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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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弟。”

    陪江老夫人用过晚食,江大鱼遣开了厮和丫鬟,独自一人在府里的花园溜达,以便尽快的熟悉起江府的环境。

    花园里的树木山石轩俊壮丽、幽静馥郁,然被围墙巧妙的隔断了开来。已是晚间,围墙上的拱门已经拿铁锁封了起来,三两个丫鬟婆子点着灯坐在旁边守夜。

    透过拱门的栅栏朝围墙那端看,里面是花园式的一个大院子,正房、厢房、游廊等俱全,虽不如江老夫人处的巍峨大气,却也别有一番精巧别致。

    这是江府三房居住的院子,也是江府长房曾经居住过的院子。

    原身江子平的父亲江鹏超,虽为唯一的嫡子,还是长子,却是不受老侯爷的宠爱。老侯爷的发妻,也就是江鹏超的母亲离世的很早,府里的一应事务和掌家之权都是由老侯爷的贵妾操持。那贵妾苛待嫡子,将府里的好资源都供给自己的儿子。

    甚至,因为那贵妾的一番操作,江鹏超一房身为嫡长子,差点就只能永远蜗居在花园隔出的偏院里。幸好江鹏超自己争气,立下了诸多战功,才让老侯爷晚年良心发现,打消了请立庶子的荒唐念头。

    据老侯爷身边的下人讲,原本老侯爷已经打算在他百年之后,将侯府的主院传给庶子了。毕竟长房江鹏超两口子,一直都多余的居住在花园隔断出来的偏院。而二房、三房却是和老侯爷一起,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居住在侯府正院很久了。

    江鹏超和其他两房的矛盾也是由此而来。

    老侯爷去后,江鹏超承袭侯位,第一件事便是将二房和三房从主院撵了出去。但到底分家难看,比起跟葫芦娃似的不停生崽的其他两房,长房也确实人丁稀少,江鹏超也就没有更进一步的将这两房彻底撵出侯府,而是划了足够大的两个院子给他们居住,也各自给他们的院子开了进出的仪门,好让他们无事不要去主院走动,以求眼不见为净。

    后来江鹏超去世,作为遗孀的江老夫人看着长房哭成一片的女眷,不得不去仰仗二房和三房处理侯府的诸多后事俗物。这围墙上的拱门,便也是那个时候开设的。

    “九弟。”

    在江大鱼站在拱门前朝墙那边的院子眺望时,便有人从对面的花园叫住了她。

    江大鱼抬眸,朝她走过来的是个样貌俊美出尘的男人。虽然和男装的原身相比要逊色了许多,但扔在大街上,绝对是一个惹人注目的翩翩公子,江家的基因是真不错。

    江大鱼略略颔首:“八哥。”

    来人是江子景,三房的嫡幼子。

    江府的二房和三房在开枝散叶方面别有技巧。抛开一大堆的女孩儿不算,两房光儿子就生了八个。其中江子景最,跟原身比也大不了几岁。

    江子景是二房和三房最有出息的男丁。跟上头几个不学无术、宿花问柳的哥哥们相比,江子景却颇为上进。他和原身不同,走的是江府一贯的武官路线,如今在京都的三千营里任职。年纪轻轻,江子景便已经做到了从四品的副骁骑参领,不可谓不是栋梁与俊杰。

    “我与九弟有些话要讲,你们先下去吧。”江子景对守门的丫鬟婆子。

    江大鱼静静的伫立在那里,等婆子们都下去里,她才隔着拱门的铁栅栏问道:“八哥有何事?”

    “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江子景。

    “什么?”

    “我听,吴相家的嫡次女今日定亲了。”江子景緩声的斟酌用词道,“你不要太难过。是那女的自己没眼光,和你无关。”

    “您哪只眼睛看到我伤心难过了?”江大鱼好笑的问。

    “我还不了解你?”江子景微蹙着眉头,“若不是心里分外难过,你又如何会在大晚上的不歇息,却跑这花园里来闲逛?”

    “我是真不伤心。”江大鱼道,吴相家嫡次女的心上人,还是原身精挑细选着帮忙找的。情侣自以为的浪漫初遇,其实也是原身精心设计和安排的结果。从幼时定亲起,原身便琢磨着要替自己的“未婚妻”找个良人,这才有了如今的一切。“以后吴家姐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江大鱼,“我衷心祝愿他们二人白头偕老、比翼连枝。”

    江子景叹了口气,道:“你若是真的不在意,又怎么会在今日派人到吴家送上一份不亚于聘礼的厚重贺仪?京中都已经传开来了,你对吴家姐情根深种,便是被退了亲,你也甘愿当一个默默在旁边守护的痴心人。”

    江大鱼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九弟。”江子景认真的看着她,诚恳劝诫道:“你被退亲以来,对外、对吴相府,都不曾有过半点不悦的表态,反而掩耳盗铃的将退婚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为兄知道你是为了呵护吴家姐和吴相府的声誉,可是你这样做,置我侯府的威望于何地?背上了这痴情的名声,日后你又如何去迎娶其他高门的女儿?”

