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真心与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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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榭廊桥,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水榭廊桥之下,流水潺潺,波光粼粼。



    “涂山璟,你与离戎族交好?”洛愿回眸边走边看着涂山璟。



    涂山璟温和地与她闲聊,知她问此是何意,却不点破,“嗯,我与现任离戎族长有些交情。”



    “你们是好朋友?我前几日在死斗场玩,当着他们地下城城主的面打了一个奴隶主。”洛愿看向前方,像是有些抱怨,“那奴隶主太讨厌了,没忍住揍他。”



    涂山璟看了看面纱下鼓着的腮帮子,那日夭与她同在,想必揍人的场景很有意思。“他怎么得罪你了?”



    “他想当我爹,自称老子。”



    涂山璟“出言不逊,瑶儿揍他一顿也无妨。”



    “早你和离戎族有交情,我当时就报你的名号了,害得我掏出传家宝,泄露了身份。”洛愿跺了跺脚,仿佛有些懊恼。



    “下次引荐你和离戎族长认识。”涂山璟看了一眼她的脚,抬眸温和扫了一眼前方,凝视前方。玉山圣女这个身份,不涉王权。圈圈绕绕,始终是一个圈,一条线。



    “别!我可不乐意结交他。他那狗头面具戴着,害得我被夭嘲笑成狗。”要结识也得不打不相识,熟人怎么好打。



    本以为她会应允,怎么满满的嫌弃?微微缓下脚步,“他长得还是不错,不磕碜。”



    洛愿你也串戏。噗嗤一笑,看了一眼老桑,轻声低语:“涂山公子,你收敛点,天天想着当我嫂子。”嫂子可不好当,照顾内妹,还得帮衬叔子。



    涂山璟一愣,脑中迅速划过当初在巷子里与玟六在一起的场景,微微低着头,脸色有些不自然。



    洛愿这狐狸精,尾巴多,夏天容易热。



    老桑带着两人向花厅走去,驻足在花厅门口,“里面请,我去放琴。”



    “你等会,我去给夭一声,免得她不高兴。”洛愿伸拦住涂山璟。涂山璟含笑点了点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心里欢喜。洛愿一蹦一跳走进花厅,夭在做什么?笑嘻嘻的脚步在看清榻上坐着的人瞬间停止,顷刻上演笑容消失术。



    他在这里,那屋外的涂山璟,屋内的防风邶,什么鬼场面?



    防风邶放下中的清酒,盯着那个像兔子一样的人。忽然一笑,起身走到她跟前,“不乐意见到我?”



    洛愿老桑也不一句有客。“我的夭,玱玹的客人来了。”连忙转身冲着里面大喊,一阵风跑进里间。



    防风邶侧身走了两步,抬眸看向屋外站立的人。涂山璟见到屋内的人,脸色一默,抬步走向屋内。



    “王姬殿下练了一上午的箭,需要憩一会。我听妹,你这段时间常常来拜访西炎殿下。”防风邶微笑地看向涂山璟,边边走向茶榻。



    涂山璟目光微沉,自然应对,“殿下棋艺精湛,我常常前来切磋讨教。”



    “妹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多谢你的悉心照料,她这段时间在西炎城宴请不断,玩得才叫一个开心。”防风邶含笑起防风意映的近况。



    夭被瑶儿一嗓子喊醒,迷迷糊糊也警醒地坐起来,听见那从容沙哑的声音,彻底清醒。这声音不就是涂山璟吗?



    每次听他和别人话都会怀疑是不是她认识的涂山璟,他假话十分从容淡定,而和她话却笨嘴拙舌。



    脚步声走进来,她已经坐在案前,细心整理妆发。洛愿看见夭来了个急刹车,怎么这么快?已经开始捯饬了。



    “夭,防风邶怎么来了?”两人一边听着外面的对话,一边交头接耳。



    “他今天教我射箭,我想着你在府邸里,就没和他去敦物山。”夭细心地整理着发髻,“涂山璟怎么来了?”



