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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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那是一年春日,柳树吐絮,桃花吐蕊。



    阮青不知道被灌了第几杯酒后,整个人已经有些醉醺醺的,连人脸都看不太真切。



    “阮良娣,如此大好日子,不能给姐妹们来一曲助助兴吗?”



    不知是那家的夫人起了头,众女眷都用一种看热闹的眼神止不住地瞧着这边,阮青的脸上瞬间爬上一股红晕,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李夫人,你这样可是折煞我们阮良娣了。”



    陈亭眉面上露出一股得意之情,眉间尽是喜色,大笑出声,周围夫人们也都掩唇轻笑,这样的动作虽再正常不过,可在阮青眼里便是莫大的讽刺。



    可她没有任何办法,只得继续在这宫中如坐针毡。



    “也是,人家已经是宫里的良娣了,可不再是凤仙楼里的人了。”身着黄色比甲的夫人开口,嘴里也是丝毫不留情面,众人有些嗤笑,有些鄙夷,都被阮青看在眼里,她用力握紧中的酒杯,眼神如钩,紧盯着陈亭眉不放。



    “我我”



    阮青双唇嚅嗫,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不出口,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酒杯里,掀起一阵涟漪。



    “行了,大好的日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那身穿黄色比甲的夫人看阮青这般模样,不知想起了什么,语气越发犀利,脸上也还是那副鄙夷神情,从未变过。



    “佟夫人见谅,阮妹妹还没见过这么大阵仗,还是第一次,认生。”



    陈亭眉又在着违逆本心的客套话,眼神中那股阴谋得逞的窃喜早已将她暴露无遗,这股虚伪让阮青无比恶心,那股几乎作呕的欲望瞬间冲入脑海,她狠狠的盯着陈亭眉,握紧了中的酒杯,直直的站起身来。



    有那么一刻,她十分想将杯中的酒悉数倾倒在陈亭眉脸上,可之后又能如何呢?



    她不过是想过几天安生日子罢了。



    阮青眼眸低垂,没再理会桌上众人。



    “各位夫人,快尝尝这上官湖的新茶。”陈亭眉突然热络地招呼起来,众女眷才将目光投向这新茶上,开始攀谈起来。



    “这可真是上官湖的云雾茶,一揭开盖子香气就飘出来了。”



    “是啊,这可真是香气袭人了。”



    阮青看着眼前的茶水,颇为为难地拿起来,呷了一口。



    好苦。



    她眉头紧皱,立刻将茶杯放回了原位,茶杯与桌子摩擦,发出巨大的声响。



    “山猪吃不来细糠。”



    不知道是谁了这么一句,众女眷的脸色忽然一变,个个犹如修罗一般,看的人瘆得慌。



    “不这茶有问题。”



    阮青只能无奈的替自己辩解,可换来的只有那些夫人们的鄙夷与嘲笑。



    陈亭眉佯装紧张,眉心紧皱,询问道:“怎么会呢,这茶水都是我自己准备的,怎么可能有问题呢?”



    怎么可能有问题呢?



    阮青脑海中不断盘旋这一句话,她实在气不过,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却因为醉酒,有些摇摇晃晃的。



    “快,阮良娣定是醉了,快将她送回去罢。”



    桌上的佟夫人开口提议,陈亭眉点点头,从身后出来两个婢子,将阮青送走了。



    阮青本来还想开口些什么,却被两个婢子直接拉走,一直送到撷芳殿门口,其中一个婢子一脸嫌弃,“就到这里吧。”



    另一个婢子一脸疑惑,“可娘娘不是要把她送回去吗?”



    “她是醉了又不是疯了,还能不记得自己住哪里吗,我们快走吧。”



    罢,两个婢子就把阮青独自抛在了撷芳殿门口,自己走掉了。



    阮青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忽然有些失神,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一时之间不知天地之大,自己要往何处去。她擡头望向天上耀眼的太阳,双眼不由得有些刺痛,霎时间泪如雨下。



    如果重来一世,她定不会如此憋屈,她要自由自在地活。



    重来一世,她一定不要遇到那个男人。



    阮青走到东宫的那座桥畔,姜肆的身影恰好出现,与身后的男人不知道在些什么,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似乎在感知到姜肆的视线之前,她转身往回走,一直走到了池畔。



    一池春水荡漾,阳光如碎金一般洒在湖中,迷离之间,她似乎看到之前在风仙楼里的与女伴们嬉笑打闹的样子,她多想回到那个时候,她一步一步迈近池边,脚底突然打滑,搅碎了这池中的安宁,与池水融为一体。



    是夜,离云彻幽幽转醒,周围的环境倒有些陌生,水影红的绸子重重叠叠,她随拨开,就看到一个丫头正有些失神,一看见她醒了马上站起身,“良娣,您醒了。”



    



    “这是哪里?”



