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发现尸体
这悬崖颇高, 陡峭到近乎垂直,祁岩一个人心翼翼的顺着往下爬, 一直到天色开始变暗了才到了崖底。
因为过长时间的绷着力道, 他的手臂和两条长腿都在脱力的微微颤抖着。
祁岩落到了地上后才又从怀中将程然给他的乾坤袋取了出来, 一边大步向着玉犬指的方向走, 一边开袋子, 向里看了一眼。
他看清楚了之后探指入袋,一点也不顾及临走时程然叫他少用点的嘱托, 毫不客气的一口气把目力能及的速行法宝都掏了出来。
祁岩微微勾唇一笑, 挑了样最好的放在了自己的靴子上, 快速向前而去。
方哥哥修为高深, 他此番前去是肯定会被发现的, 但哥哥历来对他极好, 虽然可能会不高兴,但应当不会因此而厌恶他。
也许还会因为不放心而收留他过夜,也可以让他多接触接触方哥哥这六年来的生活,多了解了解这位哥哥。
纵使不留他,想必也会连夜亲自把他揪回去,倒也能算得上是与哥哥多相处了些时间。
祁岩只要一想起和方云相处时, 方云好脾气的话, 方云身上的热度和味道, 就觉得格外的迫不及待起来, 心里暖烘烘的。
他实在是太想方哥哥了, 太想有朝一日可以和方哥哥称兄道弟的朝夕相处。
祁岩一直以来都不觉得在仙宗之内修行像是找到了立足的根本, 他依然感觉自己是个无牵无挂的遗孤。
也就只有在方哥哥面前的时候,才能找到点家族羁绊的感觉。
两个人都没有家室,只希望日后待他学成出来,可以一起执剑天涯。
然而祁岩本以为纵使浩渊宗边上都地处荒芜,方云也该是找了处附近的村落住下,且拥有自己的一间屋,装点的不错。
可谁知那玉犬却带着他越走越偏,祁岩在心里默默记着路程,只觉都已经走出去了十多里地,才手疾眼快的停在了一处平地之上突然出现的巨大坑洞边上。
这坑洞占地面积极广,一眼扫过去甚至无法快速估量出它的半径。
祁岩只觉这坑洞边上荒凉极了,杳无人烟一眼扫过去连民居都没有。
他又凑到了坑边上,从坑底吹上来的阴冷冷风将他的发丝吹的向后掀去。
只见这坑洞直上直下的极深,坑底下甚至还不如这上边,下面居然还有累累白骨,埋都不埋,俨然是什么人将这里当做乱葬岗了。
但玉犬到了这附近却震动稍缓,悬浮在半空中猛地调转了个儿,头朝下,鼻尖直指坑底。
这实在不像是个能住人的地方,可方哥哥……也许不是方哥哥,是方哥哥的外衣便在这下面了?
祁岩狐疑的看着坑底,沉吟了片刻,心道:莫不是方哥哥果然如我所料,发现了程然的把戏,早就已经把外衣扔了?
不过纵使找不到方哥哥,若是能将方哥哥的外衣捡回来,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能得了方哥哥的外衣,便也算是得了个哥哥的贴身之物,带在身边也算是可以算作方哥哥就在边上了。
方云早就发现了这个把戏,不会发现他溜出来,更不会进而生气的想法,让祁岩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又活动了一下手脚,收起了玉犬,灵巧的顺着坑壁向下爬去。
待到到了坑底,他才又将玉犬向上抛去,看着玉犬停止了震颤,在半空中稍稍转了转之后,鼻尖精准的指向了坑壁。
祁岩皱了皱眉,抬脚谨慎的向玉犬所指方向走去,最终被迫面朝坑壁停下了。
他的脸已经快要撞到坑壁上了,面前什么都没有,而那玉犬还在向前指。
莫不是方哥哥将自己的外衣埋在了土里?祁岩迟疑着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坑壁。
这泥土坚硬夯实,实在不像是有人动过的样子。
他缓慢的用指尖沿着土壁摸索着,一点点的弯下了腰逐渐向下,在临近地面的时候,一把摸空,双手一下毫无阻力的按进了土中。
祁岩心下一惊,定睛一看,只见那处土壁还是如按进去之前一般的模样,似乎是双手卡在了岩石和泥土中一般,手上的触感却是空洞一片,上下摸了半天,才摸出了一个土洞的轮廓。
却原来是个障眼法。
祁岩向下摸索着,已经摸索到了一个表面光滑质地冷硬的长方形物体,像是个装什么的大匣子。
如果是哥哥将自己的衣服顺手扔了,为何还非要装在一个匣子里?
