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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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上, 楚梨抹掉眼角泪珠, “伯母, 对不起……”

    林漫没有看她, 背靠椅子, 目光淡淡落在窗外,她的沉默, 让楚梨如坐针毡。

    半晌, 林漫开口:“梨, 我一直很感谢你救了阿生, 如果不是你, 我已经失去了这个儿子。”

    她的失职, 差点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是楚梨发现陈劲生的自杀,才让惨剧没有真实发生。

    这是天大的人情。

    少年的情愫不用探寻,也能从脸上流露一两分,楚梨的心思自然躲不过林漫的眼睛,她有意给楚梨机会, 年轻人嘛, 日久生情,这样一个女孩陪在她儿子身边, 相处久了,必然会擦出点火花。

    但林漫低估了陈劲生对倪迦的感情, 非但不减, 还越埋越深。

    陈家人生性冷漠, 只有世故没有人情,无人栽在情字上,陈劲生却走歪了。

    且越来越歪,为一个姑娘伤过心,送过命,整个人搭进去,万劫不复,在所不辞。

    他和她抗争,林漫不是不心疼,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把日子熬成一个人的。

    他带倪迦回家,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过。他想和倪迦发展到哪一步,没有告知给她。

    林漫知道,陈劲生可以禁得住那女人折腾,因为他心甘情愿。

    可她是母亲,她禁不住她的儿子再像当年一样出一次事故。

    楚梨心里已有预感,她去拉林漫的胳膊,语气里溢出一丝请求,“伯母,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不是我给的。”林漫面上并无不忍,只是轻轻覆上她的手背,“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吗?”

    楚梨的哭腔拉扯着嗓子,“我明白,可是我离不开他,我只要陪着他就好,他可以和外面那些女人在一起,但真的不能是倪迦,她根本不在乎他……”

    林漫断道:“所以阿生在乎她。”

    这是事实。

    林漫的态度让楚梨后怕,如果失去这张王牌,她会彻底没戏,她紧紧拉住林漫的手,:“可是她不喜欢他,这么多年不闻不问,连一个电话都没有,阿生过得好不好她根本不关心,她太自私了,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

    林漫:“梨,女人活的自私一点,没有问题。倪迦是自私,因为她分得清自己渴望什么,目的性很强,但她骨子里傲气,不愿意委曲求全,如果结局不如她所愿,她随时能放弃,潇潇洒洒离开。”

    倪迦心高气傲,林漫早深有体会。

    那年在医院里,她看倪迦第一眼,倪迦不是躲闪不是回避,而是下意识挺直腰杆,与她平视。

    虽然还年少,但有些东西已经定性。

    “可是她这样会伤害陈劲生……”

    “是啊。”林漫略感疲倦的阖上眼。

    越是抓不住的东西,越叫人向往。

    但那也好过陈劲生自己伤害自己。

    **

    送走林漫,陈劲生再回到饭厅,倪迦人影已经没了。

    他左右没寻到人,过了一会,楼梯口传来高跟鞋的声响,再荡出悠悠一抹黑裙。

    她拎着自己的包下了楼。

    倪迦看站在饭厅的他一眼,:“我走了。”

    陈劲生几步走到她面前,“去哪?”

    “回家。”

    “我送你。”

    倪迦没推脱,这儿本来也不好车。

    她眼尾扫他的穿着,趣道:“穿睡袍送么。”

    “……”

    十分钟后,陈劲生从房间出来,白衬衫黑西裤,没扣扣子,露出修长的脖颈,身形裁割立体。

    他路过她时,把抓在手里的外套丢给她。

    倪迦顺手接住,整理衣袖搭在胳膊上,她抬脚跟上他,才反应过来刚才他俩的动作,自然而然,默契十足。

    一路走到车库,停一溜儿各色车型,陈劲生走向一辆卡宴,他开车,倪迦坐副驾。

    还是头一次。

    他衬衫袖挽在胳膊肘,露出的半臂紧实有力,倪迦注意到他手腕上未脱过的表。

    “没见你摘过。”她。

    陈劲生顺着她目光看过去一眼,才回话:“你见过我几回?”

