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人尽皆知的打虎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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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青山靠在老虎的尸体上,只觉眼皮重得像灌了铅。



    意识也如破碎的浮冰般在混沌中漂荡,随时都能可能支撑不住昏过去。



    恍惚间,他听到一声熟悉的“青山哥!”



    声音刺破风雪,扎进他混沌的意识。



    陈青山吃力地侧过头,额角的血珠顺着睫毛滴落。



    模糊的视线里,一团火红的身影撞进怀里——是赤狐馒头。



    “天啊!那是是、是山神爷?!”



    尖锐的惊呼从山头传来。



    陈青山勉强抬眼。



    只见铁蛋举着锄头站在坡顶,身后七八个村民探出头。



    有人里攥着砍柴刀,有人背着竹篓,个个瞪圆眼睛盯着雪地上的庞然大物。



    阳光掠过人群,金雕突然收拢翅膀俯冲而下,在距地面丈许处猛地振翅。



    “你们快看!青山咋跟老虎在一块?”



    “青山哥莫不是被老虎叼到这儿啃了?”



    “放你娘的屁!这老虎死了没看出来?”



    铁蛋一巴掌拍在柱子后脑勺上,赶紧拔腿往陈青山的方向冲去。



    众人面面相觑,都对老虎心生忌惮,确认它是真的死了,这才谨慎的跟着铁蛋一块儿过去。



    陈青山吃力的抬起眼皮,想抬比划,却发现左胳膊已经不听使唤。



    看到这么多人在,他终于放下了心,下一刻就直接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铁蛋也来到了陈青山面前,看清了他后背外翻的伤口,脸色瞬间煞白!



    “青山哥!你、你咋伤成这样”



    他问出口才猛然发现陈青山已经晕倒了。



    “柱子!快去把牛车牵来!顺子叔,你带绳子没?咱得把青山哥抬回去!”



    “等等!”



    顺子叔突然指着母虎尸体倒吸凉气。



    “这老虎不会是青山弄死的?”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噤声。



    雪地上,母虎圆睁的双眼凝着未消的戾气。



    前爪指甲还嵌着几缕人类的毛发。



    观察四周的环境,从断掉的树枝和死掉的灰狼,能勉强看出这里曾经搏斗的痕迹。



    似乎除了这个结果以外,也没有其他的可能!



    这头老虎就是被陈青山一个人单枪匹马撂倒的!



    “俺就青山哥不是凡人!”



    柱子连滚带爬扑到近前,粗糙的掌在老虎尸体上比划。



    “你们瞅这爪子印,比俺大腿还粗!换作俺们,早他娘归西了!”



    “扯啥犊子!赶紧救人!”



    “对对对!救人要紧!”



    “青山,忍着点,俺先给你止血哎哟你这肩膀,骨头怕是断了!”



    陈青山感觉有人托住他的后背,有人抬起他的双腿,剧烈的颠簸让伤口扯出剧痛。



    自己似乎被抬着走出了大山。



    



    



    陈青山再次恢复意识时,耳边先是一阵电流滋啦声。



    随后公社广播特有的女播音员清亮嗓音撞进耳膜:



    “各生产队注意!各生产队注意!咱公社出了大英雄!第三生产队青年社员陈青山同志,于十二月十七日徒搏杀吊睛白额母虎,他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他的行为为我们公社除了一害”



    



    听着广播里的声音,他眼皮动了动。



    先是看见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蛛,再往下是剥落的石灰墙,墙角摆着掉漆的铁皮痰盂。



    而自己趴在一张铁架床上,右胳膊挂着吊瓶,透明胶管里的药水正一滴一滴坠进血管。



    后颈贴着渗血的纱布,稍微转动脖颈,后背便传来钝刀割肉般的撕裂感。



    他想抬起左抓抓发痒的鼻尖,却听见“咔啦”一声——左臂竟打着石膏,被木板固定成直棍状。



    “嘶”



    伤口猛地扯动,陈青山疼得倒吸凉气,喉间溢出压抑的呻吟。



    “青山!”



    趴在旁边的身影猛然惊醒,是李彩凤。



    此时她的眼睛肿得像熟透的桃子,眼角皱纹里还凝着未干的泪痕。



    看到儿子醒过来,她指尖颤抖着摸向他额角的纱布:



    “青山,你可算醒了”



    陈青山想回应母亲的动作,不过被迅速的拦住了。



    “别动!医生你后颈划开三寸长的口子,再深一点就”



    着,她的声音渐渐颤抖,泪又要夺眶而出。



    “娘,我没事。”



    陈青山望着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喉咙突然发紧。



    记忆里李彩凤永远腰杆挺得笔直,就算闹饥荒啃树皮亦是如此。



    此刻这双却抖得厉害。



    “让你们担心了。”



    此时,广播声突然变调,换成了一个男人的东北腔:



    “同志们!陈青山同志用实际行动证明,咱们贫下中农不信邪、不怕鬼!什么‘山神爷’,都是阶级敌人放的烟幕弹!”



    “志为榜样,在社会主义建设的大道上”



    陈青山偏头看向窗外,,能看见卫生院门口的大槐树下聚着几个社员,正仰着脸听广播。



    看来自己这下是又要出名了。



    “娘,那天”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欲言又止。



    想问问后面发生了什么,却又怕触到母亲伤口。



    李彩凤却像早就等着这句话,抹了把脸开始絮叨,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



    “那天,我跟雪梅在队里纳鞋底呢,西头王四跑来你在山里遇到老虎了,你姐一听,当场就厥过去了。”



    “好在他紧接着就老虎让你打死了,就是受了重伤,人都昏了。”



    “我赶到村口,正好大山他们开着大队的东方红拖拉,带着你准备往到公社卫生院赶。”



    “那时候你浑身是血,褂子都跟肉粘一块儿了”



    她突然噤声,低头用围裙角擦了擦鼻尖。



    “张医生,再晚俩时辰,破伤风发作神仙也救不回。”



    到这里,病房木门“吱呀”响了两声,随后被推开。



    铁蛋的大脑袋探进来,声音激动。



    “青山哥!你可算醒了!”



    他身后跟着个戴圆框眼镜的中年医生。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医生走过来,掀起陈青山后背的纱布查看伤口,镊子夹着酒精棉球轻轻按压。



    “软组织撕裂伤,左臂尺骨轻微骨裂,好在没伤着脏器。”



    着,他又把纱布盖了下去。



    “万幸啊万幸,虽然咱们不提倡信牛鬼蛇神,但你这种情况,我只能用老天爷保佑来解释。”



    “年轻人底子壮,再输三天青霉素,半个月能下地,彻底好利索得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