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承风 “云小姐。”

A+A-

    第4章承风“云姐。”



    她在这方面一向没什么常识,脾性上来看,也是那种羞于提及情爱话题的类型,否则何以夫妻生活实质进展了一年有余,她还是懵懂,会无措,会羞怯不安?



    陆承风深灰的眼睛低眸看她,轻声:“没事,不会的。”



    他今天估计要忙,连憩都没有,就开始从衣柜里挑选西装。



    家里的衣服都是云挽给他收好的,陆承风稍微有些洁癖,不算特别严重,但也不是谁碰他都可以。



    也不是谁进他房间都可以。



    瞿婶是家里雇的佣人里,唯一一个可以上二楼的。



    可即便如此,她也只能在主人不着家时,简单站卧室门外用遥控器关一下窗帘,仅此而已。



    倘若陆承风回家,要上二楼办公,饭菜茶水一定是云挽给他端上去。



    陆家这种百年大家,富了何止五代。他纵然再想和陆家对着干,然而陆家给他的东西,那种与生俱来的华贵,从容,和倜傥,他割不掉也丢不了。



    他比谁都更加注重“等级森严”。



    “过来。”陆承风从衣柜里拿出西服,是那套之前在意大利定做的灰色高定三件套,“选个领带。”



    云挽撑着床沿起身,也沉默披上薄丝的外衣。



    其实遮不住什么,可她还是不习惯在他面前赤裸身体,她动作很慢,也很艰难,总觉得后背落下一道炙热的视线,静而无声,她躲避不了。



    他太喜欢她后背了。



    没感情也喜欢,纯粹一个男人出于对一个女人身体的着迷。



    “这个吧。”二月份送过来的陶棕斜条纹。



    陆承风唔了声,微微擡高下巴。



    云挽熟练替他将领带系上,顺便将同色系的口袋巾叠好放进去。



    他这种事会特意喊她做,就像世界上绝大多数普通夫妻那样。他还有做得更好的,譬如送给她华贵宝石,提醒她不要吃药,一次两次很容易,他从新婚坚持至今。



    他明明并不爱她,在这种事上,却总会记得她,云挽有时候真的不懂他。



    可也就是因为这些事,让她没办法离开他。



    “今天去哪里?”



    “华越。”



    看来他要在沪停留一段时间了,她又问他:“晚上回来睡觉吗?”



    陆承风嗯。



    她送他出门到庭院,外面细细密密的雨,风有点冷,助理撑着黑伞早候在车边了,他今天开的是那辆银色宾利。



    这种英系车不如德系打眼,昏朦雨中显得低调极了。



    “走了,风冷,回去吧。”



    云挽回神,朝他挥了挥,银色宾利在雨中划出漂亮弧弯,压过积水驶出庭院。



    *



    像陆承风的,雨渐渐下得大起来,云挽发了个消息,提醒瞿婶路上注意安全,就开始忙自己的事。



    她一开始其实是有工作的,在杂志社,她会写稿会校对,采访专题策划也做得非常棒。



    陆承风结婚前,曾经问过她:“为什么去杂志社工作?”



    毕竟也是京大毕业,去杂志社在他们这种人眼里,会觉得不合理,资源浪费。



    云挽回答得很简单:“我喜欢安静,喜欢那种被书本油墨包裹的气味。”



    到后一句,她望着面前俊美风华的男人,微微红了耳垂。



    因为陆承风身上,也有一点点那个气味。



    从年少时就有,她至今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沾染的。



    那种油墨香淡淡萦绕,他的长相又格外俊朗,极具攻击性。两种气质,几乎可以是完全背道而驰。



    温文尔雅的香,野兽般蛰伏安静健壮的躯体,他真的是一位非常性感,有魅力的雄性。



    可惜杂志社工作并不轻松,陆承风觉得她太累,就让她辞职在家休息了。



    云挽在家无事可干,闲暇会自己投稿子过去。



    屏幕亮起来,弹出消息。



    刘楚茹:挽挽姐,在吗?有份稿子想请你帮忙。



    刘楚茹是她从前在杂志社的同事。



    和她不同,刘楚茹普通一本毕业,在文字编辑能力,以及创意构思、文学架构方面,都挺薄弱的。



    云挽脾气很好,人温温和和没有架子。她和刘楚茹同期,对方经常有不懂的请教,她也会乐意帮忙。



    现在辞职了,刘楚茹还是会习惯性问她。



    去年年终,杂志社因为一篇专业至极的经济学采访,爆出名气。



    采访与撰稿人那栏上,写的就是刘楚茹的名字。



    可那篇从策划,选题,到与被采访人沟通,甚至文稿内容,其实全部是云挽一个人搞定的。



    定题与访谈她向来得心应。



    而至于被采访人——是她老公,反正陆承风近在身边,她陪他睡觉,存了个私心,用他一下而已。



    这种商界大佬的资源,不是谁都有。刘楚茹因为那一篇稿子出名,年后就从助理,升职成副主编。



    云挽:好,你发来看看。



    刘楚茹:这个!



