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性杨花的下堂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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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想啊。”杨明辉,掰着指头数道:“俺已经三年零六个月又十二天没见着俺媳妇儿了,怎么可能不想去看她?”

    “可是想有什么用?”杨明辉的眉宇之间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愁苦,他熟练的端了个木头桩子做的板凳在几个被剃了头的牛鬼蛇神身边坐下,又如同祥林嫂一般的絮絮叨叨道:“你们知道的,刚开始时候是俺媳妇儿刚入伍,还是新兵,家属不允许探亲。”

    牛鬼蛇神们听得频频点头,目露神采。

    见他们集中精神、认真倾听的模样,杨明辉心中的浊气稍微的散了点,然而周身不自觉的哀怨气质仍然像是一个伶仃凄苦的深闺弃妇,他继续道:“再后来就是她技术好,被保密单位给抽调了,不允许家属探视。”

    牛鬼蛇神们认真点头,目露欣赏。

    “再再后来,她就跑出国去了——”杨明辉。

    “对!”离杨明辉最近的一个老资修激动的插嘴道:“你媳妇儿去了红猴国,参加了咱们种菜国对红猴国的自卫反击战!”

    杨明辉给了插嘴话的老资修一个你懂我的赞许眼神,继续道:“是的,她跑到红猴国打仗去了。好家伙,这下子更没法儿探视了!”他愁闷的叹了口气:“俺总不能跑红猴国去找她吧?”

    “是不能去红猴国找她。”老资修们纷纷点头,“不能影响军情,贻误了战就不好了。打仗的时候,家属就应该安稳的呆在大后方。明辉你做得很对。”

    “不是俺做得对不对,就算俺想去找,俺也摸不着红猴国在哪啊!俺到现在都不知道俺媳妇儿部队的具体位置呢。”杨明辉抱怨道。“她部队的保密制度也太严厉了些!”

    一时间,这些被打成“牛鬼蛇神”的黑五类坏分子,俱都满含同情和可怜的看着他这个根正苗红的种菜国贫下中农,纷纷安慰似的拍着他的肩膀:“明辉啊,会好的,会知道位置的,会和你媳妇儿团聚的。”

    杨明辉吐出了一堆的负能量抱怨,心情也稍微的缓解了许多。虽然身为光荣的贫下中农,被一堆可耻的黑五类给安慰,有些怪怪的。他还是羞涩的挠了挠头道:“让各位叔伯看笑话了。”

    这些深闺怨妇般的抱怨,杨明辉已经颠来倒去的重复很多遍了。在村子里,没人愿意听他翻来覆去的诉自己的寂寞,久了他也不乐意同村里人讲,省得多了还被村里人笑话,他一个大男人却看不住自己的媳妇儿。唯独在这山半腰的牛棚里,杨明辉找到了知己。

    这帮牛鬼蛇神们不但不嫌弃他祥林嫂似的抱怨,他们还非常乐意听的样子,每日里都在望眼欲穿的等他来抱怨自己媳妇儿的单位。

    原本杨明辉只是跟这帮牛鬼蛇神有个面子上的交情,他以前进山摘野果打野兔的时候,偶尔会出于同情心的给这帮住牛棚的可怜人捎上点吃得用的。但自打发现这帮人愿意听他讲媳妇儿的事情后,杨明辉三天两头的就朝山里跑,絮絮叨叨的跟他们倾诉自己内心的不满和痛苦。

    时间久了,这一来二去的,竟让杨明辉和这帮受人鄙视唾弃的牛鬼蛇神们处出了真感情。

    这一竹筐一竹筐的营养品就是见证。

    成亲快四年,杨明辉也守了快四年的空房。这对一个气血很旺的农村毛头子来,实在太过残忍。不仅是生理上得不到满足,心理上也备受村人的讥笑和奚落。

    也不知道是哪个村里人最先对他喊出了“已婚处男、守寡杨光棍”这个复杂冗长的高级词汇,反正如今缩略的“杨光棍”已经成为了他杨明辉的绰号,传遍十里八村整个公社。

    杨明辉分外的憋屈和不服。

    作为一个二十余岁人高马大的农村魁梧庄稼汉,被人成处男和老光棍实在是不能忍。他无时无刻的不在想要摆脱自己的处男头衔。

    然而,媳妇儿远在天边,看不到摸不着。

    没关系,近在眼前的有许多的女娃中意他杨明辉。他就委屈自己一下,勉强收下其中一个,偷偷的解解馋也是好的。总归不能真让他一个大好男儿,被村里乡里那些不如他的汉子给奚落成童子鸡吧?

