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众人闻声看去。
不怪她事情多, 确实是沾了满身的腥臭血污。
她虽是此行唯一的女弟子,但是方才群战之时却毫不逊色, 凶残至极。为了能给其他师兄争取机会, 她一剑插进那妖兽的鳞片中之后, 便缠住那妖兽不松手了。
因此当祁岩的重剑贯穿妖兽的时候, 那妖兽的血便喷了她一身,这会都有点干涸在身上了, 想必十分不舒服。
子千城便爽快的应道:“好,我陪着师妹去。”
那女弟子方才在妖兽面前凶残至极, 这会听子千城要陪自己去洗澡,却羞怯的整张脸都涨红了:“不……不用, 我自己去就可以。”
女儿家洗澡, 确实不宜被一群大男人围观,但队伍里确实没有其他女修了。
子千城皱起眉头:“此地不宜单独行动, 师妹不可落单。”
正当姑娘骑虎难下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边上有另一名弟子调笑道:“师妹在神仙似的子师兄面前可抹不开面子, 还是我陪着师妹去吧。师妹放心,我肯定背过身不乱看。”
那女弟子除了脸更红了以外, 没再什么, 大约就是同意了。
子千城见状点点头:“好。”
他想了想先前的遭遇, 便又紧跟着叮嘱道:“快去快回,心脚下,切勿乱踩乱踏。”
两人一齐应了一声。
但子千城还是有点不太放心他们两个单独行动,便又从袖中掏出了一根黑色的细绳, 对那男弟子道:“抬手。”
那弟子依言抬手,子千城便将绳子的一端拴在了他的手腕上,另一端握在了手中。
那弟子垂下手腕后,绳子中间的部分便隐去了踪迹,只剩下了两头。是个简易的寻踪法器。
子千城再度叮嘱道:“看好师妹,有事发信号。”
男弟子笑道:“师兄放心,我们方才才从那边过来的,我已经记清楚路了,走不了多远,不会出事的。”
女弟子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等他们交代好了,便赶紧向着河道的方向跑去了。
他们最初进入此处的时候,都落脚在了河道边,因此从那边过来这会还都记着路。
只需出了这片果林,绕过一棵足有六七人合抱的古树,再穿过一片草丛就是了。
她想着快去快回,不想耽误太多时间,便一边在前面跑,一边催促:“师兄快点,师兄快点。”
先前刚来到此处的时候,刚一落脚便有人踩碎了妖兽蛋,因此她还未来得及仔细探查河道如何。
现在再回来,只见这条河近岸的地方水位并不深,只偶尔有两条鱼苗,且水中有一种淡淡的,类似于桂花般的香气,简直不能更适合沐浴了。
女弟子便羞涩的揪着自己的领口,怯怯的看了一眼男弟子。
那男弟子便道:“好好好,师妹放心洗。”
完便果真背过了身去,甚至还抬手自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师妹有事叫我。”
女弟子应了一声,立刻快手快脚的下到了河水中。
虽然河水不知为何香喷喷的,让她想美美的泡一泡,但她却不敢在此处耽搁太久,便洗干净了身上的血污之后,就立刻爬上河岸重新换上了干净衣物:“师兄,我好了。”
男弟子闻言便松开了遮着眼睛的手,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吸了吸鼻子,调笑道:“师妹真香啊。”
她又一下羞红了脸,而后招呼着对方快些回去。
看见这种香喷喷又清澈的河水,那男弟子其实也有些想清理一下自己,但又不想耽搁太久叫别人担心,就只是蹲下身简单的净了净方才吃肉沾上油了的手,便起身准备回去了。
因为过来的时候一路顺利,回去的时候两人便难免有些放松警惕了。
那女弟子因着清理好了自己,心情舒畅,便在前面一路跑。
然而正当她正要绕过古树的时候,却变故突生。
她没预料到此时会突然从树干后面蹿出个什么东西来,又因为被那树干挡住了视野,而没看清前方事物,导致猝不及防的,一头撞进了什么东西的怀中。
对方倒是稳如泰山,女弟子却连着倒退了数步才没摔倒。
她再抬头,便看到原来是有个人从树干后面绕了出来。
此人生了一张极好看的脸,是个即使放在仙门世家中,长相也算得上是极为出尘的男子。
他身着一身白色锦衣,周身气息清冷,面颊雪白似美玉,看着还略显瘦削,只在右眼眼角处长了颗红痣,面上冷淡无甚表情。
是个比谪仙看着还要像谪仙的人。
见到这么好看的人,女弟子不禁怔愣了一瞬。
察觉到有人迎面撞了他一下之后,那人也没什么。
只是停下了脚步,低垂下那对清冷好看的桃花眼,居高临下的看了过来。
动作间颇为优雅,下意识的带着一种类似于高高在上的意味。
转瞬间的功夫,此人身后已经又有数人从古树后面绕了过来。
其中一人见状喝了一声:“放肆!”