    “哎呀,我今早把玱玹的琴弦弹断了,想着出去买一把自备,我回府邸就看见他在门口找玱玹,老桑又漏嘴你在府邸,我带他进来了。”



    夭听到琴弦又断了,戴耳饰的动作不由得停下,惊诧地看着朝瑶,“第三把了,你是打算绞杀谁?”涂山璟来就来呗,反正迟早要见。



    “外面你想杀谁?我帮你杀?”洛愿现在巴不得拿琴弦勒死一个。什么鬼缘分,这样也能撞见。



    “等姐姐来,不用你动。”夭戴好耳饰,缓缓起身。面上从容镇定心里却忍不住再次提醒自己,他是青丘公子,不是那个破破烂烂没人要的叶十七。



    夭站在帘子后方,洛愿落后她半步。防风邶和涂山璟见到两人的身影,双双站起来。夭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洛愿瞟了一眼防风邶和涂山璟,笑着道:“不知你在午睡,我在门口碰见涂山璟,听他是找玱玹,自作主张带他进来等,不曾想防风公子也在。”



    她得把自己在这两人面前摘干净,免得两人以为她故意为之。



    夭微笑地看着涂山璟,语气自然,“幸亏你自作主张了,否则传出去,倒是我怠慢了哥哥的朋友。”



    随后客气道:“哥哥出去了,想必是在朝云峰,我打发人去请他。涂山公子若没急事,就等等,若有可先行回去。”



    洛愿察觉到防风邶含笑的目光,有意无意瞟着自己。她只得装聋作瞎,当做看不见。



    夭真的唤侍女过来,吩咐她立即派人去请玱玹。夭记得玱玹的话,可面对此刻笑容渐渐消失的涂山璟,她一心只想和他对着干。



    她对着涂山璟略欠欠身,“我们还有事,就不陪公子了。”



    洛愿这不对啊。涂山璟这下真笑不出来了。



    防风邶展颜一笑走到朝瑶身旁,夭转眸故作欢喜地看向防风邶,“我们”



    “等会!你们等等我,我把防风公子上次带我去死斗场赌赢的谢礼给他。”洛愿一听夭又拧巴了,拿这一个气那一个多没意思,急忙出声。对着屋外唤了两声,“老桑,老桑。”



    老桑去放琴了,听得到才是顺风耳。



    防风邶低眸看着她表演,“那我在这里等你,你去取吧。”



    洛愿没眼力,一把拽住防风邶的臂,“太重了,拿不动,一起。”大力一扯,防风邶往前踉跄几步,脚步不稳,被她拖着走。



    



    夭当面反水。涂山璟抬眸看着朝瑶的背影,瞟见夭佯嗔的样子,隐忍着笑意。



    微风徐徐,纱帘轻动,一室幽静。



    屋外太阳当空,洛愿只感觉身边冷飕飕,一回头,看见防风邶冷厉地盯着自己。“你不是不喜欢吗?也是怕你尴尬。”洛愿讨好地笑了笑,随时随地切大号,夏天可以,冬天不行。



    防风邶阴冷地扫了一眼她扯住自己臂的,一步步逼近她。洛愿心慌慌地往后退了两步,他一点都不装了。



    “哪只学得琴?”她脸上有些惊慌,防风邶眼神一转,淡漠地盯着她的眼睛。



    啊?洛愿困惑地看了看自己的双,“弹琴不用双吗?”



    防风邶“这么快就找别的人教你学琴?圣女是觉得在下不擅琴技吗?”



    “不是你不擅,是我不擅,我从昨日到今日已经弹断三把瑶琴弦,不堪大任啊。”洛愿郑重地肯定自己。谁爱学谁学,她反正不学了。玱玹要是能受得了,不想早日被气死,她可以勉为其难再气一气他。



    防风邶低眸瞟了一眼她的,握住她的臂,看着她的指,指甲断裂处凹凸不平。“你不是爱踹人吗?不想跟他学,踹他。”爪子磨平了,怎么龇牙咧嘴,挠人。



    洛愿忍俊不禁地看着他,反握住他的臂,“走吧,我带你装装样子,取谢礼。”



    防风邶眼角微微上扬,眉梢眼角泛开丝丝缕缕的温柔笑意,被她拉着朝刚才他路过的院走去。



    “你要喝茶吗?我让婢女给你煮。”夭打破静默,笑眯眯地坐在榻上。



    “不要。”涂山璟随之坐在她的对面,眉眼清润,唇角带着微微笑意。



    夭殷切地再次开口,“你要喝酒吗?我让”



    “我们之间不需如此,你在这里,已足够”



    话还没完,蓦然被涂山璟截断。夭突然很泄气,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管怎么打,都没用。



    涂山璟温柔地凝视着夭,“我已经和奶奶了,我不想娶防风意映!”