方哥哥……
祁岩心中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心脏下意识的剧烈跳动了起来。他立刻顺着匣子的面摸到了四个角上,运足了气向外拉了拉。
这匣子摸着还是石质的触感,却比普通的石料更为沉重,祁岩一拉之下居然丝毫无法撼动它。
祁岩将半个身子探入障眼法中,却见其中漆黑一片,以他的目力根本看不出其中有什么。
若是不能将这匣子拉出来,祁岩隔着障眼法根本看不到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所幸临走的时候程然还送了他一个乾坤袋,祁岩立刻在里面翻了翻,翻出了两张可以短时间激发修士潜力的符箓,贴在了双臂上。
他借着符箓的加成,这才一点点将那沉重的石匣子从土洞中拉了出来。
却见那根本不是什么匣子,而是个足有一个成年人身形的黑色石棺。
祁岩扶着石棺,剧烈的喘息着。纵使有符箓加持,将这个死沉的东西勉强拖出来,也耗尽的他的力气。
祁岩盯着那一人长的黑色棺身,平日里平板无波的面孔变得惨白无血色,缓缓显露出了一抹不敢置信的神色:怎会……怎会指到了这里?这是什么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又再次将玉犬抛到了半空中,却见那玉犬在最初的一阵幅度转动之后,鼻尖直直的向下指向了那黑色的石棺。
这石棺,纵使祁岩再怎么欺骗自己,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用途的:这就是具棺材,乱葬岗里的一口黑色石棺材,装死人的。
程然将虫粉亲手抹在了方哥哥的外衣上,母虫却将他引到了这口石棺材的面前,答案不言而喻。
周遭除了阵阵冷风的呼啸声,一片死寂。
祁岩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盯着那口棺材,在心中反驳道: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也许是有什么人把方哥哥的外衣偷走拿去穿了。
或者压根就是那虫粉的问题,也许那虫粉不只有程然有,母虫只是带着他来到了最近一处有虫粉的位置而已。
又或许,压根就是程然在耍他而已。
总不会是方哥哥就在里面。但他潜意识里却有个声音在问:你肯定吗?你对方哥哥了解多少?你又知道分别之后,他的行踪吗?
祁岩抿了抿唇,强行冷静下来,抬手推了推棺盖,没推开,便又弯下腰开始沿着石棺量探查了起来。
原来是这石棺盖上被人下了禁制,纵使他再用多少的蛮劲也是推不开的。
但这个禁制虽然不显得怎么高明,却不知为何,似乎需要从里面才能开。
祁岩试探了一炷香的时间都未能将禁制开,越发的心慌。
他便板着脸直起了腰,摸出了样作攻击用途的法器出来,对着棺盖攻了过去。
这石料实在是了不得,若是程然的私货自然是不会差的,但祁岩足足用废了三件,那石棺的盖才缓缓的出现了裂缝,四分五裂了开来。
祁岩凑过去拨了拨碎裂的石料,紧张的向棺中看去。
却见在那狭窄的幽暗空间中,孤零零的躺着一位面色苍白的瘦削青年。
那青年似乎是沉沉睡着,一动不动的静静躺在那里,纵使面前的棺盖被砸碎发出了巨响,也无法将他吵醒。
那是日思夜想,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面孔,此时整个人在漆黑的石料下映衬的更加惨白,带着一种凄凉感。
祁岩看着一下怔愣在了原地:方哥哥……?
