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挺好看（修）

    球场外半人高的杂草被风吹动,像她潦草纷乱的过去。

    “轻松点”三个字，她从到大听得太多。

    “学正是关键的时候，等上了初中就轻松了。”

    “把这套卷子做完就轻松了。”

    “把你拉扯到十八岁,我就轻松了。”

    “要是没有你，我早就轻松了。”

    “女儿好啊，嫁了人你们夫妻不就轻松了,挣那么多干什么，最后还不是都给外人了。”

    第一次,她听到有人“希望她轻松点。”

    周述北站在炽白路灯下，黑暗被挡在背后,如那年在她走投无路时忽然出现，他本可以袖旁观,他本就没有义务帮她。

    但他两次都伸出援,像一场大雨,浇灌她贫瘠荒芜的生活。

    简黎胸腔也好似被大雨倾注，睁大眼睛看着他。远处歌声还在唱，灯光将他半边轮廓笼罩,周述北很轻地笑了下,“别光看我,签字啊。”

    二十万的无利息分期还款,她占了太大便宜。

    简黎摇头，“银行利息是3％,我也应该按照这个利息给你。”

    “我不能白要你的钱。”她没拒绝,但也按照银行贷款的正常流程来，“这三年我先还你利息,先息后本可以吗？”

    “我是银行啊？”周述北笑道，“银行借款还得走续,盖章签字，这些你别问我要，我没有，本生意。”

    简黎：“生意？”

    “我又不是慈善家。”周述北扯了一根狗尾巴草，“简黎，溪元市高考状元，器人工程专业，以你的分数完全可以选个更大众吃香的专业。”

    狗尾巴草被风吹得一边倒，周述北给它转回来，“我挺想知道毕业后的你是什么样。”

    是被现实打败向生活低头，还是撞破南墙也不回头。

    简黎还是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就知道我这二十万到底投得值不值。”周述北将狗尾巴草末端在指间缠了几圈，受力点被拉短，草弯下弧度变，“不值呢，你还我二十万，值呢，你不止还我二十万，欠我一个人情。”

    他想投资她，看看她的可能性。

    “或许这么你会觉得我在炫耀，不过这二十万对我来根本不算什么，买个未来的可能性不亏。”周述北薄唇扯了扯，自嘲又厌恶，“你应该听过，光汇周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简黎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快得让她觉得是眼花。

    她也不再矫情推脱，在空格地方写上自己名字和身份证号码，签字，写上年月日，“按印吗？”

    周述北撕下那张纸，扫了眼叠好揣进裤兜，“不用，密码微信发你。”

    他走了两步，晚风拂过，简黎听见他又如平常笑得慵懒散漫，“挺好看。”

    “”

    直到收拾完东西，回宿舍洗漱完，简黎都没想明白他那句“挺好看”是的什么。

    后半场周述北没再出现，简黎将那张银行卡放在钱包最里层，快结束时有个男生拿着宣传单过来问她校园卡的事，，有了第一个询问，第二个也好奇过来听了两句，略微寻思两人都办了。

    两个99。

    简黎在记账本上记下这一笔，又把那二十万记上，开始算三年学费和生活费的支出和收入。

    屏幕亮起。

    作为投资人，提个要求。

    简黎回：什么？

    周述北：，电脑该换的都换了，时间成本也是成本。

    简黎看着自己破破烂烂的，屏幕时不时弹出内存不足提醒，有时需要把其他软件都删除才能打开微信。电脑也差不多，开风扇声音很大，时不时会掉帧，然后死。

    她对这些东西不懂，是简云杰打游戏嫌卡给她的，张文秀给她时笑着“考上了溪元一中，妈妈奖励你个，要继续保持，不要给我们丢脸。”

    正在房间写作业的简黎回头，看见客厅里简云杰拆新包装，盒子上面是品牌标志。

    她记得，那个牌子很贵，要5000多，简云杰对着屏幕喊着智能ai，游戏声和着外面蝉鸣，她垂下眼，了声“谢谢妈妈”。

    张文秀很满意，夸了她一声。

    再次振动两下。

    周述北发了几个链接过来：这几个你看着买，配置买高点。

    过了两秒，他似觉得购等快递麻烦：算了，明天中午南门见，去店里看。

    简黎没有拒绝的余地：好。

    周一满课，一上午的专业课上完，阶梯教室里原本坐着的人都趴在桌上休息，连饭都不急着去吃了。

    “钱昊，你们组真不准备再加个人了？”同班的一个男生问钱昊，“四个人做起事来也快些。”

    第一次组实验结束，他们这组按照原定计划提交报告，三人谁也没出岔子，一开始不看好他们这组的人渐渐改变观点，相反其他排斥简黎的几组，因为分工不均，都觉得自己多干了事，矛盾连连，其中有两个想退出原来的组加入他们，被陈润哲拒绝了，便又想从钱昊这里着。

    “三个人够了，三角形才是最稳定的图形，正方形万一倒了咋办。”钱昊收拾自己的书起身，喊简黎，“简黎，一起吃饭去啊。”