    夭低着头不去看他的眼睛,也不搭话,显然是等着他下去。



    “这些年,她行事无差错,一直陪伴在奶奶身边,当时因为有些着急,奶奶被我气晕过去,清醒后虽不同意取消婚约,但松了口答应把婚礼推后。这次也是意映主动要求来西炎城,我不想带她,奶奶要求我把她带上,当成妹妹照顾。”



    夭静静沉思,听到他奶奶被他气晕过去的时候,眼里情绪微微波动。她心里十分压抑,她和涂山璟也要成为利用与被利用吗?



    涂山璟递出一个盒子,夭打开,里面银白的链子坠着一颗紫色宝石,晶莹剔透,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她有些不太确信,“鱼丹紫?”



    “本想找颗红色的,这东西不算珍贵却可遇不可求,只找到一颗鱼丹紫。上次见你在船上问起,知你喜欢水,肯定是想含着下水玩。想着圆润的珠子含着舒服,我就没雕刻,你若想要什么样式,我在帮你雕。”



    他担心夭贪玩出事,低声叮嘱道:“我试过,最长一次可以在水里待一日两夜,安全起见,你最好不要超过十个时辰。”



    他喜静不喜动,为了测试居然游了一日两夜。夭拿出珠子在掌心转动,觉得珠子有些滚烫,忽然递给他面前。涂山璟以为她不肯收,紧张不安地低垂双眸注视那颗鱼丹紫。



    这副模样又让夭心软了,他总是有办法让她心软。夭也不知道是恼自己还是恼他,猛地把珠子砸向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你这个傻子,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觉得你精明。”



    砸完就趴倒在案上,头埋在双臂之间。涂山璟不敢躲,一动不动坐着,任由珠子砸到身上,珠子随即滚落在地,不知去向。她突然趴倒在案上,以为她难受,涂山璟心里着急,紧张到声音都变了。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出现,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夭砸完就有些担心珠子摔坏,此刻听见他的语气变了,抬起头,“珠子呢?”



    涂山璟赶紧帮她四处找,将滚落在地的珠子递给她,“不会那么容易摔坏。”



    夭瞪了他一眼,缓缓道:“我已经到西炎城二十多个月了。一年半之前开始学习箭术,防风邶愿意教我,所以走得比较近,他最近也在教瑶儿。”



    涂山璟反复思索她的话,心里如同炸开了烟花,充盈着喜悦,“你不用解释,我现在也没资格让你解释,此刻你在,足够了。”



    她是不是惦念着他?想见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理解。夭这话是不是认为他来的晚了?一个字一个字揣摩,简直恨不得求她再一遍,让他再分析一下语气。



    他又忽然默不作声,夭叹了口气,起身想走。涂山璟一把抓住她,结结巴巴地问:“夭,你、你、想见我?”见她不话,忐忑不安,“我知道我有些笨,如果误会,你别生气。”



    夭无语地盯着他,他与旁人打交道,如鱼得水,怎么唯独与她不一样?“你想见我吗?”



    涂山璟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他思念入骨,却克制不了。他骤地抬起头,真挚地注视着夭,“我知道自己现在没资格,我不会要求些什么,我只想一步步走近你。我记得当初在清水镇承诺,不伤害轩。我与丰隆这次来也是有事想与玱玹商量。”



    夭心狂跳几拍,她本欲开口的事,他已经在做了。“璟,我”忽然不知该些什么。



    涂山璟见她欲还休的样子,她是不是怪自己擅作主张了?那些传言,他心里愈发不安,他想出一个几乎釜底抽薪的法子,只想离她近一些。



    夭见他惶惶不安,像是看见了回春堂的叶十七,咬着唇声音柔起来。“没有事情商议,你就不来了吗?”



    “不是,丰隆本想让我等他,可我等不及了,先来了。”



    夭心想自己当初怎么会对这个傻子动了心,“你就那么笃定,别的男人走不进我的心?”



    别的男人?如果刚才是烟花,那此刻就是火山喷发的欢喜。周围的一切都静谧了,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同惊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想要反复确认,可又怕惹她不满。“我我”



    夭看见他惊喜的双眸,散发出的光彩比鱼丹紫还亮眼,“你真笨!得亏瑶儿你思虑周全。”



    涂山璟黯然失措,与防风邶的潇洒风流、挥洒自如相比,他确实笨了些。



    夭无奈了,觉得自己要被榆木脑袋气晕了。“鱼丹紫,我收下了。”她将项链挂在脖子上,微微拉开衣领,将珠子滚了进去,贴身收好。



    涂山璟看到她的动作,急忙转身避开,低下头,心噗噗噗乱跳。夭瞥见他耳垂上的绯红,这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