    然而,自打他媳妇儿去当了兵,那些莫名其妙的中意他的女娃们,突然就又莫名其妙的不再中意他了。

    她们全都失望的看着他,反复的问他道:“你为什么不去当兵?你怎么还不去当兵?天气凉了,你该上路去当兵了!”

    当你个大头鬼的兵啊!

    他杨明辉为什么要去当兵啊!

    这年头,只有家里实在过不下去的人,才会跑去当兵啊。他老杨家在大溪村是穷,但跟别的村子里的穷苦人家比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他为什么要跑去当兵啊?

    再了,当兵有什么前途?县里每年新去当兵的有好多人,退伍回来的也有好多人。也没见着他们因为当兵而飞黄腾达发财吃肉啊,该穷的不还是穷吗?他老杨家的远房亲戚里也有当兵的,那日子过得苦的,退伍回来后不还是继续种地吗?

    所以,你们这帮莫名其妙的女人,为什么都撺掇着俺去当兵啊!又为什么因为俺不当兵,就不再中意俺了啊!

    杨明辉实在是憋屈和不服。

    不过没关系,没了这帮爱情来得莫名其妙,走得更是莫名其妙的女娃。杨明辉还有其他的人选可以让他脱离处男。

    要知道,他杨明辉的模样和长相在乡下的农村汉子里,还是很拿得出的。大多数的农村婆娘,尤其是那些寡妇,就喜欢他这身腱子肉似的魁梧神材。他杨明辉娶亲是困难,但若是他只是想摆脱个处男身份,偷偷的解个馋,还是有很多农村媳妇儿愿意配合他的。

    然而,他有一个泰山般厚重的老丈人,还有四个华山、衡山、嵩山和恒山一般巍峨的大舅哥。他的老丈人和大舅哥,就像是五岳般深沉的压在他杨明辉的脊梁上,让他无时无刻不感受着被人爱着的温暖。

    那一次,真不是他杨明辉主动,他真的是有贼心也没有贼胆呐。

    那次去县城赶集,遇上了隔壁邻村的俊俏寡妇。他杨明辉发誓,他真的只是多朝那寡妇瞅了那么一眼而已,瞅的还是那寡妇身上的绿毛衣好看,他可以学了来给金枝儿也织一件。

    谁知道,就这么一眼,就让这寡妇给误会了。

    寡妇歪缠了他好多天,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跑来大溪村敲响了他青砖大瓦房的房门。

    那声声阵阵的敲门声,就仿佛敲在了杨明辉的心尖儿,闹得他抓心抓肺的心痒痒。这真的是太刺激了,这月黑风高送上来门来的俊俏寡妇,这谁能顶得住?谁能顶得住!

    杨明辉耳听着那声声阵阵的敲门声,脚下就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屋内来回的行走踱步,内心不断的进行着天人交战。

    然而,还没等他想好究竟是开门吃荤,还是开门拒绝,还是闭门装死。鼓噪般的喧嚣脚步声便从村东头的那边儿纷至沓来。

    漆黑的夜幕里,四个宋家大舅哥阴沉沉的举着火把站在他的门口。明亮摇曳的火光下,四个大舅哥的面色如同勾魂的厉鬼。

    站在最前面的,是他二舅哥家的媳妇儿张采禾。

    他那收下他无数婴儿衣裳的二嫂张采禾,一叉着腰,一气势汹汹的指着寡妇的鼻子,激动的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俺前几天就发现这**不正经,狐狸胚子似的硬朝明辉身边凑!果然今天晚上就把那狐狸爪子给露出来了,想要来勾搭俺的妹婿了!明辉呢?明辉你给俺出来!你有本事勾女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杨明辉苦笑着从里面打开门:“二嫂,俺真的没有勾女人。”

    “呸!”张采禾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肯定是你的言行举止轻浮不正经,才会让这寡妇产生了钻空子的遐想!”