    简黎应了声，和钱昊一齐走出教学楼，“我中午有点事，你去吃吧。”

    

    钱昊也没多问，“那行，组的事你放心，我和班长不会同意加人的。”

    简黎知道这是陈润哲让他给自己的，轻笑了下，“好。”

    她到南门时，周述北已经在那儿。

    背对她，正拿着一个溜溜球在玩，只到他腰高的孩站在一边，满脸崇拜的看着他将溜溜球甩下，在空中停留好一阵，然后腕轻擡，溜溜球顺着线反滚回里。

    “你这个怎么练的？能不能教教我？”孩双眼瞪大，看偶像一样。

    “不行。”周述北拒绝。

    “为什么？”孩提出交换，“我请你吃神厨福贵，或者臭豆腐，带你吃鸡。”

    周述北把玩着溜溜球，还是拒绝，“一包神厨福贵就想拜师？学我的独门绝学？”他语调慵懒，“除非把你兜里的十块钱给我。”

    路过的人听见这句都惊了，拎着饭多看了几眼，在确认这真的是周述北。

    孩：“你怎么知道我有十块钱？”

    周述北没回答孩问题，还是吊儿郎当的模样，“给不给吧？”

    “这是我下午的零花钱。”孩。

    周述北腕用力，把溜溜球还给他，“你跟我没缘，回家去。”

    他转身，瞧见几步远的简黎，刚要话胳膊被拉住。

    孩从兜里摸出十元纸币，“教我。”

    周述北薄唇轻挑，把十块钱揣进左边兜里，拿过溜溜球给孩又示范了遍，“懂了没？”

    孩摇头：“没懂。”

    周述北“啧”了声，从右边兜摸出一张十块的塞给孩里，“今天有事，周五放学来这儿再教你。”

    孩“哦”了声，背着书包走远。

    周述北拦了一辆出租车，对简黎道，“走了。”

    十分钟后，出租车在附近一个商圈停下，左侧一排全是各种专卖店，玻璃门上贴着明星代言。

    周述北径直走进中间一家，灰色门头，品牌logo立在中间，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店员满脸微笑迎上来，“两位是看平板还是电脑呢？”

    店内装修很简单，右边是和平板体验区，门口对面是电脑，收银台和休息区在左侧，墙上射灯照在地面，地面瓷砖倒影出身影。体验区围着几个孩，凑在一起打游戏。

    周述北脚步停住，“和电脑，她用。”

    “这边。”店员带简黎过去，“这两款都是新上市的。”

    简黎看了眼右边的价格，倒吸一口凉气，最低的也要六千多，“有没有便宜一点的？我对需求不是很大，不打游戏，用用微信，在线文档。”简黎，“内存稍微大一点的。”

    毕竟智能的功能都大同异。

    “这款，去年上市的，retne显示屏，200万像素，支持无线充电。”店员介绍，“内存大的话建议是2g，正常处理文档，工作软件是够用了。”

    简黎看着展示架上的，和周述北那支一样，只不过他是黑色，演示是白色。

    “你男朋友用的就是这款。”店员补了句。

    “”

    简黎眉心一跳，下意识去看周述北，他正倚在沙发上玩游戏，没听到这边的话。

    “我们是同学。”简黎淡声解释，“就这个吧，金色的。”

    选好，简黎又跟着店员去看笔记本，三种款式，除了屏幕和外观价格，简黎看不出什么区别，她也并不想买这么贵的电脑。

    正要算了，屏幕亮起。

    周述北：中间那款，能用六七年。

    简黎擡头，周述北垂眼继续打字。

    周述北：52内存的。

    简黎回：没必要。

    价格就已经超过她原本的预算，电脑一买直接超过三年学费加住宿。

    周述北拇指微顿：行，你了算。

    简黎松了口气，婉拒店员继续介绍，到收银台付款。

    她亲拆封，当面检查确认全新无瑕疵，确认旧里没有需要备份的东西，送了一张膜和壳，还送了一年的礼品劵，法定节假日都能过来选取200以内的配件，超过部分直接补差价就行。

    简黎把自己卡插进新，屏幕浮现提示语音唤醒ai，她终于和三年前的简云杰一样，凑近，喊“嘿，r。”

    语音识别成功，清晰的页面秒加载，屏幕一尘不染，钢化膜和壳保护着它，屏幕显示日期和时间，只有她的指纹才能解锁，密码只有她知道，不会再有人逼她解锁，肆无忌惮查看。

    这是第一件属于她的私人物品。

    这种感觉很奇妙，开心，兴奋，还有不出的激动，像身上的枷锁终于被挣脱一根，她得以喘息。

    “周述北。”她喊他。

    一旁买了东西折返的周述北擡眼，看见她冲自己笑，眼尾上扬，午后破开云层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谢谢。”她看着他道，隔着镜片也藏不住的喜悦。

    周述北似被灯光晃了下眼，弯唇，“等会儿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