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诗瑶望着电梯门上扭曲的镜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工牌的边缘。

    郝逸辰指上尾戒的暗纹，就像一团未解的密码，在她的视膜上烙下了淡青色的残影。

    茶水间里，咖啡启动的嗡嗡声突然响起，把她从沉思中惊醒。

    “赖，来一下会议室。”张总敲响玻璃隔板的声音，就像钢尺拍在桌面上一样。

    他今天系着一条墨绿暗纹的领带，这通常意味着要宣布重大决策。

    项目资料被扔在会议桌上，扬起了细的尘埃粒子，它们在投影仪的光束里慌乱地舞动着。

    “城西旧改的舆情监测，之前三个团队都没能搞定。”张总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的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给你五天时间。”

    走廊里飘来前台分装下午茶时的欢声笑语，赖诗瑶闻到了奶油泡芙的甜腻气息。

    她翻开厚重的档案夹，202年拆迁户联名信的复印件上，还留着林晓用粉色荧光笔做的批注——那个爱心符号，还是她们一起逛街时买的限定款。

    “听她是靠裙带关系挤走晓晓的。”茶水间里传来的闲言碎语，就像冷水浇在了刚煮开的意式浓缩咖啡上。

    那个短发女生故意把咖啡渣倒进她正在清洗的马克杯里，褐色的污渍在瓷壁上蜿蜒成了一条丑陋的蚯蚓。

    赖诗瑶默默地抽出纸巾。

    抽屉里未拆封的护霜礼盒硌着她的掌心，那是林晓生日时送给她的“闺蜜套装”。

    现在想来，每次加班后对方递来的维生素饮料，瓶口或许都带着隐秘的嘲笑。

    “需要比对历年的土地政策吗？”郝宇轩的声音带着松木香突然响起。

    他今天换了一套深灰色竖纹西装，袖扣是两枚切割过的黑曜石，折射出的光斑正好落在她正在整理的20年拆迁补偿条例附录三上。

    赖诗瑶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撞到了文件柜上。

    金属柜门晃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半截被撕毁的考勤表——林晓上周还得意洋洋地展示过她伪造赖诗瑶迟到记录的“杰作”。

    “市场部存档了二十三家媒体的合作备忘录。”郝宇轩递来的移动硬盘还带着体温，usb接口处刻着极的“&p;y”字母组合。

    交接时，他的指微微颤抖，差点碰到她虎口上结痂的伤口，那是三天前收拾储物柜时被警告信铁盒划破的。

    落地窗外的暮色渐渐浓重，赖诗瑶终于拼凑出了关键线索：前三任团队都漏看了安置房招标公告里的那行字——承建商股权变更记录藏在住建局官的二级页面。

    当她把对比图表发到工作群里时，沉寂许久的对话框突然弹出了郝宇轩的修订，他竟然连夜标注了关键时间节点。

    在打印吞吐纸张的节奏声中，不知何时混入了不同频率的呼吸声。

    赖诗瑶转身去取报告时，发现郝宇轩白色衬衫的袖口沾上了几点墨渍，位置正好对应她电脑旁那支漏墨的蓝色钢笔。

    “法务部十分钟后下班。”他突然开口，惊飞了赖诗瑶夹在资料中的银杏叶书签。

    那片金色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他漆光皮鞋上，映出了天花板监控探头上的红色光点。

    赖诗瑶弯腰时，闻到了他领口若有若无的沉香味道，忽然想起上周电梯故障时，应急灯在他下颌线投下的阴影也是这般形状。

    她慌乱中抓到的领带夹，此刻正在她的笔袋里发烫。

    “谢谢郝总。”她后退时撞翻了文件夹，像雪崩一样的a4纸中飘出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209年校招宣讲会上，作为学生代表的她正在调试话筒，而第一排嘉宾席的阴影里，隐约坐着一个穿着藏青色西装的年轻男人。

    

    郝宇轩蹲下整理纸张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他的腕表指针正好停在七点四十分。

    远处传来保洁推车的轱辘声，走廊的顶灯开始一盏盏熄灭，安全出口的绿光在地面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就像一道即将合拢的闸门。

    （接上文）

    打印吐出最后一张纸时，电子钟显示晚上九点十七分。

    赖诗瑶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发现工位隔板上挂着印有集团标志的纸袋，三明治包装还带着便利店微波炉的余温，底下压着张便利贴：补充体力——y。

    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点晕开了墨渍。

    茶水间的声控灯突然熄灭，她咬了口冷掉的鸡蛋沙拉，想起上周郝宇轩也是这个时间出现在空荡的停车场。

    当时他借口股东会议延长，却在她发动电动车时往车篮里塞了盒热牛奶。

    玻璃幕墙外传来电梯抵达的叮咚声，赖诗瑶迅速将包装纸揉成团。

    保洁阿姨推着工具车经过时，她下意识用文件夹遮住纸袋——林晓被辞退那天，茶水间垃圾桶里就躺着类似的包装盒，上面还沾着口红印。

    电脑突然弹出的邮件提示吓了她一跳。

    匿名发件人id是一串乱码，正文只有三行字：

    安置房承建商和某位高层的私人关系很有趣

    建议查查实习生转正评分表第七项

    月光再亮也照不透下水道

    照片附件是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她上周五在资料室翻找档案的背影被红色圆圈圈住。

    最下方的时间戳显示发送于五分钟前，ip地址跳动着******的屏蔽符号。

    中央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赖诗瑶攥着u盘的心渗出冷汗。

    郝宇轩给的移动硬盘还插在主上，&p;y的金属刻痕在屏幕蓝光里泛着冷意。

    她突然注意到安置房承建商法人代表姓郝，工商登记日期恰好是郝宇轩接地产事业部那年。

    震动着弹出来自郝逸辰的语音邀请，赖诗瑶慌乱中碰翻了水杯。

    水流浸湿考勤表复印件，林晓伪造的迟到记录在晕染的墨迹里变成扭曲的蝌蚪。

    她想起昨天在消防通道撞见行政部王姐抱着整箱碎纸残渣，那些碎纸边缘还留着粉色的荧光笔痕迹。

    走廊传来保安巡逻的脚步声，赖诗瑶快速将邮件转发到私人邮箱。

    删除记录时，她发现回收站里多了个加密压缩包，创建时间显示在她去打印间的二十分钟里。

    窗外霓虹灯牌的光斑透过百叶窗投在键盘上，将“”键染成血红色。

    锁屏界面跳转到晚上九点四十分，赖诗瑶抓起外套时碰掉了郝宇轩送的护霜礼盒。

    铝管滚进主散热口，薄荷味在箱运转的热浪里蒸腾成酸涩的雾气。

    电梯镜面映出她发间沾着的银杏叶碎片，那片金叶子本该夹在项目报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