与她同行的男弟子也伸手摸向了腰间佩剑,警惕道:“尔等何人!”
那谪仙般的男子闻言,又抬起了那双清冷的眸子看了过来。
在此处狭路相逢撞在一起,男弟子直觉对方不像善类,想先发个信号通知一下师兄师弟们再。
然而男弟子的手才刚将信号弹摸出来,便见到面前的俊美男子身形微动。
谁也没看清楚他是怎么过来的,他便已经出现在了那男弟子的身后,轻描淡写的一把捏住了男弟子的手腕。
他却觉得一阵剧痛传来,一下便松开了手,眼看着信号弹掉到了地上。
那俊美男子斜过眸子看了一眼,突然勾着唇角笑了起来。
他一笑,那种拒人千里的清冷意味便消散了不少。
这笑容本该是风华绝代的。但女弟子却注意到,连他自己的同行者都跟着这个笑容颤抖了起来。
仿佛是见了鬼一般。
他笑着问:“不是,所有的地图都已经销毁了么。”
答话之人话都已经不利索了:“宗宗宗……宗主……”
女弟子此时突然想起了出发前子师兄讲的那个,关于一伙穷凶极恶的匪徒,为了独占秘境中的宝物,而烧杀抢夺的故事。
她看着被对方轻描淡写的一捏,便已经青筋暴起的师兄,意识到了情况有变。
对方的身法之快,叫师兄都没反应过来,那她肯定更是无处可逃了。
她便孤注一掷的扑向掉在地上的那颗信号弹。
那俊美的男子也立刻转手向她后颈劈来,昏过去之前她只来得及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此时,原本在吃着烤肉的子千城突然感觉手中的黑色细绳猛地颤动了一瞬,随即突然绷紧了。
他面色一变,即刻扔开烤肉,跳了起来:“不好,师弟那边有情况。”
随着他一惊一乍的动静,原本在闲散吃肉的其他弟子也扔开树枝,立刻跳起了身。
“随我来!”
先前子千城在那名男弟子手腕上栓了寻踪法器,此时他们都还未跑远,因此想要找过去并不难。
片刻之后,他们虽寻了过去,但是不敢靠的太近,便远远的望着。
只见是这秘境中又出现了另一伙修士,除了那貌似是领头之人身着一身白色锦衣之外,旁的都裹了一身黑袍,看装束看不太出来具体是何门何派,但看着绝非善类。
先前结伴去河边洗漱的师弟和师妹此时已经被晕了,像是垃圾一般被随手丢在了地上。
众人屏气凝神,便见那群修士中走出了一人,径直的对着那领头人深深的跪伏了下去,颤声道:“宗……宗主!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宗主恕罪!”
那身着白色锦衣之人没吭声,只是接过了身旁人递过来的手帕,颇为优雅的擦了擦手。
然后便背过身,不再去看那求饶之人。
他身后,便自有人走了出来,一把扯住了那求饶的:“办事不利?胆敢坏宗主大事,你死不足惜!宗主交代的清清楚楚,你为何还会叫消息走漏了出去?”
