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A+A-

    京都的天空蔚蓝如洗,远处的山脉仿若含黛。

    帝王的法驾卤薄被三大营抽调的銮仪卫队陈设于太和殿外、同时皇后的仪驾正陈设于宫阶下,封后大典正在举行。

    太和殿外,有礼部官员设节案于正中南向、设册案于左西向、宝案于右东向,且两侧分别由鸿胪寺摆放龙亭二座,象征晋、魏两国联姻交好、止兵无戈。

    吉时已到、一切准备停当,礼部尚书奏请帝后乘舆出宫,午门鸣起钟鼓。

    诸王、文武百官各上表行庆贺礼,皇帝颁诏宣示天下,册封礼成。

    由此,魏国的公主终于成为了晋国的皇后。

    册封典仪繁盛隆重,又含告祭天、地、太庙后殿,奏乐祷告及阅兵舞阵等诸多程序,礼毕已是日暮黄昏。

    是以帝后摆上晚宴,于正殿宴请百官。

    殿中,辕星渊与魏兰沅并肩坐于宝座,鹣鲽情深、言笑晏晏。

    然而,下的官员命妇们心中却各有思量。

    别看新出炉的皇后娘娘看起来荣宠恩重、幸意正浓,但谁不知道宫中近日多了风头无二的“蓉昭仪”。

    据这位蓉昭仪,还是前些日子帝后二人你侬我侬的出宫踏青时,在皇后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得幸的。

    想来皇后娘娘的荣宠处境,也不过是烈火亨油罢了。看着风光,其实恐怕也就那么回事儿。更何况,不日就有众多秀女进宫。到那时,花无百日红,人无久常时,圣眷在握的皇后娘娘怕也难逃失宠的命运。

    底下的宫妃与命妇们纷纷朝座位上的魏兰沅投去同情与嫉妒的目光。

    宴席上,辕星渊举杯道:“朕近日高兴,决定在半月后去香山围场狩猎,届时诸位爱卿可带家中好儿郎一同前往。”

    香山猎场,是专供皇室和贵族打猎的围场。但自从晋国某位皇帝爱佛成痴,便在香山寺僧人的劝下,吃斋念佛,远离了有违天和的狩猎场。从此,香山猎场在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形同虚设,数年都难得开启一次。

    当下便有那仁厚的大臣跪下劝诫:“皇上,狩猎一事有伤天和,太过残忍。尤其是香山还是佛家之地,让鲜血玷污了不好,还是取消这次狩猎吧。”

    辕星渊甩了甩袖子,从鼻子哼声道:“御史都没出来劝诫,你劝个什么劲儿?”他恶狠狠的掷下一个酒杯,不偏不倚的砸到那官员的头上,让他头破血流:“况且,香山本是我皇家所有,何时成为佛家之地了?简直荒谬!”

    好好的喜宴登时又变成了沉重压抑的氛围。

    “江御史!”辕星渊喝道。

    “臣在。”江大鱼出列道。

    “朕命你将那香山寺给铲了!朕之后,不要再在香山上看到寺庙!”辕星渊愤怒道。

    未等江大鱼回答,殿中所有官员连同命妇都乌拉拉的跪下了:“陛下恕罪,香山寺,动不得啊。”

    “动不得?朕偏要动!”辕星渊愤怒的:“朕不但要动香山寺,朕还要灭佛!江卿,这事就交待给你了!”

    “皇上,我晋国境内僧人数以千万,民间更有童言,百步一寺庙,十人一和尚。佛教在我中原影响甚大,渐次成为主流。皇上灭佛,是要和这千千万万的僧人过不去,和这天下的黎民百姓都过不去吗?”吴相出列询问道。

    辕星渊眯着眼睛:“朕记得吴相乃是儒学大儒,竟然也会为佛家话?”

    “臣只是觉得,皇上此举,是让全天下的黎民百姓心寒。况且,佛教在晋国发展已久,根深地重,岂是想灭就能灭?”吴相讥讽的道:“臣是担心皇上,佛没能灭了,到时再把自己的民心与威望给灭了。依臣之见,这么多年过去,皇上您还跟当初刚亲政的时候一样,思想幼稚、不够成熟,想一出是一出的,最后又自己后悔!”

    “大胆!”辕星渊猛得一拍案几,骂道:“你这老不死的,真以为朕不敢动你不成?朕幼稚,朕灭不了佛,江子平!”

    “臣在。”江大鱼道。

    “此事全权托付给你,务必要把这天下的寺庙都给朕拔除了,让这老不死的睁大眼睛好好瞧瞧!”辕星渊愤怒的。

    江大鱼平静道:“臣办不到。”

    “什么?”辕星渊瞠目欲裂。

    “臣只是一介御史,掌监察之责,只负责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臣中只有监察院的那寥寥数十官员,便是让他们都放下中的活计,分派到全国各地,臣也无力去拔出天下这么多的寺庙。”江大鱼。

    辕星渊眯起了眼睛:“御史除了纠察百官,亦有监军之责。既如此,朕许你监察军队之权,总领天下军师之监。每到一处,可便宜行事,调动当地军队护你灭佛。”

    “臣领旨。”江大鱼跪地叩首道。

    宴席散去,百官缀尾,吴相与江大鱼并肩同行。

    “此宴又劳烦相爷扮白脸了。”江大鱼躬身行礼道。

    吴相连忙将她扶起:“若果真能动摇佛教根基,老夫便是丢了这官职也是愿意。”他摸着胡子幽幽叹气道:“我中原百家为辅,儒家为尊,道家为次,欣欣向荣。可自打那西方的佛教传进来后,便压制了我儒、道乃至百家的发展。这也就罢了,可如今江南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吴相痛心疾首的道:“佛家僧人不事生产、不纳赋税、不参徭役,却四处圈地造塔、大兴土木,那庙里僧人,十个有八个私下里奉行什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百姓当中游好闲的懒汉,为了躲避徭役和赋税,俱都跑去剃度出家。更有甚者,白日里在庙里当和尚,晚上回家给人当相公。老夫这心里,恨啊!我儒学竟然被这等货色给挤压的寸步难行?咳咳。”

    “相爷息怒,寺庙僧人也不都是坏的。”江大鱼劝诫道,拍着吴相的背,给他顺气:“佛家在初入中原时,也是好的。都是前朝和本朝几代君王爱佛成痴,给惯成如今的混样子,改一改,整顿整顿,还是能用的。”

    “是极。”吴相咳了几声,顺过气来:“你统领灭佛一事,务必循序渐进,不必追根究底的彻底铲除。只要运用得当,佛教对我们治理天下百姓,还是很有帮助的。只不过,那些假和尚假寺庙,那些歪风邪气,万万不可再留!”

    “侄明白,相爷放心。”江大鱼道。

    “老夫现下里只担心,皇上他又出尔反尔的更改主意。”吴相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咱们皇上,最是心性不坚定,遇时只会临难退缩。到时民怨一起,他势必又要后悔灭佛。讲真,这么些年来,皇上做的哪次决策不是半途而废、功败垂成?他就连当个昏君,都没有当昏君的魄力!”

    “相爷慎言!”江大鱼连忙道,接着微笑:“相爷放心,此次后宫会有人助咱们。”

    “你是那些秀女会吹耳边风?”吴相问。

    “不,是皇后娘娘。”江大鱼,“相爷想想,皇后娘娘哪次不是劝着陛下做些荒唐事?这次灭佛如此荒唐,皇后娘娘定然也会鼎力相助。”

    “呵,那倒是正中老夫下怀。”吴相冷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