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至亲至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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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顷刻,玱玹就恢复正常,如沐春风地注视她,“我保证永远不伤害夭,我没忘记当初对你的承诺。”心地善良就活不下去。夭也是他的亲人,他敢确信,他不再次给出保证,她会杀了他。



    夭骤地看向玱玹,世间的一切都像被凝固了。那份无助因玱玹的话消退,她呆愣的目光转移到朝瑶身上,她却像没有看见。



    洛愿再次变得懒洋洋,“那就好,你自己得想个办法混淆视听,有时候不成器反而让人放心,至于契,天时地利人和。”



    学司马懿装病或是舆论塑造,还是更狠的段,那就是玱玹自己的事了。洛愿挥一挥衣袖,潇潇洒洒,回去修炼了。



    “哥哥,瑶儿与你有什么承诺。”



    玱玹凝视着她的背影,内心深处有一把火,正在熊熊燃烧。耳畔响起夭的话才收回思绪,转而看向她,见她困惑地望着自己,语气轻松地道:“很早之前,她就看出我想要那个位置,她要我答应,不许用你联姻,和亲,不许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



    “瑶儿”夭低声喃语,以为她是和玱玹达成什么协议,不承想,还是为了自己。



    “夭,利用就是利用,失诺的人是我。”



    “不要这样,我们之间不谈利用,我不愿意没有任何人能勉强我。”夭起身抱住玱玹,眼含水汽。玱玹话到口中还是选择再次咽下。



    “废物,你舍得杀玱玹吗?”



    洛愿俏皮地回应凤哥,“除了你,我谁都不保证。”



    衣袂随风轻轻摇曳,宛如一朵盛开的火焰之花,与周围的绿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九凤坐在古树的枝桠间,把玩着树叶,蓦然听见废物的话,仿佛能看见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我倒希望是那几个草包上位,方便糊弄。”



    “等会草包上位,第一条政令,杀光妖族。”洛愿可不愿意昏君上来,玱玹做过质子,经历过心酸艰苦,寄人篱下,更重要他见过基层百姓的困苦,他懂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九凤对废物的玩笑,不以为然,树叶从指尖射出,钉入无恙脚边,“那就别怪妖族群起而攻之。”



    现在西炎与皓翎的朝堂中,不缺妖族。



    无恙凤爹,自己的爪子再慢点,得劈成两半了,梅花变残花。



    九凤一只未修成人形的白虎,已经会赏花了?“让你别和废物学那些花红柳绿的词!”听到无恙的抱怨,九凤扯下一把树叶,齐齐射出,无恙连忙东躲西藏,呜嗷呜嗷地乱跳。



    “我的陛下啊!!!”



    朝云殿,西炎王头疼地看了一眼搂着自己肩膀,时不时还摇晃一下自己,嚎了半个时辰的人。他面无表情任由她搂着。



    夭别过头脸都笑僵了,傍晚就拉着自己进宫了,等西炎王处理完政事,哭嚎地就扑过去把人搂住了。



    “那王八羔子,他自称我老子,他想当我老子,我娘同意吗?他这不是侮辱我娘家嘛!”洛愿卖力地演着,西炎山知道她是假装的,她也得把戏演完啊。



    “你想怎样?”西炎王细细思索她与自己所有的孩子,至今也没想到那个孩子敢像她这样搂着自己嚎。眼泪都没一滴,演得让他不去看她,才能服自己她受委屈了。



    西炎王觉得这比他打天下时还头疼,偏偏她不止会伸,还能想着自己。每次前脚收到密报,后脚她用夭名义送进来的礼物就到了。



    “赔钱!我昨天踹他,废脚。”洛愿连忙坐起来指着自己的脚,故意皱着眉,可怜巴巴地盯着西炎王。



    “瑶儿,你这爱钱的性子,也只有涂山族长适合与你婚配了。”



    夭心里咯噔一声,转头看着西炎王,“四大氏族有规定,不参与王族间的争斗,也不得与王族的人来往过密。”话出口才惊觉不对,急忙噤声。



    西炎王淡淡地瞟了一眼夭,耳边响起另一番话。



    老狐狸又开始了是吧,涂山篌与你儿子暗中做的事,没你的默认?“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四大家族只要在西炎国内一日,他们就是西炎的臣民。”洛愿星眸圆睁,仿佛有些不满,随后对着西炎王道:“这条规定是四大氏族祖上的规定,儿孙自有儿孙福,现任族长怎么想,死了的人可拦不住。”