子千城心道:八成的是那地图之事。
似是为了教训他,边上人连着在他身上踹了好多脚,一副要把他活活死的样子。
这着一身白色锦衣的男子方才是背对着他们的,这会转过身,便面向了一众藏在不远处的云尘弟子,叫他们看清楚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清冷出尘,仿佛淡然到无欲无求的面庞,看着简直仙到不能再仙。虽然行迹似乎颇为残忍,但单从面相上来,他比正派还似正派。
但祁岩看到他的一瞬间,却心中巨震,瞳孔被惊的骤缩,周身猛地颤抖了一瞬,心口跟着剧烈起伏。
这张脸,在他幼年时期,无数次曾出现于他的梦魇中。
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十数年,他尽可能的去将这惨痛的过往埋在心底,这份仇恨却一刻未敢忘却。
也许之前伴随着痛苦,这张脸已经在他的记忆中被模糊化了,但在此时,这副面孔再度出现的时候,这张脸上的每一个细节却都完整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苍……九……云……
这个名字叫他咬牙切齿,只觉纵使是用牙齿将其磨碎了,也根本无法解恨。
祁岩身边的其他弟子也注意到了祁岩的异样。
他平日里历来处变不惊,情绪鲜少表露,淡漠到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刺激到他的内心,
但此时,却突然面目狰狞,仿佛见到了杀父仇人一般快要目眦尽裂了,实在是出乎意料。
边上的弟子心中害怕,怕他突然一个没控制住冲出去,便悄悄的拉住了祁岩的袖口,蚊子般的叫道:“师兄……”
祁岩也知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转了转眸子,没什么。
子千城却也认出了此人。
但与祁岩不同,他对此人印象不错。
子千城靠在最前面,看不到身后祁岩的表情,便笑了笑轻声道:“原来是此人。我早先虽未与其过交道,但却有过一面之缘,他似乎有些好话,脾性不错的样子。”
他顿了一瞬,又低声道:“想来不过应当是以为我们想与他争夺宝物,才会如此的。若是我们好生与他清楚了,我们并无与他发生冲突之意,想必他就应当会放了师弟师妹吧。”
这怎么可能?
祁岩对苍九云的脾性再清楚不过。
若是仅是因为没有冲突,便会放过别人,那这大魔头简直就是变了性。
苍九云,历来是个以杀人取乐之人。若非如此,如何对的上他的名声?
若有冲突,必该杀。若是没有,但既然已经活生生的在他面前晃过去了,他一个心情好便也是该杀的。
祁岩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的死敌,额角隐隐可见有根青筋在跳,但所幸这会已经把脸上的狰狞表情稍稍收了收。
他听到子千城的话,转了转眸子,问:“子师兄与他见过?”
子千城点点头:“不过也只是一面之缘。”
祁岩又问:“那师兄可知他是何人?”
子千城闻言回头看向他:“这倒是不知。”
祁岩话语间咬牙切齿,带着一种难以磨灭的仇恨:“他便是那合欢魔宗的宗主,苍九云。”
……谁?他?
合欢魔宗之名,如雷贯耳,其恶名鲜少有正道修士不知晓。
只是其宗主历来深入简出,为人并不高调,不常露面。
而凡是有幸亲眼见过他的人,又大多已经被他一剑戳了个透心凉,因此此人的恶名虽然响亮,但嫌少有人知道他具体是个什么样子。
只在坊间杂谈中,大多传言其是个相貌猥琐至极又十分好色的糟老头。
他形容枯槁却色心很重,长相丑陋却又不乐意被人所知,因此虽喜爱玷污闺中清纯少女,却又会因担心被发现其相貌而很快的杀人灭口。
邪魔歪道至厮,简直人人得而诛之。
此时看着外面站着的那位仙气十足的清雅男子,实在是叫子千城有点措手不及。
但他多少对于祁岩早先的经历有些了解,知道他全家皆为邪魔歪道所杀。此时看这仇人相见的眼红样子,便大约也猜到了些什么。
而祁岩很少乱话,此时他既然已经了,那应当便是真的。
想来也许是又修炼了些什么返老还童的奇门功法吧。
但这样,子千城便也知道事情有些棘手了。
与那些这位宗主相貌奇丑的坊间传闻一起的,还有他那些以看别人惨死为乐的古怪趣味,以及他超凡的修为。
想来后两个应当还是确有其事的。
若是贸然出手,他们吃不到好果子,但却也不能真的把师弟师妹扔在这里不管了。
子千城道:“再看看。”
祁岩却提议道:“师兄,不如待会叫师弟们先行离开,我二人趁其不备,突然发难。师兄提了师弟和师妹快些跑,我来垫后。”
“什么?”子千城立刻皱起眉,立刻反驳,“不可,我怎能要师弟垫后呢?”