    离云彻环视四周,发觉自己从没来过这里,于是开口问道。



    “你可醒过来了,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昭仪凤凤火火地从外面走进来,面露喜色,“身体还好吗?还有什么不适吗?”



    “我没事了,发生什么了?”离云彻看她一脸喜色,忍不住开口询问。



    “哼,皇后落水之后宫里面都乱成一团了,据那老头子听之后发了好大的脾气。”林昭仪眉飞色舞地讲,讲得离云彻有些哭笑不得。



    老头子这称谓也就她能喊得出来。



    “娘娘,药熬好了。”



    一个身着浅妃色马甲的婢子走进来,上还端着碗药汤,苦味直窜离云彻天灵盖,她不经意间皱了皱眉。



    “皱眉也得喝,你你何故与皇后置那气,太医可了,你身子本来就不好,要是再落水,后果不堪设想。”



    林昭仪那药碗端过来,那股恼人的中药气味让离云彻不禁屏住呼吸,眼神颇带祈求的看着林昭仪,可林昭仪面色如常,离云彻也只好将那药碗接过来,一口闷了了事。



    “咳咳咳,好苦。”



    离云彻的五官扭成一团,喝药这种事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了。



    “行了,别抱怨了,皇后到现在都没醒,是不是你搞得鬼?我可告诉你,她要是铁了心要你的命谁也拦不住。”林昭仪把空碗放在一边,眼神颇为严肃的盯着离云彻,似是告诫又似是叮嘱。



    “明明是她先动的。”



    离云彻不太服气,与林昭仪犟起嘴来。



    “你呀。”林昭仪感叹了一句,眼神中带有一丝无奈,“我算是明白了,你这性子,是一点委屈都不肯吃。”



    “受了委屈还是什么好事吗?”



    离云彻眼神澄明,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昭仪,直接反问道。



    林昭仪顿时无话,长叹了一口气,刚想再劝几句,却听到外面太监尖细的禀报声:“太子到。”



    林昭仪与离云彻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迷茫,都不知道太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转念间,姜肆已然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林昭仪躲闪不及,还是与他打了个照面。



    “殿下。”



    “昭仪。”



    两人躬身行礼,举投足间尽是尴尬。



    “殿下。”离云彻施施然从卧房走出来,姜肆毕竟是外臣,不好进入后妃的寝殿,这点离云彻也是晓得的。



    “良娣也是刚醒,才吃完药。”林昭仪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盘旋,看两人都不想要开口的样子,帮离云彻回复道。



    离云彻颇为感激地看了一眼林昭仪,“是,还是娘娘派人请的御医煎的药。”



    “你们慢聊,我去看看皇后那边。”林昭仪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带着几个婢子就出了门,殿中只留下她和姜肆二人,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你与她的事我不会插,如果她与父皇请命,那我也无可奈何。”姜肆面色严肃,眼神冰冷,像是从来不认识离云彻这个人一样,的话也够狠,直接将她的靠山连根拔起。



    “我不需要你插,事情既然是我干得,我便有善后的段。”



    她从一开始便想好了,为什么要拉陈家人下水,就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她离云彻一条命不足惜,可世家的名誉因为她的一己私欲毁掉了着实令人可惜,陈家人不会坐以待毙的。即使陈家能从中洗脱,周帝对皇后应该也没什么宠爱,就凭这个,离云彻还有七成把握在。



    “先回去吧。”姜肆轻声叹气,随后将离云彻的缓缓拉起,将她带了出去。



    明亮的月光默契的洒在二人中间,周围夜色宁静,偶尔能听到些虫鸣声,似是都不愿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不语,一直走到甬道附近。



    “殿下。”决明从一架马车上走下来,打量的眼神止不住地向二人投来,姜肆点点头,随即上了马车。



    决明看姜肆不在,连忙凑到离云彻身边,声问道:“良娣好些了吗?听您又落水了,殿下可是赶忙就从东宫赶过来了。”



    “我好多了。”



    离云彻尴尬的笑笑,不知道作何答复,只得先上了马车,一揭开帘子,便见姜肆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她心里有些发毛,嘴角挂起一丝勉强的笑。



    “其实你不用这样怕我,也是我自作自受,想着你定是又出意外了,没想到是去害人了。”



    姜肆语气冷淡,不知道是不是离云彻的错觉,自从告诉他自己不是阮青后,姜肆愈发冷淡了不少,可这样又何尝不是件好事,起码她的顾虑能少一些。



    毕竟不能真指望姜肆帮衬着离国。



    国与国之间的事,太复杂。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从生来便只有复仇这一条路可以走,其余的事情,不过是节外生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