    “陛下,我不爱狐狸精,涂山氏全是狐狸,族长还必须是九条尾巴的狐狸,我也不能为了钱委屈自己呀。”洛愿撇着嘴,身体微微倾斜,眉头轻轻蹙起。那双眼睛水灵灵地看着西炎王,既带着几分傲娇,又满是撒娇。



    夭她这些表情怎么来就来?天天嘴里数落老头,好处是一点没少。



    “那你与防风邶那个浪荡子玩在一起,就乐意?”西炎王面无表情也被她逗出一丝笑意,关于防风邶,她知道多少?



    “他要是能一辈子哄我开心,我就乐意。他浪荡,我也没比他好哪里去,眼珠子没少看长相俊美的男子。”



    西炎王阿珩是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女儿的。这要是从在她外祖母身边娇宠长大,估摸着能扯着他胡子要钱。



    “在外受了委屈,自己想着解决,要是这点本事也没有,以后一分钱没有。”



    洛愿愕然地看着西炎王,一霎那,骄纵跋扈地站起来背对西炎王,气势豪横,“陛下放心,我绝对不辱我娘的威名!”



    等着就是他这句话!他得,自己解决!



    夭指着瑶儿的背影,语气担忧。“你不管管吗?”



    “我可不是她老子,管不住。”西炎王笑着打趣一声,注视着少女青春洋溢的身影。她翻起多大的风浪,他也接得住。



    这份柔情来得早些就好了,夭想刺西炎王,扫了一眼瑶儿,祖孙情绪价值,唉声叹气。如今西炎王的话也要到了,她要去中原了。



    天一黑,洛愿上完课就额头抵在皓翎王臂膀上,“尊敬伟大的陛下,有人自称我老子,我把人给打了。”



    第一次用他们赏赐的东西,必须得打招呼,显得自己会向上管理。



    



    皓翎王与西炎王一样,对她拙劣的表演不忍直视,面无笑意地注视下方的蓐收。蓐收对这位师妹是真佩服,演起来比自己还夸张。



    “打死了吗?没打死我让你蓐收师兄去帮你打。”



    蓐收“陛下,我最近练功的时候,胳膊不心拉伤了,属实抬不起来。”



    洛愿微微转动额头,悄悄瞟着蓐收,对着他吐了一下舌头,用口型道:“要钱。”



    皓翎王瞟见她的动作,蓐收瞧着姑奶奶的口型,笑着道:“不如让对方赔偿?师妹这也确实委屈了。”



    皓翎王抬了抬肩膀,“自己去要,能要多少是你的本事。”



    洛愿立即站起来鞠躬道谢,“谢陛下口谕,陛下寿与天齐。”



    皓翎王与蓐收口谕?两人还没来得及话,吉祥话的人早逃之夭夭了。



    “我刚才传口谕了吗?”皓翎王看向蓐收。



    “陛下金口玉言,但臣好似没听清。”蓐收眼神真挚地回望,老父亲的心瞬息万变。



    皓翎王抿笑地拿起案上的文牍,瞟了一眼蓐收,低眸看文牍,“刚才沙盘点兵,你可又输了一局。”



    “师妹才思敏捷,兵行诡道,微臣大意了。”



    “她的阵法之能只差灵力支撑,否则与你不相伯仲。”朝瑶的阵法学得五花八门,她又爱琢磨,融会贯通。



    蓐收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冷飕飕,老父亲时不时点自己两句,“陛下,微臣懈怠了,定会勤加练习,近日找人切磋。”



    皓翎王淡漠地道:“你什么?先退下吧,我疲乏了。”



    “诺。”