祁岩认真道:“师兄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全身而退。”
他们藏身处之外。
方云亲自动手将那两个毛崽子晕了之后,便有魔修殷勤的递给了他一块已经提前浸湿了的手帕,供他拿来净手。
这手帕上的水似乎是从外面的河中来的,因此带着一种桂花的香气,很是好闻。方云便拿着仔细的擦了擦手。
早先那主管封锁此秘境消息的魔修自从他笑了开始,便面无人色浑身颤抖,腿已经软的像面条一般了。
这会见他搞定了那两个毛孩,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开始拼命求饶起来。
这种时候还不会生气到想杀人的话,那就不是苍九云了。
方云便一言不发的转过身不看他,只仔细的擦拭着自己的指尖。
从魔域到正道领地十分麻烦,他们十多日之前便已经出发了,然而直到今日才总算是抵达了,却不成想还被人捷足先登。
魔修们将那办事不利之人暴了一顿之后,纷纷抱拳再度看向他,问道:“宗主,这二人如何处置?”
方云擦拭指尖的动作顿了一瞬,在心里默默掐算了一下时间。
以刚刚发现了这两个毛孩子开始到现在,确实已经有一会了,若是方才但凡发出去了一个信号,剩下的便也该寻着过来了,这会应该正在哪里躲着呢。
秘境世界中自带的禁制效果限制了他的神识,因此他察觉不到太远处的东西,心里也有些没底。
若他待会把人都给杀了,却没有观众,没有英雄出来救美可怎么办?
为以防万一,方云心里道了声“得罪了”,而后又淡淡的反问:“这就好了么?”
那就是宗主气还没消的意思了。众魔头听了,又动手将那办事不利的暴了一顿才作罢,再次询问道:“宗主?”
方云轻启薄唇,淡淡道:“杀了。”
魔修们刚应了声“是”,还未来得及动身,便见一道劲风裹挟着凶狠的剑气忽然而至。
是有人手持重剑,一剑劈了过来。
对方出手突然,且速度极快,方云没太来得及反应,尚且还未将自己的剑拔出,对方便已经近在眼前了。
他只得用手生生接下了对方这一剑。
虽然以他之高深修为,成功阻隔住了对方的剑势,那锋利而凶狠的剑气余波也四散开来,割碎了周遭的草木,却连方云一个衣角都没伤到。
但只有方云自己知道,这一下力道之猛震得他虎口发麻。虽是看似简简单单的便接下了,实则虎口处已经被伤到,渗出了丝丝缕缕的鲜血。
剑灵见了血,舔了一口之后,便立刻呸了一声:“真难喝。”
好子。
几年的功夫,原来身手已经如此了得了。
方云勾勾唇角又笑了。而后抬眼看去,便看到了祁岩的脸已经近在眼前,正发狠的盯着他,表情中狰狞而带着十足的阴冷恨意。
这是他第二次以这个身份与祁岩见面。
若上一次看见祁岩的时候,他被关在狗笼子里,饥肠辘辘瘦骨嶙峋,那盯着他的眼神凶狠的仿佛是一只瘦弱但极凶的狼崽子的话。
那么此时的祁岩便像是一只已经成年了的恶狼,凶狠的仿佛现在就要将他撕碎一般。
虽方云心里早已做好了现下这个身份应有的自觉,但看见祁岩就这么看着自己,拼命想致自己于死地的时候,心里没点触动那也肯定是假的。
祁岩又看到苍九云这样对着自己笑了。
就仿佛是多年以前,这个人灭了他满门,将尚且还年幼的他从死人堆中提出来,斜睨着他轻蔑的笑着时一般无二。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本以为自己也许已经放过了自己,将那些场景暂时的尘封了起来。
但此时再相见时,他方才知道,每一个细节都彷如昨日才发生的一般清晰至极。
那种恨意,此生再难找到第二种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情感。
祁岩阴恻恻的低声问道:“苍九云……你还记着我么?”
现在的苍九云应当还没认出这便是自己当年拿来炼丹的那个孩。
方云便依照着人设,做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微微歪了下头没做回应。
哈,他竟然都不曾记着过,他过往对我做下的好事!
也是,像这种恶贯满盈的魔头,如何能记得屠杀了一个仙们这种事?!
