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胜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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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胜局
所言为发问,实则在道出口的那一瞬,心中却早已下了论断。
对当年那两位弟子,齐然玉何止只是知晓,简直是熟到不能再熟。
一个是她的师弟,另一个则是她的亲传弟子。
视线再度落到下方宣珮的面容上时,她尤为认真地细细打量,目光不由带上了几分难言的沉重。
世界之匙,顾名思义,是解除世界壁垒限制,打开前往其他世界或是上界通道的媒介。
表面上,红蓼秘境是一个仅限金丹期修士进入的秘境,并无什么稀奇,然而其中却有一隅独立于此方世界,世界之匙便是隐匿其中。
虽百年前天魔大败,被重重封入漠北地底的深渊,但是十几年前封印松动,竟让几个天魔从其中逃了出来,不知是从哪得来的这种只有少数人知晓的消息,它们竟不约而同地奔向红蓼秘境,意图从中篡夺世界之匙,打开前往上界的通道。
彼时,两位正巧就在附近历练的凌极宗弟子受命而至,等各宗援赶来,只在秘境门口见到重伤的其中一人。
进去后方才发现,另一人在秘境内自爆与天魔同归于尽,只是秘境中的世界之匙却不见踪影,转过身再回来,停留在原地的医修遗憾宣布门口的女弟子重伤不治,无力回天,只是在她身上,也未发现世界之匙。
众人:???
自此,世界之匙便从此销声匿迹,仿佛自己长了脚跑了似的,连个影儿都没有留下,以占卜之术久负盛名的玄九神宫也表示算不出来它的具体方位。
而现如今,这些久远的记忆被倏地唤起,全都仰赖于眼前这个弟子隐隐散出的熟悉的世界本源的气息。
注视片刻台上正在酣畅淋漓地打斗的宣珮,方修收回视线,接下齐然玉的话茬,轻声道:“世界之匙莫非就在她身上?”
齐然玉迟疑地点点头:“不准。”
总之,等会下去探探就是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觑出这层意思。
头顶之上的两人对话与思考,宣珮一概不知,此刻的她还在艰难地打架。
哦,其实也不算多么艰难。
望着眼前不断被弹回的攻击,赵师兄脸色黑如锅底,中拂尘不断左右拨动,这些招数与其攻击力在他看来不算多么强,然而胜在数量多,就像是不断飞到近前的臭虫,烦得要命。
随着面色发沉,因为不胜其扰,他的动作也开始出现了几处明显的破绽。
一眼看出,宣珮笑了笑,中青剑旋即脱飞出,以疾风骤雨之势猛地刺向出乎意料的一处。
瞪大眼睛,赵师兄的脸悚然僵住,待反应过来,就像被非礼的黄花大闺女般,形同尖叫鸡的尖叫刹那间回荡在整片场地。
台下众人也是骤然一惊。
下一秒,只见他羞愤欲死地捂住,动作同上一场的那位如出一辙,脑海中此时此刻的想法也奇迹般地重叠——
如何在演武台上找一条地缝并迅速钻进去,或者是连夜乘法器逃离修真界。
裁判宣布她方胜利的声音传入耳际,宣珮从容立于台上,微微一笑。
下首嚎声一片,不外乎有两种:
一类是在赌局中压宣珮在第二局中输的,毕竟她和上一位李师兄修为差距并非很大,且符修是修真界众所周知的脆皮修士,金丹以前实力并无多强。
现在在为自己失去的灵石哭喊着哀悼。
另一类则是惊叹于宣珮的厉害,一个五灵根练气女修越阶对战筑基期,bff叠满了还能赢,简直了。
他们看不出宣珮使用了技能,因为在使用图鉴时,图鉴会自动在旁人眼中弱化自己的存在。
因此在众人眼中,宣珮完全是靠自己的实力获胜,能够将对方攻击反弹回去是因为在剑尖凝上灵力,巧妙四两拨千斤地拨回。
另外还有一类,虽在总的里边占据极少数,然而出的话让宣珮嘴角一抽。
“好变态,又割人家裤带。”
“下身莫名一凉是为何?!”