    退出大殿,蓐收好像听见陛下的浅笑声。当晚,涂山璟收到离戎昶的密信,看清内容,就着烛火烧掉,原来那个奴隶是从死斗场来的,涂山璟细细思索,会心一笑。



    连续几日,洛愿觉得玱玹就跟撞邪了一样。涂山璟每日都来寻玱玹,玱玹每日都来寻她,夭拉着她跑到朝云峰,每日看医书,制毒,对涂山璟避之若浼。



    此刻,洛愿仰着头无语,“玱玹大哥,求放过。”自从夭无意当中给他提了一嘴,自己好似对弹琴有兴趣。他办完正事就回朝云峰拉着自己弹琴。



    “神女,防风邶始终是外人,好好学。”玱玹拉起她的,准备再教她一遍指法。“啪!”刚碰到背就挨了一巴掌。



    “别动动脚,不然我揍你。”洛愿奶凶奶凶地瞪他,怎么还摸上了。



    玱玹笑了笑,双抚琴,琴音在凤凰树下响起,缭绕在院中。“防风邶只是一个庶子,夭和他玩乐我没意见,但防风氏投靠了王叔,不能松懈大意。”



    “不听不听,你自己与你妹去,你有两个妹妹,爱对谁对谁。”洛愿撑着头看向一边。他自己不出口,找她来吹风。你对涂山璟使美男计,你看他理你不?



    夭听见琴音,放下医书走出宫殿。瞧见瑶儿侧着身子,玱玹坐在她身边弹琴。她放轻脚步,想听两人窃窃私语了些什么。



    “洛洛,夭是故意躲着涂山璟吗?先不要和涂山璟闹翻,我们现在还需要他。”玱玹经历过屈辱,尽管此刻没有面对夭这话,他仍觉得这一霎,无比侮辱。



    “你知道的我”



    洛愿听见玱玹语气低沉,琴音激昂,转过身轻轻搭上玱玹拨动琴弦的,轻声软语,“玱玹,你母亲不仅仅是你父亲的妻子,她也是若水族族长,能文能武的巾帼英雄。



    “她没有抛下你,她广而告之西炎夷澎的阴谋,西炎王却不信其言,她只得当众刺杀。她当时料想你有姑姑、祖母的陪伴,也会因此得到西炎王的怜悯,所以与其受辱而死,不如痛快赴死,追随你父亲而去。你姑姑知道西炎夷澎会斩草除根,她才毒杀他,那时你娘和你姑姑都知道,西炎夷澎是你父亲死后最有可能继承西炎王位的人。”夭不理解西陵珩,玱玹心里又何曾理解过他娘。



    洛愿也埋汰过四舅妈死就死的举动,可她用命慰藉六千若水族的战士,宣告西炎夷澎的罪行,减缓夷澎坐上那个位置的速度,也算是另一种计谋了。



    四舅妈只是没想到风云骤变的局势,西陵珩会上战场,敢于直接毒杀西炎夷澎。玱玹的奶奶会受不了子女纷纷死去的噩耗,悲伤逝去。



    玱玹心上压着一位位离去的亲人,他母亲当时何尝不是背负六千亡灵,至爱之殇。



    “夭的娘与你的娘是天下最好的人,这点不用怀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逼不得已,她们不仅是母亲,还是将军、王姬、族长。”



    玱玹脸庞略显僵硬,微微颤动,呼吸变得沉重而缓慢,他极力克制着内心的翻涌。他微微垂下眼帘,不让任何人窥见眼中的泪光,保持着那份属于他的骄傲与尊严,不让任何人看出他的脆弱。



    “哥哥,不要难受。”夭从身后跑过来把玱玹抱在怀里,“我会去见涂山璟,并不勉强,我这几日其实是在对他发脾气。”玱玹的痛,只有她们最懂。



    四舅母逝去,玱玹没日没夜地隐忍流泪。那些亲人,像是逝去在他心头,生根发芽。



    玱玹低着头,自嘲的语气有些哽咽,“我可真是个好哥哥,连让你发点脾气都不行,需要上赶着去给男人低头。”他紧紧握住夭的臂。



    “没有,没有低头。”夭眼里闪烁着泪光。



    洛愿两个苦瓜。老是怀疑一个人是不是真情实意,它就注定是虚情假意,反复试探底线,试探到自己不能接受的点。来一句,看吧,我就知道靠不住。



    “你还不是苦瓜!”苦瓜还得安抚苦瓜。九凤瞧着上昨晚废物送过来的“冰糖”,酸甜苦辣咸不如知冷知热。



    起身唤无恙过来,继续培养“傻儿子”生存厮杀的本领。他也被带的知冷知热了,谁家妖兽这么大,还是爹亲自带在身边教导?早丢到野外自食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