祁岩在此时彻底克制不住自己的恨意了,他只自不量力的想叫面前之人立刻付出代价,立刻去死。
他的周身再次汇聚起凛冽的剑气,逼着方云向后撤,而后猛地用力抽出了自己的重剑,蓄力准备去斩方云的腰腹。
方云也不欲与其硬刚,立刻向后撤了两步,就势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他面色看起来有几分阴郁,对身后的魔修道:“自不量力。都退后,本座亲自战败他。”
苍九云的佩剑雪鹿之所以也能算得上神兵,并不只是因为它那奇薄奇轻,锋利无匹的剑锋。
更是因为它可以寻得其他兵器的薄弱点,若是对方的兵器身上有缺口或是很重的伤,雪鹿便能一下将那兵器自伤处一下斩断。
这种能斩断别人心爱兵器的特殊能力,简直不能更符合苍九云这种恶趣味之人的心头好。
这边祁岩已经冲了上来,那边先前没拦住祁岩的子千城也不好继续躲着,立刻叫师弟们快些先跑之后,便也跟着出手了。
他也随着祁岩与方云过了两招,又和其他魔修胡乱了几下之后,便不再恋战,由祁岩掩护着,扯起地上的师弟和师妹就跑。
方云被祁岩缠着,没工夫去追,便由其他的魔修追了上去。
此时的方云已经手持着雪鹿迎上了祁岩的重剑。
那轻薄而锋利的剑锋一次次轻巧的沿着祁岩那柄重剑的剑身滑动,来回反复数次之后,方云已经通过手感将祁岩剑上的痕迹摸了个七七八八。
待到最后一次剑锋相触之时,方云便已经选好了一处暗伤。
下一次挥剑之时,他便精准的一剑削在了那处。
但祁岩的这柄重剑到底也算是上古的神兵,虽然又老旧又带有暗伤,却生生承受住了这一下而没有断。
剑灵已经察觉到了异样,立刻道:“后生,孤感觉有些不对劲。既然你派弟子已经被救下了,便快些跑吧。”
此时的祁岩根本听不进别人的建议,只红着眼睛要叫苍九云去付出代价。
方云与祁岩一口气过了数招,都尽量不明显的让着他了些。
但在祁岩的眼中看来,这就仿佛是在像猫戏耍老鼠一般,让他更觉愤怒。
而方云则感受着这些年祁岩鲜少在他面前展现出来的真实实力,一边感叹欣慰着祁岩这些年的进步,另一边手上却忠实的去削祁岩的剑。
待到方云第五次击中那重剑身上的同一位置时,便听得一声悦耳的轻响。
他手中那柄削铁如泥的轻薄宝剑,自重剑的剑身中轻轻削了过去,一下便将重剑削成了两段。
祁岩看着这异样,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然后他便见到苍九云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似笑非笑的轻蔑表情。
正如当年他还年幼的时候,对方斜睨着轻视他弱的那个笑容一般。
方云用苍九云的面皮笑着,念出了202给他按人设规划好的台词:“呵,不过如此。”
祁岩在这个轻蔑的笑容中,此时突然觉得,似乎这么多年了,他一点长进都没有。
剑灵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人切成了两截,也出离愤怒,怒骂道:“孤了先跑的!你为何如此没有脑子?”
它这一声吼,生生把祁岩给吼得缓过了神来。
祁岩立刻向后猛推了两步,然后猛地顿住了。
方云的剑极快,立刻紧跟而上。
这一剑本是能直接刺中祁岩的胸口,但当利刃划破空气,刺穿了面前人胸膛的时候,才惊觉手感不对。
原本站在那里的祁岩仿佛突然变成了一团徒有其型的雾气,随着方云的动作散开了。
这应当是什么妖术。
现下以他的修为,也已经察觉不到祁岩的去向了,方云便收回长剑,挽了个剑花背在了身后。
他虽然知道,但是对妖道了解不多,也不知这具体是个什么法术。
片刻之后,祁岩便在远处的一处树洞中显出了身形,气息不畅的大口呼吸着。
是因为先前剑灵告诉他,在此处秘境世界中,普通的修士能力都会受到束缚,而妖修却不会,因此他才敢借助着这种场地优势,自不量力的去独战苍九云。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惨败了。只能狼狈的落荒而逃。
祁岩半跪在树洞中,有些怔愣而茫然的看着面前那柄断成了两截的重剑。
这是当年,方哥哥为他想办法唤醒的剑……
就这么断了。
剑灵道:“都怪你,孤已经察觉到那柄剑不同凡响,叫你先跑了的。”
祁岩稍稍收敛了些表情,而后问:“那前辈如今是在哪一截剑里?”