    附带九份文件,以及数不清的截图与照片。



    刘楚茹:你三天之内能弄完吧?到时候给我哦。



    云挽微不可察皱了眉。



    



    这些截图和照片,刘楚茹甚至不会自己先整理,她资源整合能力、写作能力,以及访谈能力都不行。



    云挽还在杂志社时,就提醒过她。



    可显然,一年多过去,她没有丝毫改进。



    然而云挽不舒服的其实并不只这些。



    她盯着发来的最后一句,在那句“三天之内”“到时候给我”上看了很久。



    尽管不舒服,可她也没想通自己不舒服在哪里。



    半晌。



    云挽:嗯,好。



    她揉揉酸疼的腰,抱着靠枕在茶几前地毯上坐下来,安安静静开了电脑办公。



    沪城这时节潮得很,她腰最近一直都挺疼,估计是疏于锻炼,一下雨,潮凉的空气一进来,就有些受不了。



    窗外雨丝潇潇落进庭院,云挽工作到间隙,看了眼,起身,开始思考陆承风晚上回来,该给他做些什么吃。



    *



    然而晚上她等到很晚,陆承风都没回家,他不是会轻易改变计划的人,回来一定会回来,云挽是担心他出什么事了。



    直到夜晚八点,云挽窝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快要昏睡过去。



    一只搭在沙发边缘,电脑还开着。



    忽然,屏幕从休眠状态苏醒,进来一条短信。



    云姐您好,我是陆先生的秘书sylv。很抱歉告知您,陆先生将取消今晚与您的聚餐,他今夜饮酒,已在酒店宿下,我与酒店工作人员会代为照顾,您不必忧心。若您有任何顾虑,可随时向我问询,恭候回信。



    sylv,丝遥。



    指尖停顿了几秒,云挽微怔,几乎一下子想起那张性感妩媚的脸庞,在大雪中,显得如此莹润,又如此风情动人。



    这是她第一次收到陆承风秘书发来的短信,可能也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爽约。此前,云挽只是隔着大雪遥遥见过这个女人一面。



    秘书算是主人心腹,知道很多旁人都不知道的事情,通常来,秘书的意思,其实也就是主人的意思。



    她把一个丈夫回家吃饭,这样稀松平常的事,称作“聚餐”,把她称作“云姐”。



    原来结婚这么多年,她都还只是“云姐”。



    夜间暴雨倾盆,云挽窝在沙发边缘地毯一角,默默盯着那则短信看了良久。屋子里静得让人心慌,她又拿起遥控器随意调电视频道,选来选去都没有好看的。



    想起对方“恭候回信”,云挽呆了半晌,重新捞过。



    编辑了好几次都删掉,最后才发过去一句:好的。



    穆丝遥回复:感谢您的回信,我将代为转达给陆先生



    夜雨昏朦地砸下来,庭院芭蕉叶摇曳,被打得七零八落。



    云挽根本没看到后面,直接摁灭了,丢进沙发里。



    她挺怕黑的,也害怕一个人睡觉,要是房子还好。比如从前她和梁西岭的家,梁建忠去世后,他们和爷爷奶奶,一家四口生活在一起。



    房子很,她从没觉得害怕。



    可是陆承风的房子太大了,上下几层建,家中甚至配备了通向每个楼层的电梯。



    她从来没乘过,她怕黑,更怕密闭空间,他从来不知道。



    沙发上有羊绒毯,是去年深秋,陆承风去伦敦办事带回来的。是家很众的店,来自北部的高级羊绒,很舒适柔软。



    可他拢共就没回家过几次,毯子一直是云挽在盖。



    她不想回二楼,索性窝在绒毯里,闭上眼睛沉沉入眠。



    夜间十点多,提示音再度响起。



    云挽精神不太好,浅眠,很容易就被惊醒。她还以为是陆承风给她回消息了,迷糊而略显着急地爬起来,翻出。



    云姐您好,抱歉深夜打扰。陆先生委托我转告您,他于家中书房遗留一份关于换地权益的文件,您可有看到?如若看到,烦请您最快时间将文件送至浦东丽思卡尔顿酒店,我已向前台预留您的号。



    *



    侍应生刷开电梯,将云挽引进酒店走廊,云挽温声:“麻烦了。”



    清透柔和的一把嗓音,软得就像三月朦胧的雨。



    他不禁擡头多看了女人两眼。最简单的鲨鱼夹,杏色单鞋,质地柔软飘逸的长裙。



    许是怕冷,就裹了羊绒大衣,也是温和无害的杏色。衬得女人脖颈雪白,颈线弧度修长柔滑,有种别样娇弱的美。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装扮,唯一要亮点,大概是那只抓夹,好像是用玉做的。



    她却穿戴得婉约至极。



    侍应生看了几眼就心跳加速,忍不住移开视线,把她带到地方:“陆先生在等您。”



    云挽微微颔首:“好,辛苦。”



    “应该的。”完便乘坐电梯下去。



    走廊并不昏暗,只是到了夜晚灯光调得朦胧,地毯繁复绣着华贵的花纹,通铺伸向远处。



    云挽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女人站在套房门口。



    大概是刚从宴会下来,礼服还来不及换,宝蓝色收腰的高定长裙,裙摆曳地,漫不经心在地毯上铺了个圈。



    她戴着成套的首饰,长相很大气,是极为精致妖冶的一张脸。浓颜,和陆承风的骨相类似,颇具混血感,皮肤白得打眼。不过比起云挽那种近乎通透的白皙,还是差了些。



    可她身材太傲人了,深领根本裹不住什么,沟渠深陷,饱满浑圆。抱着细细两条胳膊,等人的姿态冷贵,带点不出的慵懒。



    穆丝遥看见云挽,妩媚清丽的容颜立刻涌出一抹笑意:“云姐。”



    很得体,几乎挑不出错的标准微笑,她向云挽伸。



    云挽没话,甚至没表情,也没做什么。



    只是视线下移,落到女人中指指间。



    那里套着颗色泽静谧的幽蓝色宝石,六爪镶,那样精致夺目。然而做工成色,却与她在昨夜收到的那颗,是如此相似,几乎相像到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