    他现在话比她还刺儿。

    倪迦窝回座椅里闭眼休息,她昨晚透支了一天的力气,累的够呛。

    车上不放音乐,他们对林漫和楚梨的又像约好过一样只字未提,谁也不,也不找其他话题。

    昨天晚上气氛特殊,感觉不到什么;白天人人清醒,她和陈劲生的正常交流又少之又少,只能听着彼此或快或慢的呼吸声。

    倪迦率先破沉默,问:“你平常送人的时候不尴尬吗?”

    陈劲生回答的挺快:“我平常不给人当司机。”

    倪迦静了一瞬,“忘了您是陈总。”

    陈劲生勾了一下唇角。

    车四平八稳的在路上行驶,两边街道流水般向后退,倪迦往窗外看了几眼,越看越有问题。

    “……你这是往哪儿开呢。”

    陈劲生淡淡答:“公司。”

    倪迦望他,“?”

    “你没你家在哪。”

    倪迦眯起眼,“我以为陈总神通广大,已经知道我的地址。”

    毕竟她也没给过他手机号,不还是有人给他汇报么?

    陈劲生:“我不知道。”

    她倾过身,在车载导航里定位,弹出地址后,机械化的女声自动报出路线。

    陈劲生瞟了屏幕上的地图一眼,问:“租的房?”

    倪迦已经靠回椅背,懒懒吭声:“嗯。”

    “准备住多久?”

    倪迦想了一会儿,“看情况。”

    “什么情况?”

    倪迦很直白。

    “你的情况。”

    **

    刷卡进院,停在公寓楼底下,倪迦下车,陈劲生也跟着下车。

    他撑着车门点了根烟,抽上了,再重重呼出一口,看着倪迦,“换件衣服就下来。”

    倪迦合上车门,她看得出他在赶时间,不然不会乖乖在楼下等。

    她走过去他面前,脸对着他扬了扬,陈劲生领然,两指夹烟,放在她唇边。

    倪迦凑近,红唇含住他嘴巴覆盖过得地方,深吸了一口,薄薄的烟雾从她唇瓣间呼出来,围绕在二人之间。

    她歪着头,狐狸眼微微挑起,“陈劲生,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喝多,故意让她去接他,再故意让她送他回主宅,不放她走,再到今天见林漫。

    一步一步,发展迅速,一晚上时间,她已经被吃干抹净。

    他不是故意的,她不信。

    “是。”他坦诚,“我等不及了,管你怎么想,我都不会放你走。”

    “管我怎么想,”倪迦笑出声,“先把我睡了?”

    “是。”陈劲生完,凑近她耳朵,低声道:“好在你爱我。”

    **

    倪迦进家门后,踢掉高跟鞋,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剥掉。

    她走进卧室,拉开衣柜,从最底层抽出一件白色衬衫。

    那是她高三那年,陈劲生救她于水深火热,给她颤抖发冷的躯体盖上的一件衬衫。

    也是他身中一刀躺在她怀里,沾上他鲜血的那件衬衫。

    她出国那年,自己的行李没带几件,但把这件衬衫带走了;回国亦是,只提了一个箱子,但把衬衫带回来了。

    这是一个象征。

    她不会神经到对着件衬衫睹物思情,但她今天看到它,抚摸它,就像透过一层又一层,看到了曾经的那个人。

    倪迦把今天这件和曾经那件摆在一起,一大一,一新一旧。

    这几年,他变得不止身体。

    好在他在她心底不曾变过。

    倪迦躺在衣服堆里,给他发消息:我累了,想睡觉。

    那边很快回:好。

    一秒钟,又进来一条:我晚上来接你。

    倪迦没再回,把手机扔在一边,静静看着天花板。

    她喜欢她和陈劲生的状态,不必甜如蜜,不必如胶似漆,各自有各自的空间,没有人比他们还要了解彼此。

    没有明确的关系定位,也没有告白。

    她可以大大方方爱,他不可以。

    陈劲生从来不会情话。

    但倪迦想,她要的答案,已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