“都不在。”剑灵着,便自重剑的断口处一点点飘散出细细的红雾,片刻后聚成了一个红色的雾团,“剑都断了,孤还怎么在里面停留?”
完,它便察觉到祁岩如平日一般冷淡的神情中,夹杂了一丝不明显的失魂落魄。
它不太理解祁岩因何而如此,便顿了一下,才宽慰道:“是孤断了,又不是你断了,你做什么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祁岩没答话,只是开剑匣,心的将那断成了两截的重剑装了进去,而后又合上了剑匣。
剑灵道:“孤断了,现下没地方停留了。”
祁岩便问:“前辈以为如何?可有什么暂时能停留的地方?”
剑灵这次答话极快,有一丝迫不及待的意味:“你的身体,孤可以停留在你的身体中。”
它完,在原地缓慢的飘了两圈:“未免你误会。后生,孤可不是看上了你的舍。你太弱,孤看不上的。”
另一边,因为祁岩的掩护,子千城已经带着那两名弟子成功的甩掉了后面的魔修,和剩下的弟子们汇合了。
那两名先前被魔头晕了的弟子,过了一会便也自行醒来了。
子千城没有解释太多,只是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众人在林间穿行了片刻后,便有一名弟子怯怯的看着子千城,问:“子师兄,祁师兄为什么没来和我们会和?他会逃出来吗?”
子千城面色严肃,没话。
若祁师弟所言非虚,那他觉得十有八九是不会逃出来了。
那合欢魔宗的宗主纵使不是个猥琐老头,但能坐到那个位子上的人也必然绝非善类,修为必定高深莫测,纵使他们联手都未必战得过,更何况祁师弟独自面对。
以子千城对他的了解,此行可能他不过是要用自己一人换回来这两名师弟师妹了。
祁岩作为此行另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资质较深的弟子,子千城对他是再放心不过,因此并未给他什么特殊的联络法器,这会其实就算逃出升天了子千城也没办法知道。
子千城再度展开地图看了看之后,大致确定了现在所处的方向,而后道:“我们得再找到那条河,需沿河走。”
有名弟子声道:“沿河?那我们怕是又要和那伙人撞到了啊……我们不直接出去么?”
子千城白了他一眼,抬手速度极快的就弹了他脑袋一下:“我这地图你当时是不是根本就没好好看?”
那弟子委屈的支吾了一下。
子千城便又挥了挥地图:“出口和入口不在一个地方,只有沿着河走到了那地图上标记的宝物边上,才能找到出口。”
而那些一路追过去却一个人没追到的魔修灰溜溜的回去找到了自家宗主。
以苍九云的性格,自己的手下那么多人去追个还扛着俩拖油瓶的修士却没追到,如此废物简直能气死他。
已经不是笑两下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方云便一边笑着,一边抬起靴子,踩在了跪伏在地上的魔修背脊上,阴冷阴冷的问:“呵,这都居然没追到?”
一众魔头立刻纷纷求饶:“求宗主息怒!”
“我早先便知道你们废物,却没想到居然能废物到这种地步。”他再度开口,“这么没有用,再有下次便丢去喂魔兽吧。”
当宗主起“再有下次”的时候,一般便是意味着这次已经宽恕了他们。
几名魔修立刻感恩戴德,趴在地上谢主隆恩:“多谢宗主!属下们日后定不会如此!”
得此承诺,方云便收回了靴子,拍拍袖子不再什么了。
魔修们怯怯的抬起头,看向自家宗主:“宗主,那属下们再去将他们抓来?”