迎面吹来的风带上了几分萧瑟,她隐隐预感到自己未来的名声将会有多么离奇。
取出一颗回灵丹吞下,感受到体内灵气逐渐充沛起来,状态再度恢复至巅峰状态。
将眸光投向下首兀自沉吟的最后一位弟子,宣珮镇静的声音传入对方耳中。
“钱师兄,”她笑了笑,面色毫无半分怯意,反倒跳动着几丝跃跃欲试,“上台吧,早些结束我也能早些拿到压在赌局中的灵石。”
这话太狂了,明摆着就是自信自己能够赢下最后一场对决。
话音落下,钱师兄的脸黑了,贺知雪的眼睛亮了,仿佛已经看见了三春晓的新款法衣。
足尖轻点,眨眼间,钱师兄已然出现在宣珮面前,他谦虚抱拳,朝她一笑,语气却是毫不谦逊,笑意也不达眼底:“师妹还是莫要得意太早了,先前你能侥幸打败前两位师弟只是因为剑修本身就强大,拥有可以越阶对敌的能力,而我也是剑修。”
还是筑基后期的剑修,差一点就要够到金丹了。
谁输谁赢不是一个未知数——
获胜的必然是修为更高,剑术更为精进的后者。
钱师兄想表达的就是这样的意思。
宣珮自然听得出来,握剑的紧了紧,面上仍旧没有泄露出多少惧色,且眸光跃动着兴奋之色。
他的分析不无道理,有些连她自己也十分认同。
事实何尝不是如此,同是剑修,剑修本身具有的战力强大可以越阶对敌的优势被尽数抹平,练气的自己对上快要接近金丹的对方,修为越高,差的短短一阶在打斗上体现的差距就越大。
速度极快地闪身避开对方攻势,宣珮回身刺出一剑,两剑相击,铿然作响。
钱师兄的没错,自己的获胜希望极其渺茫。
但那是在自己没有使用图鉴技能的前提下。
宣珮微微一笑,却只是继续持剑与其对打。
图鉴这种金指能够用一时,但兴许不能用一世,再者,有时遇到突发事况反应不过来不能及时唤出图鉴,难道就要原地等死了吗?
她从来无法将信任完全交付与外力,在她看来,能够完全相信、全然掌握的力量只有自己。
运气迅速调动体内真气,脊背中间的那根骨头隐隐发烫,灵气骤然爆发,激起剑气如啸,猛兽般扑上钱师兄面颊。
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作为接近金丹的修士,钱师兄轻巧躲开那一击,同时使出强劲一招,利刃分出万道剑影,裹挟强大威压直直射向宣珮!
四下皆被包围,她避无可避,唯见眼前光影交错,只得生生受这一式,口中溢出鲜血。
有前车之鉴,钱师兄下时毫不留情、招招击向宣珮要害,完全没有将她当做普通师妹看待,因而后者在吐血之后立马双膝一软撑剑跪地,捂住胸口,看起来伤得很重。
钱师兄目露得意,又是一道剑气如疾风似闪电般疾驰而去。
台下众人焦急,其中季灼等人尤为担心,暗暗捏了把冷汗。
裁判一双鹰目紧紧盯着跪地少女,只等她被剑气击中淘汰出局,而后宣布比赛结束——
钱师兄获胜。
近了,更近了!
须臾间白光闪动,那道剑气距离宣珮脖颈只余一寸距离,似乎是伤势太重,少女仍旧垂着头,面上神色隐没在散落墨发投下的阴影中,教人看不清表情。
胜负已定?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纤长白皙的紧紧握住了剑柄,接着,一道亮得惊人的剑光冲天而出,越扩越大,如鲲鹏展翼般遮蔽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目之所及只能觑见一片白茫茫。
立于上空的齐然玉和方修作为化神大能没有这种困扰,除却被骤然爆发时的短暂光亮迷了几瞬眼,闭了闭眼,再睁开又能看清台上的局势。
自身就是剑道高,齐然玉当然知晓这是什么,不由惊奇地挑了挑眉:“剑光?”
剑修练剑,除最普通的剑法以外,还能衍生出几种附属品,剑气便是其中一道分支,剑光是剑气的进阶本,较剑气更为柔和,攻击面积更大,还额外具有遮蔽敌方视线的效果。
但这都不是练气期能学会的,也不是练气期能够使用出来的。
所以——
“她进阶了。”
“从练气后期,到筑基初期。”方修摸了摸鼻尖,面上颇有几分不可置信,“这个姑娘,她只花了一柱香的时间。”
“怎么做到的?”
齐然玉没有看他,目光紧紧凝在云层之下、高台之上的少女身上:“如果我没有记错,她应该就是前些日子青阳城一事中的宣珮,听闻是拜入了清源真君门下,而清源真君主修剑心一道。”
宣珮其人,方修是知晓的,剑心这一条道途,他也是听过的。
紧接着他听齐然玉缓声道,上扬的语调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惊叹:“不愧是身负剑骨的剑道奇才。以清源的功法来看,能这么快筑基,也就是——”
“方才,她找到了自己的道心。”
周遭空气中的灵气如潮水般涌入体内,聚成浪潮一层层冲破来自经脉的阻碍与桎梏,宣珮感到全身上下暖融融,如同被午后暖阳洒遍全身,通体舒畅。
体内力量一瞬间过于磅礴,她一下子没忍住,拎剑甩便呼啸出一道凌厉无比的剑气,眨眼间消失在了那片白茫茫剑光中。
练气升至筑基没有劫雷,直至白光散去,众人重新将目光投向宣珮,方才察觉到在她身上发生的改变。
在场修为比她高的人纷纷反应过来,瞠目结舌。
嘴巴张得老大,简直能往里面塞进去一个鸡蛋。
有人情不自禁地喃喃出声:“如果这就是五灵根的实力”
不仅进阶速度极快,还能接连击败三个跨越了自己一个大境界的师兄。
那么,他们也想当啊!