    “俺真的没有!”杨明辉委屈的。

    被粗鲁的拽住头反缚住双的寡妇听到这话不干了,她死乞白赖的娇滴滴张口喊道:“杨哥哥,你可不能不管奴家啊!你和奴家明明两情相悦的!”

    寡妇熟悉这项业务。她男人死了以后,就靠勾搭别人家的男人过活儿。杨明辉个头壮,又有两间大瓦房,里有钱,媳妇儿又不在身边,是她物色到的最好金主。她不能放过这块大肥肉。

    “放你娘的屁!”杨明辉急了,“你不要胡!”

    “俺就一个巴掌拍不响!就得好好的看着明辉才行!”张采禾咬牙切齿的。

    “这当中可能有什么误会。”大舅哥宋卫党客观的,嫌弃的拿脚指了指寡妇的方向:“这寡妇的话不能全信。”

    “哎,还是大舅哥识理。”杨明辉连忙狗腿的附和道。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二舅哥宋卫民和他媳妇儿张采禾一样蛮不讲理,“总归还是明辉他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多了,才会吸引到这个寡妇。要是明辉成天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见人,我不信他还能吸引到别人。”

    “听见俺男人得话了吗?”张采禾骄傲的挺直胸膛。

    杨明辉有心想辩驳他一个大男人如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想辩驳你家男人宋卫民在县里工作,那才叫真正的成天抛头露面。但是他怂,他不敢,他只好低着头闷闷的道:“听见了。”

    三舅哥宋卫桥咳嗽了一声,道:“二哥,明辉也是个男人,你不能这么要求他。这也太不合理了,让别人听见了要咱老宋家欺负人。”

    杨明辉感激的朝他三舅哥望去。

    就听见他三舅哥宋卫桥继续道:“明辉啊,做事情贵在持之以恒哩。你之前不是为了金枝要努力变美的吗?那时候你还特别的注意防晒哩。这人啊,做事情最怕半途而废。你不能因为金枝短时间内回不来,你就不努力变美了呀!依我看啊,你以后出门,都把你的防晒三件套给戴上。还有那露胳臂露腿的短袖短裤,都不要穿了,晒黑了就不好了。”

    “俺后来听女知青们,其实不必要做到那种地步的。防晒,适度就好的。”杨明辉声的。

    “嗯哼!”三舅哥宋卫桥又咳嗽了一声,道:“我觉得必要的!我觉得,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天黑雾霾,明辉你出门都应该注重防晒,连脖子都不能露出来,晒黑就不美了哩!”

    “哦。”杨明辉只得点头,赞同他三舅哥的话。

    “行了行了,看你们把妹婿给吓得!”四舅哥宋卫梁朝众人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亲昵的拍着杨明辉的肩膀道:“明辉啊,我们都是相信你的。这么久了,你的辛苦,我们也都知道。这次呢,主要是这个寡妇的错,跟妹婿你实在是没什么关系。”

    杨明辉感动的握住宋卫梁的,哽咽道:“四哥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宋卫梁继续道:“我当然是这么想的啊,我能不相信你?毕竟你身为军人家属,跟人乱搞男女关系的话,是要坐牢的。明辉你又不是傻子,不会犯这种蠢事的。”

    “什么?”杨明辉呆呆的问。

    “就这寡妇啊。”宋卫梁轻飘飘的朝地上的寡妇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的道:“她敢勾搭身为军人家属的你,这是犯了破坏军婚罪,真是蠢啊。而且她居然还敢污蔑你,真是罪加一等!”宋卫梁笑眯眯的拍着杨明辉的肩膀,“不过明辉你放心,四哥绝不会让这个寡妇毁了你的清誉。今儿太晚了,等明天天一亮,四哥就带着你一块儿,亲自把这寡妇给送牢里去。”

    然后那寡妇至今还在牢里呆着。

    出了这档子事后,十里八乡的四十岁以下、十四岁以上的女性,见到他杨明辉都绕着道儿走。

    他杨明辉算是彻彻底底的和“已婚处男、守寡杨光棍”这个诨号给焊死了。不过,听邻村还有浑不吝的庄稼人称他为“寡妇杀”。

    从那以后,他杨明辉只能如同一块亘古悠远的“望妻石”般,坚贞而忠诚的企盼着自己的当兵数载的妻子归来。

    苦啊!太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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