方云就又踩了他一脚:“一群废物。随着本座去将那阳木取来。”
几个时辰之后,众人便渐渐发现这方世界中原来是没有日落的。
那巨大的太阳虽然也会绕着世界稍稍转一转,但却永远也不会落下去。
但妖兽们显然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基本都是全天出没,稍有不慎便会撞见,引发一场争端。
而且秘境世界对于他们的禁制也越来越严重了。
而祁岩在此时,才刚刚借助断剑击败了一只看似像是豺狼的妖兽,此时正在处理它的尸体。
剑灵已经附在了祁岩的身上,但却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只是每当剑灵想要话的时候,那声音不再是从重剑中传出来了的而已。
剑灵叹了一声,道:“后生,其实我们能名正言顺的甩了那群修士,也挺好的。”
祁岩正巧用匕首在那妖兽腹中挖到了什么,微微用力一撬,便见一颗圆溜溜的东西从那妖兽的腹部滚了出来。
妖丹。
祁岩捡拾起来,面无表情的塞入了口中,而后站起身准备去寻找下一只妖兽。
外面的世界中,鲜少能看得见妖兽。而在此秘境中,却是走两步便能遇上一个。
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灵草灵果,这才是最好的资源,最大的收获。
它们的妖丹之于其他修士,也许只是能拿来添在墨中画个符,但祁岩吞下去却是可以炼化为己用的。
他应当趁此机会多收集来一些。
七日之后,祁岩便已经收集到了数十颗妖丹。
他先前仔细看过一遍子千城的那张羊皮卷,因此知道若是想出去,需沿着河的流向一直走,待到走到尽头,河断在了一处群山之下的时候,才是到了出口。
那群山中有一座便是羊皮卷上记载的,那样稀奇的宝物所在。
因此祁岩便一路一边捕杀着妖兽,一边向着这边走。
虽然有妖兽分散了他的精力,但他到底是与其他人不同,并未受到半点限制,因此速度到底算不上慢。
在这尽头处,周遭气息依然有条不紊的聚散着,居然透露出一丝还未有先来者造访过的意味。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有精纯的阳气在向着某一处聚集。
祁岩便想起了子千城先前的,那个可能某一队修士志在必得的东西。
苍九云志在必得的东西。
他原本以为以苍九云的修为,纵使是受到了些限制,这会也应当早已经到了此处,他们之间无论是在秘境中,还是出去了之后,都难免会发生一番冲突。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那魔头像是根本还未过来。
那便不如趁着苍九云还未过来,先下手为强拿到那宝物,叫苍九云什么也拿不到,也算不虚此行,可以稍稍缓解他心中的新仇旧恨。
而另一边,方云其实根本就不想跟他去抢那个什么阳木。
202只给他规定了两件事:斩断男主的剑,因此重创男主,吸引男主仇恨。被男主抢走宝物,因此决定搞男主,然后进一步吸引男主仇恨。
做到那块仇恨值最高的,最恶心人的垫脚石。
若是当着祁岩的面,202还给了他既定剧本,而被抢走宝物则完全没。
没,方云便有些不太想去再见到祁岩了。
虽他其实心里知道,祁岩与他对视的时候,看到的其实是苍九云,但那种感觉还是有些太过令人难受。
毕竟他其实本来就是苍九云。
因此方云便虽表现出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实则一路慢悠悠的,偶尔还用些手段招惹些妖兽来拖慢他们的速度。
一众魔头只一边担心宗主发怒,一边奇怪怎么三天两头总有妖兽突然拦路。
此时祁岩已经到达了终点,他却还在半路上妖兽。
方云这番做派,注定了是连根草根都见不到了。
十五日之后,合欢魔宗中。
先前宗主外出的时候,黎无霜虽也想和宗主一同前往,但是宗门中不能无人镇守,他便只能留在了此处。
今日他算着宗主该回来了,便早早的准备着迎接自家宗主。
他本以为此次经过这么久的筹谋,宗主是一定会夺得宝物归来的。
然而等他真的见到宗主的时候,却见一种魔修灰头丧气的,宗主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
他量了一瞬后,便道:“恭迎宗主。”
方云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抬手将披在身后的狐裘脱下交给了侍女,便自顾自的走进了魔宫中。
黎无霜还是很有眼力的,见宗主如此便什么也没有问,只是跟在宗主身后,等着宗主的指示。
果然,待宗主遣散了其他魔修,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才突然开口问:“你还记得,那个纯阳之体么。”
虽不知宗主此时突然问这种问题做什么,但这种事情黎无霜自然不会忘记,便应了一声:“属下记得。”
然后他便见到宗主回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而后又问:“那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黎无霜答道:“叫做祁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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