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卫生院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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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面前笑颜如花的女人,陈青山心里直纳闷。



    这跟刚才的态度恶劣的护士还是同一个人吗?



    石膏下的胳膊突然痒得厉害,他试着动了动指。



    却听见张清清在耳边轻笑一声。



    “痒吗?”



    陈青山转头,看见她正歪着头看自己,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嘴角还沾着点笑意。



    “痒是好事啊,明你正在恢复。”



    “刚才那么凶,是做给他们看的。卫生院就这风气,对病人太客气要被嚼舌根。”



    这话让陈青山愣住,仿佛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似的。



    陈青山盯着张清清中的酒精棉球在玻璃盘里滚动,棉球吸饱了液体,泛着透明的光泽。



    她指尖捏着镊子的姿势很巧,腕骨在白大褂袖口下微微凸起,像截嫩生生的藕。



    “青山哥,”张清清放下镊子,撸起袖子。



    “别乱动,我来给你脱衣服。”



    “啊?”



    陈青山震惊的瞪大眼,没等他回复,对方的已经伸了过来,陈青山下意识的躲开。



    “干嘛?”她疑惑的缩回,却又立刻笑起来。



    “青山哥,你不会是怕疼吧?”



    “不是,护士同志,这不是疼不疼”



    “叫我清清。”张清清叉起腰。



    陈青山无奈,“行清清同志。脱衣服干嘛?”



    “上药啊。”张清清理所应当到,随后她看到陈青山窘迫的神情,立刻明白了什么,眼睛弯成月牙。



    “青山哥,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这话还真让她中了,让一个陌生姑娘给自己脱衣服什么的,他总觉得挺奇怪。



    ”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来吧还是。”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重新拿起纱布,“再了,这几天都是我在伺候你,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遍了,我都不羞你羞什么?”



    着,她就动解陈青山的衣服扣子。



    陈青山下意识抗拒,却被她瞪了一眼,“别动!”



    这一声倒是有点刚进门时的泼辣劲儿了,让陈青山这个不怕母老虎的人都有些发怵。



    刚才还轻声细语,一下就变了脸,仿佛这姑娘有好几副面孔,让人琢磨不透。



    陈青山不敢再抵抗,看着对方帮他解开衣裳和纱布,拿起镊子夹着棉球,轻轻按在他的后颈。



    “嘶——!”



    酒精触碰到伤口的刺痛感让他脚差点抽搐。



    “疼就喊一声。”



    “不疼。”



    陈青山脸埋进枕头里,死死咬着床单,闷声回答。



    张清清轻笑一声,“真不疼?真不疼我可就使劲了啊?”



    陈青山瞳孔一缩,“那还是轻点吧”



    张清清直乐,镊子掀开纱布的动作放缓了一点。



    “骗谁呢,老虎爪子挠的伤能不疼?”



    ”也不知道谁昨儿昏迷时,攥着我的袖口喊娘,指甲都掐进我背里了。”



    着,她腕子一翻,把腕内侧淡红的月牙形痕迹露出来给陈青山看。



    陈青山的耳尖倏地烧起来。



    他想起昏迷前的混沌里,确实有模糊的记忆,有双细嫩的在擦他额角的汗。



    原来不是错觉。



    “对不住啊。”



    他喉咙发紧,石膏下的指无意识地蜷了蜷,“没弄伤你吧?”



    “还用问?这一看就伤着了啊!”张清清撅起嘴。



    



    “那那咋办?”陈青山看着她腕上的伤,心里也很愧疚。



    “嘿嘿。”张清清转而一笑,



    “没事,故意逗你呢,看你吓得。”



    “一看你都成这样了,我心里的气就消了。”



    陈青山松了口气,“谢谢。”



    “不用客气。”



    她声音忽然轻下来,像是自言自语,“看你天天疼的直哆嗦,我心里也挺难受的,虽以前见惯了伤员,可你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陈青山转头,恰好撞上她垂眸的目光。



    张清清脸上流露出一丝慌乱,顿时变得有些足无措。



    “哦因为因为对!因为你是打虎的英雄啊!”



    她忽然笑起来,掩饰脸上的尴尬。



    “我们卫生院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昨儿你被抬进来时,后面跟着七七八八一群人,连主任都在,我挤在人群里看,心想这是哪儿来的大官,排场这么大。”



    “结果我一问才知道,是一个人上山打老虎去了,那会儿就心想怎么会有这么不要命的人。”



    “现在呢?”陈青山鬼使神差地问。



    “现在?”



    张清清抬头,目光撞上他灼灼的视线,忽然抿唇笑出声。



    “现在觉得你更像个傻子。”



    她抽出棉棒蘸碘伏,在伤口周围画圈。



    “打了老虎是光彩,可为了换工分不要命,值得吗?”



    陈青山沉默片刻,盯着天花板上剥落的墙皮:“我家成分不好,从我生下来开始就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前年闹饥荒,家里都快饿死了,到处都借不来粮食,没人愿意帮忙,娘把最后一口玉米饼掰碎了泡热水给我喝,自己啃树皮”



    他喉结滚动,“如今听见你,我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一群人为我担心,跟在我身后,我心里其实挺开心的。”



    “这些都是我靠打猎换来的,我娘过上了体面的日子,我爹在屯里受人尊敬。我不过受点伤而已,怎么不值?”



    张清清的动作忽然停住,中的酒精棉球悬在半空。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忽然笑了。



    “我想的果然没错,你就是个傻子。”



    张清清看着陈青山的脸,双颊愈发的绯红。



    等陈青山转过头看她时,她又迅速的挪开视线。



    “好了好了光顾着跟你聊天了,都忘了换药了。”



    “躺好了,别乱动。”



    换药盘碰撞的叮当声外房间里回荡了一会儿。



    换完药后,张清清跟他交待有事随时叫自己后,便推开病房门离开。



    出来门,消毒水的气味便裹着走廊穿堂风扑面而来。



    李彩凤和铁蛋两人看到护士出来,几乎同时从墙根直起身子。



    “护士同志,我能进去看看青山吗?”



    李彩凤抬脚就要往门里迈,却被张清清白大褂的下摆拦住。



    “大婶,现在真不行。”张清清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她把换药盘抱在胸前,金属盘沿压出两道浅红的痕。



    “陈青山同志伤口已经稳住了,但刚才换药时我发现有处结痂裂开了。您醒了之后是不是跟他了什么?”



    李彩凤布满老茧的不自觉绞住围裙:“是了我就是就是求他别再进山打猎了。这孩子犟得很,非是不听”



    “难怪他换药时总走神。”



    张清清睫毛垂落,遮住眼底转瞬即逝的心疼,心中又想起刚才陈青山对她过的话。



    “大婶,您这时候进去怕是要起争执,伤口再崩开可就麻烦了。”



    她把换药盘换到左,右轻轻搭上李彩凤的胳膊,“这样吧,我找会劝劝他,您看行吗?”



    李彩凤看了看病房的门,又看了看盯着张清清的脸。



    犹豫之后,终于松开攥得发皱的围裙:“那就麻烦护士同志了。”



    “应该的。”张清清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