祁岩怎么也不会想到,方云居然真的躺在这石棺中。
也许他是想到了的,但他不敢相信。
祁岩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人,瞳孔骤缩,心中巨震,迈步的时候险些一下没站稳摔在地上,薄唇颤抖了一下,默念道:方哥哥……
祁岩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坐在了棺材板上,颤抖着伸手,将青年从石棺中抱了起来,只觉得触手一片冰冷,毫无生机,像个尸体一般。
祁岩仿佛是被冰冷的尸体冻到了一般,全身上下都缓缓的战栗了起来。
方哥哥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没有睁开眼回应他,没有质问他为何会偷着从浩渊宗中溜出来。
祁岩缓缓垂下头,将头埋进了青年冰冷的怀中,侧脸贴着青年的胸口,蹭了蹭,默默的聆听了片刻。
凑的近了,他还能嗅闻到方哥哥身上那种熟悉的,清淡的味道,未掺杂什么能再继续击他的味道。
但方哥哥的胸膛间却依然是一片寂静,甚至连心跳都没有,冰冰凉凉的,可能真的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真的只是一具尸体,新鲜的,还未来得及腐烂的尸体。
怎么会这样……不过才分别了几天而已……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的方哥哥,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毫无生命的冰冷躯体,躺在了这石棺中呢?
为什么啊……几天前还温柔的抱过他,过会等他出师呢?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这变故太突然,祁岩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愣了许久,痛苦和悲伤才后知后觉的蔓延了开来,却也显得不怎么真实。
呜……
他抱紧了冰冷无生机的青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痛苦的呜咽了一声,早先偷跑出来的愉悦感早已烟消云散,这现实像是当头一棍,直接将他懵了。
祁岩低低的抽泣了两声,像是头受伤了的兽:谁干的?!
方哥哥如今这幅惨白冰冷软踏踏的样子,看来日后是再也无法看着他温柔的笑了,也不会有机会看着他日后有什么成就,走上方哥哥期待的道路了。
一切都没了……
他感到一阵呼吸不畅,仿佛要窒息一般发出了一阵卡住了的呼吸声:谁干的!
此时祁岩又想起了三月前,那群合欢魔宗的魔修。
一定……一定是他们干的……祁岩四肢一阵发冷,咬紧了牙关,恨得心里直反苦水,一定是他们干的!
萦绕着祁岩多年的痛苦记忆,那日家族被灭门的场景,仿佛在此时又跃然于眼前。
那群魔头,不光是将他的家人一个个的都夺走了,现在也对他的方哥哥下了手!
定是因为那次方哥哥过来救他的时候,被那伙魔修发现了,虽然当面方哥哥击败了他们,背地里却集结来了更多的魔修,如跗骨之蛆一般的在暗地里盯着他们。
却不成想方哥哥在他边上安稳了三个月,却是刚一落单就惨遭毒手了,那伙魔修根本没算放过他。
他刚和方哥哥作别,回到了宗门中,刚要开始畅想着属于自己的未来,满心欢喜的期待着日后可以随方哥哥一起浪迹天涯。
他的方哥哥,却已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惨遭杀害,被塞进了这么一个狭窄憋闷的石棺中,藏在了如此荒凉的地方。
暗不见天日无人知晓的等待腐朽。
祁岩彷徨无助的抱紧了冰冷的尸体,心里六神无主。他如今不过是一个入门才六年的弟子,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悲伤而绝望的哭泣着:是他害死了方哥哥。
而他居然不知道!他居然还在畅想着日后再相见!
何等的天意弄人。
强大如方哥哥一般的人,多年来他以为最为稳固的依靠,塌了。
苍九云……可真真是……要夺走他的一切,一个都不放过啊……
苍!九!云!
祁岩想着往日里方云温柔的笑意,想着他畅想过,如今却失去了的一切,想着再也不复存在的方哥哥,眼里凝聚起滔天的仇恨,险些将满口的牙都咬碎:我要杀了你们!
此时数千里外,合欢魔宗内。
方云心神不宁的放下笔,抬起头皱紧了眉头。
他刚用完晚膳,这才刚开始预览卷宗,甚至屁股下面的垫子还没捂热。
然而从刚才开始,他就隐隐感觉听到了有什么人在哭,哭的撕心裂肺的,仿佛死了爹娘一般,凄惨的要命。
谁啊,居然胆敢在他的寝宫面前哭,还哭的那么难听?方云听着那闹心的动静,烦心的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头。
旁边侍候着的侍女一看见他长出一口气,一下跪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