与看热闹的众人神情恰恰相反的是台上另一人,也就是那位钱师兄,他中的剑不知为何竟断成两截,颓败地躺在地上,失去了作战的武器,这场比斗自然也就落下了帷幕。
显而易见地,本场对决的胜者毫无疑问是宣珮。
眸光阴沉地注视着面前少女足足几瞬,钱师兄俯身拾起废铁一般的残剑,强行扯出一抹弧度,皮笑肉不笑地道:“宣师妹实力强悍,真是后生可畏啊。”
他咬着牙,从喉间不情不愿地挤出几个字:“师兄,甘拜下风。”
莫名其妙就进阶了,宣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方才与钱师兄对决时,就在自己强撑着不愿使用图鉴技能并打算试验这些时日在谢千砚处学习到的剑法时,体内忽然涌上一股磅礴暖流。
感受到体内的某种玄妙,宣珮若有所思,心中已然有了猜想,打算等会便回房探究,不过此刻,她还要先为眼下的残局收个尾。
闻言,宣珮略一拱,唇角笑容柔和,表情是十足的谦逊:“不过侥幸罢了,还是比不得钱师兄的。”
“侥幸?”台下有人忿忿,从艳羡的语调中可以听出来,柠檬环绕着他,“若是我能在比斗中,以五灵根的资质当场从练气突破到筑基,我不就是神宫钦定的天选之人了吗?”
“别了,就连闻师兄这真正的身负天道大气运之人都未曾有过这般经历。”
当然,还有不一样的来自群众的呼声,诸如——
“这个师妹,是不是对用剑刺某种地方有着奇怪的癖好?”
一位师兄着不禁颤了颤,颇有种感同身受的惧怕。
“割寄狂魔又如何?”旁边,一位英姿飒爽的师姐闻声轻睨他一眼,“我喜欢。”
从一片嘈杂中捕捉到这几句寥寥话语的“割寄狂魔”本人:
站在高台上,一切皆清晰可见,她的视线一一扫过台下众人的面容,就在即将略过某一张脸时,那人先行转身,不疾不徐地从人群中逆流而行。
他垂着头,此刻关注点全在宣珮身上的众人全然没有发觉宗门中赫赫有名的闻师兄竟也出现在此,自然也没能看到闻云川唇边勾起的弧度,带着些许势在必得的意味。
找到了。
世界之匙。
另一边,瞥见那人背影,宣珮下意识皱了皱眉。
感觉有点眼熟,是错觉么?
视线又是一转,黏在不远处的赌局摊子上不动了。
今天的一切皆出乎意料,超出了庄家以往,对五灵根修士这一群体最朴素的认知。
每当一位师兄在宣珮下惨败,因为偷偷遣人拿了三分之一存款去压那三位师兄胜利,他嘴角的笑容就要收敛三分之一的弧度,到现在,这位只是本着攫取商赚大钱而来到这里开设赌局的凌极宗弟子已经木了。
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都怪自己人眼看五灵根低。
完了,赔大发了。
与其相反,宣珮神情自若,唇角泛着柔和的笑意,看起来心情好的不得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自上而下,她的视线略过台下众人的面容,像是在看一大片灵石。
短短几瞬,宣珮已然在头脑中设想好了在从咬牙切齿的庄家那边接来一大袋子亮闪闪灵石时的发言稿了——
感谢原主的天赋,感谢谢千砚的填鸭式教学,感谢自己的辛勤付出。
更感谢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傻帽,不然怎么有自己翻身当富婆的今天。
因为作为筑基后期的剑修而被一个练气打败实在过于丢人,钱师兄早就灰溜溜地下场。
思忖了片刻美好前景,宣珮擡步下台,那三人倒是守信,虽然从他们不情不愿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们对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是知晓的,但是没有一人临阵脱逃。
宣珮迎面走去,在心中补充道。
虽然大概率是因为在场的弟子们皆知晓赌局背后的赌注,丢不起言而无信这个人。
停住脚步,抛开先前的那些情绪,宣珮头一回正经打量起这三位师兄,在他们的眼中,有不甘、怨恨、恼怒,恐惧,唯独没有一丝心服口服。
无所谓,来日方长,面对席卷而来的剧情还有铺天盖地的谣言,她迟早会一个个打脸,然后用实力让所有人知晓——
谁,才是解决青阳城问题的大功臣。
虽这几日宣珮全然未提,仿佛对外界的流言蜚语半分不放在眼里,但这并不代表自己真的会做好事将功劳让给最讨厌的人。
要是她真这样干,那么有朝一日穿回现代,一定要去一趟乐山,大佛起来,她坐!