    “只要我自身立得住,能影响几分府里的威望?”江大鱼抽出腰间的纸扇,徐徐展开的随意摇道:“至于娶亲,反正我的年纪其实并不算太大,迟些娶亲也是无妨的。更何况,八哥你都还没有娶亲。我急什么?”

    “寸功未立,何以家为?”江子景仰头看着天上的月牙,看不见表情:“我只是个副骁骑参领,母族又不显,眼下能依赖的唯有侯府的威势罢了。若是早早娶亲,无非也就是和哥哥们一样,娶个不高不低的官家、甚至商人家女儿。”他喃喃的低语道:“我不想这样,不想让我的儿子将来和我一样辛苦。”

    见江大鱼没有吱声,江子景又转头再接再厉的劝诫道:“九弟,身为咱们这种人家的男儿,不该把儿女情长放在第一位。这一点,九弟你应该比我清楚。即便你对吴家姐情根深种,你也不该让这份情愫妨碍到家族的声誉和利益。”

    “八哥。”江大鱼抬起了头。

    “嗯?”

    “我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天过的话。”江大鱼。

    “什么?”

    “好男儿不该耽于儿女情长,家族利益始终排在第一。”江大鱼,“希望你能记住这句话。”

    “我当然会记住了。”江子景有些莫名奇妙。

    江大鱼微微一笑,道:“府里八个兄长,可好些兄长的孩子,岁数比我也差不了多少。唯有八哥你,年纪与我相仿,幼时一道长大,关系最为亲睦。我时常想着,八哥虽然只是我的堂哥,但其实比之亲兄弟,也是不差的。只是不知八哥你待我,与待三哥、五哥和六哥如何?”

    “我自然也是将你看作亲弟弟。”江子景,“三哥、五哥和六哥虽然是我的亲兄弟,但一来我们并不都是同一个娘胎里出生的,二来正如你所,我与他们年纪也相差较大。数来数去,我到是和你最为亲厚。虽然上一辈的有所隔阂,但到底我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只希望你我兄弟一文一武,可以齐心协力的将侯府发扬光大。”

    “八哥你能这样想,弟弟我也就放心了。”江大鱼转过身,“天色不早了,八哥早些回去歇息吧。”

    江子景沉默的看着江大鱼离去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孽种回去了?”黑暗里闪出了一个人影,把他吓了一跳。

    “母亲。”江子景恭敬的行了个礼,无奈道:“九弟他到底是这侯府的主人,您别老是一口一个孽种的叫他。”

    “哼。”江三老爷的夫人赵氏冷笑道:“那女人那么多年不能生,在大伯死了后,到是怀上了,不是孽种是什么?”

    赵氏怜惜的替儿子理了理衣襟:“可怜我的儿子,这么优秀却只能做个的副骁骑参领。而她的孽种,一生下来就是侯爷,随便当个不痛不痒的文官,就能仗着家势青云直上。”她指着拱门的那端道:“景儿你记住,咱们家原本是住在正院里的,是后来你爹不争气,才被撵到这个隔断的院子里来。她们母子如今住的,是咱们的房子。”

    “可是母亲,大伯本来就是嫡长子,九弟如今也是承恩威武侯。九弟和大伯娘住在正院,本就无可厚非,从前其实是咱们和二伯家僭越了。”江子景无奈的。

    “你知道些什么!”赵氏生气的打断了儿子的话,不悦道:“你二伯家能和咱们比吗?”

    她叹了口气,道:“原本怕出来影响你的心性,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大伯生了那么多女儿,却始终没有儿子,而你又是江家这一代最聪慧最年幼的孩子,他早就准备过继你为嗣子。不过是碍于那女人的面子,一直迟迟没罢了。”

    “否则你以为,江家那么多儿子,为何就你特殊的从便拜了那么多优秀的武师傅?这些都是你大伯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就定好的。”

    “原本打算,等他从战场回来,便正式开宗祠立你为嗣子,可谁知他竟然死在了战场!你可恨不可恨?”

    “更可恨的是,那女人二十几年都不曾怀胎,却偏偏那时诊出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