她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门口的傅老太。

    傅老太看见她，一脸不自在的笑了笑。傅时光对着她扯了扯嘴角，对于傅老太这会儿来找她做什么，她心知肚明。

    那天她在医院里跟傅老太了那么一通话之后，傅老太就再没主动找过她。平时在村子里，她除了去田里给季父季母送茶水送吃食，一般是不怎么出门的，所以，其实大家并没怎么碰上过。

    而她和季父季母要走的事儿，从季父在村里要租田开始，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她之前还琢磨着，傅老太会什么时候来找她。没想到，会是在她走的前两天，看来，这是连她买车票的时间都听出来了。

    “妈，菜我已经做好了。您和我爸先去吃吧，我和我妈回家一趟。”傅时光借下围裙，一边跟季母，一边朝外走。

    季母看一眼傅老太，才跟傅时光点点，“那我给你留饭啊。”

    “不用了，我家里做饭了，时光就在家里吃。”傅老太连忙接话道。

    登时，季母和傅时光同时挑了挑眉，两人心里同时闪过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

    傅时光跟傅老太一起离开了季家，朝着傅家走去。

    这条路在傅时光的记忆里很熟悉，可是，傅时光却一次都没有走过。从她来到这里以后，好像，一次都没回到傅时光原来的家。

    当两人站在院子门口的时候，看着这个熟悉的院子，傅时光怔了怔，傅老太催促了她一声，她才回了回神，跟着往里走。

    从院子口走到堂屋的这段距离，傅时光不露痕迹的量着这个院子。

    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一点不像傅老太平时给人的感觉，不明事理，无理取闹。若是只单纯看这个院子，怕是还会觉得傅老太是个极其会过日子的贤妻良母。

    想到此，傅时光讽刺的一笑。

    “时光来啦，赶紧过来坐，饭菜都做好了。”傅老爹在堂屋里，看见傅时光，连忙站起来招呼了一声。

    傅时光看了傅老爹一眼，没开口喊人，视线下意识的看向堂屋里的饭桌上。

    桌子上一个大汤碗，隐隐看着，像是炖的鸡汤，还有一个炒青菜，应该是用肥猪肉煸出油炒的，还有一盘咸菜。

    菜还挺丰富的。傅时光心想。

    她也没客气，径直坐到饭桌旁，又看一眼站在一旁的傅老爹和傅老太，喊道：“爸妈，你们也坐啊。”

    “哎哎哎！”两人忙不迭的应道，带着些心翼翼的讨好，连忙听话的坐了下来。

    傅时光见他们这幅样子，也不想话，心想，你们喊我回来吃饭，那我就是回来吃饭的。至于其他的，你们不提，我自然也不会提了。

    随后，她拿起筷子，便开始吃了起来。

    傅老太见此，露出喜色，紧跟着拿起筷子，从大汤碗里，给傅时光夹了个鸡大腿，“吃鸡腿，多吃点。”

    傅时光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鸡大腿，有一瞬间的失神。

    在傅家，像鸡腿，那可是傅爱国的专属，她可是连鸡翅都不配吃的人。曾几何时，这两人竟然会主动给自己夹鸡腿了？

    她夹起鸡腿，咬了一口。满口的肉，炖的时间刚刚好，肉不柴，吃着还鲜嫩。蓦地，她想，若是真正的傅时光在的话，她想问问她，这一口鸡肉好吃吗？

    可是，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顿时，她失去了继续吃下去的胃口。她放下碗，看向傅老爹和傅老太，直接开口道：“爸妈，今天找我回来，有什么事直接吧。”

    傅老爹和傅老太愣了愣，两人对视了一眼，回头又见傅时光还是那副没什么太多表情的脸，两人也放下了筷子。

    傅老太看一眼傅老爹，只见傅老爹闭了闭眼，她又转过头来看向傅时光，似是挣扎了一会儿，她也闭了闭眼，开口道：“之前你在医院里的话还算数吗？”

    傅时光挑眉，没话。

    “就是你的给我们钱的事。”傅老太以为傅时光已经忘记了，重复了一遍。

    傅时光点了点头，这次没有沉默，开口道：“那你们想好了要多少吗？”

    “想好了。”傅老太点点头。

    “个数吧。”傅时光直接道。

    傅老太咬了咬牙，比了个一。

    傅时光扬眉，“一千？”

    “不是。”傅老太摇摇头，“是一万。”

    呵！傅时光在心里冷笑一声。果然不出意料。

    只是，她却并不想那么痛快的答应这两人，省的这两人以为自己赚钱很容易，有了第一次，不定还有第二次。所以，她并没有很快的就点头同意，而是盯着傅老太看了许久，一直看的傅老太整个人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才露出个笑来。

    “行，一万就一万吧，买个安心，也买个了断，以后大家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傅时光道。傅老太顿时露出笑意来，接着脸上的笑又凝住了，就连一直闭着眼睛的傅老爹也睁开了眼睛。

    “只是，”傅时光突然开口道。登时，两人都紧张了起来。傅时光看着他们这幅模样，莫名的觉得好笑，“你们也知道这不是一笔数字，我没办法一次性给清，而且，家里的钱都在季景辰手里，我还要回去跟季景辰商量，所以，我给你们写个欠条，并且会在半年内给你们凑齐。你们觉得怎么样？”

    原本以为很快就能拿到钱的两人，这会儿听要等半年才能拿到钱，不由的犹豫了起来。

    傅时光低眸，讽刺的笑了笑，“你们担心什么呢？别忘了，我们家还在这里，家里还有那么多东西在呢，不可能一辈子不回来的，再了，你们手里还拿着欠条呢，还怕要不到钱吗？”

    傅老太拿不定主意，只能看向傅老爹。傅老爹锁着眉，想了一会儿道：“可以，但是，你走之前，必须先给我们一千块钱。”

    傅时光没意见，点点头，“明天就把钱拿给你们，顺便把欠条也给你们。”完，站了起来，就离开了傅家。

    而堂屋里的傅老爹和傅老太也没开口留一句，让她吃完晚饭再回家的话。

    傅时光走到门口时，停了停，又看了一眼这间熟悉的院子，在心里道：傅时光，你跟这里，从今天开始，就彻底成了过去式，再也没有关系了。

    ******

    七月初三一早，季父季母和傅时光就大包包的准备离开。

    前门的王大爷拉着板车过来，一来就咧着嘴笑，“老季啊，你这是要跟着儿子儿媳妇过好日子去了，以后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伙计啊！”

    “不会不会，我屋子还在这里呢，以后还要回来的。”季父也笑着回答。

    “哈哈......我就老季不是这样的人。”王大爷笑呵呵的回道，上前来，从傅时光的手里接过一个大袋子，“来来来，我今天上午正好没什么活儿，把你们给送镇上去，你们提着这么些东西，走的肯定慢。”

    季父想了想，没客气，“行，今天就麻烦你了，一会儿去镇上了，给你买包好烟。”

    “那敢情好，我今天还赚了呢。”王大爷笑着。

    等所有行李都搬上了板车上之后，季父季母和傅时光又跟左邻右舍的一一道过别，才一起推着板车离开了三里村。

    然而，在所有人都没有看见的地方，傅老太躲在村口的一大簇草丛后面，看着渐渐远去的一行人，眼眶一点点的红了起来，似是泛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