走到近前,宣珮先是拱了拱,礼数做足,方才挑眉问道:“诸位师兄,你们没有忘记那个赌注吧?”
那三人脸色奇差无比,见场中其余弟子的目光朝这边投来,想到之后要履行的承诺,神情更为惨然,恨不得当场遁地离去。
僵硬笑笑,钱师兄率先回道:“那是自然。”
他的干脆利落,言语中却依稀能感受到内心咬牙切齿的那股劲。
宣珮听出来了,但无所谓。
什么野鸡都配她在乎,那这一天天的自己不得累死。
见他出头,其余两人急了,他们可不想当众丢这么大的人。
这么一来,少十年内,凌极宗中都会流传着他们的传,更别提当下,恐怕随便去饭堂吃个饭都能听到旁人把这件事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
微微偏过头与身后师弟对视一眼,钱师兄简直想翻白眼,难道他们不想他就愿意吗。
眯了眯眼,钱师兄做口型道“谢千砚”。
若不是有这人在,什么狗屁承诺,他直接当场反悔。
随着时间推移,日头愈,骄阳渐息。
偌大的演武台上,此刻,人流纷纷达成共识般地齐齐汇集成一片汪洋,摩肩接踵地环绕起椭圆型的演武场,留出中间的大片空地。
入口处,宣珮微微欠身,伸邀道:“请吧。”
姿态十足恭顺,只是唇边那抹笑意怎么看都像极了讽刺。
“诸位让让,让让,谢谢嘞。”
从人群中费力地挤一个头,再然后是全身,等终于站定了,贺知雪抚着胸口抱怨道:“比方才的人还多,都是来看热闹的。”
贺时闻两眼放光,自从来到这里,他还没围观这么有意思的事:“什么时候开始脱,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面对眼前眨巴着水润大眼的姑娘提出的将她抱起放到肩上的要求,乔云澜略显迟疑:“江老师,你确定?”
“不是吧,”季灼瞪大眼,“您可别,什么都看只会害了你。”
江乐水瞪了他一眼:“”
要你多管闲事!
话语间,三人已经开始脱衣服了,只是动作极其迟缓,一看便是很不情愿。
宣珮也不催,就站在他们面前五尺的距离,一边目光紧紧贴在三人身上,一边啧啧出声。
三人解开衣带。
宣珮:“啧啧啧。”
三人褪去外袍。
宣珮:“啧啧啧。”
三人脱下中衣。
宣珮:“啧啧啧。”
当三人的触上最后一层衣物,也就是里衣时,很快,里边的肌肤便要坦然暴露于阳光之下。
宣珮:“啧——诶?!”
还没“啧啧”完,身后传来一阵拉力,宣珮整个人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拉到的主人的身后。
“少看这些不干净的东西,”谢千砚淡淡道,半身挡在宣珮面前,若有若无地拦住她投向三人上身的目光,状似好心地提醒道,“心长针眼。”
宣珮:“”
复数形态的“不干净的东西”:“”
从刚才一直忍耐到现在,如今又被嘲,钱师兄再也忍不了了,再忍他就是乌龟,不由怒道:“你们别欺人太甚,我——”
高大俊美的青年冷冷扫过去一记眼风。
钱师兄马上低眉顺眼:“如若多有得罪,我马上向你们道歉。”
谢千砚转回头。
宣珮;“你最好是。”
钱师兄:“???”
师兄妹联欺凌弱是吧。
他忿忿地想,照这搭配默契的样,这俩人指定有点猫腻。
伴随着最后一件里衣的滑落,三人捂住仅剩的亵裤,满脸的羞愤欲死。
宣珮叹道:“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
三人:
救命!有谁能管管她!
还真有。
就在他们慢慢伏到地上,神情安详地准备接受命运之际,半空倏地扬起一阵疾风,将三人散落在地面上的衣服吹得七零八落。
宣珮眼睁睁看着其中一件从面前挂过落到了高处的树梢上,若无其事地吹了声口哨。
大风消去,自里边缓步走出来二人,当看清楚他们的面容时,在场众人皆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