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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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韩昭和刘稷还在房间里争执的时候,苏辛提着一壶酒路过刘稷的门前,看到了像个门神一样守在那里的耿毅,他眼睛一转,笑嘻嘻迎了上去:

    “耿副将,今晚负责守卫三公子应当没喝尽兴吧。我从宴席上带了一壶好酒回来,要不找个地方继续喝?”

    耿毅摇头:“不好意思,我不能走开。”

    苏辛走了上去,翻手从袖子里摸出两个杯子,递到耿毅面前:“就在这儿也可以。”

    耿毅再度拒绝:“我真的有事,不方便与苏先生喝酒。”

    苏辛故意解读为耿毅找借口拒绝他:“三公子和先生如何是他们的事,我们没必要那么剑拔弩张吧。还是你瞧不上我苏辛这个人?”

    耿毅急忙解释:“没有的事!”

    最后耿毅不过苏辛,只得在刘稷门前陪他喝两杯。

    苏辛是着套耿毅话的目的来的,当然不允许三两杯就停,在他的巧舌诡辩下,不一会儿,就给耿毅灌了半壶酒下去。

    酒过三巡,苏辛探性地挑起话头:“唉,三公子偏偏拿潍城换盟约,太不厚道了,故意的吧。”

    耿毅听到这句话不高兴了,有些上头的他不满道:“你们这些人,光看到三公子刁难二公子,他刻薄。却不想当年二公子怎么对三公子的。”

    苏辛眼睛一转:“是听过早年二公子对三公子不好,但那不都过去了吗?”

    耿毅脸一拉,讥讽:“过去了?这人倒惯会慷他人之慨。”

    苏辛急忙给耿毅添酒并哄劝:“莫生气莫生气。我不是不知个中缘由嘛,你细细与我来,我才知道谁是谁非嘛。”

    耿毅脸色好看了一些:“鸡毛蒜皮的纠葛我就不了。就三年前,战线北移的时候,负责迁移眷属的刘瑾故意丢下三公子,将他留在宜城旧宅,这算不算仇?”

    宜城是刘赐在势力尚弱的时候选择的根据地,后来他地盘变大了,封闭偏远的宜城给管理领地带来诸多不便,刘赐便把根据地迁移到如今的南都。

    经济、政治、军事中心都在这次迁移中完成转移,南都迅速繁荣,而宜城迅速萧条。

    在这个时候被丢在宜城和被放弃没区别。

    苏辛疑惑:“中山王不管吗?”

    耿毅嘲讽回道:“你看如今的刘瑾他管过吗?何况那时候老大因为忤逆了王,正被冷落。”

    刘赐养儿子和养蛊一样,冷眼看他们厮杀,只要不危及社稷根本他不会插手。

    公良尹明明是刘稷的先生,难道就不曾在刘稷落魄的时候给过半分帮助吗?他在刘稷的沉浮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苏辛试探问道:“听三公子的先生公良尹颇受王倚重,难道公良先生也不帮三公子吗?”

    耿毅嗤笑了一声,似乎在笑苏辛的天真:“公良尹是王的代言人,那时王都厌弃了公子,他会管才怪。”

    刘赐本质冷血薄情,但一个统治者要考虑人心稳定。

    所以有些伤人的事他会交给旁人做,公良尹正是帮他做最多这种事的人。

    耿毅灌下手中酒,接着抱怨下去:“所有人都是捧高踩低的,那段时间老大过得比乞丐体面不了多少,如果不是老大自己搭上叶家的线,被重新启用,早就废在宜城了。”

    “然而通过叶大人举荐回到南都的老大却被分派到了刘瑾手下。和老大有旧怨的刘瑾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老大崛起的机会?”

    “将老大派遣到最危险的地方,克扣补给,抢夺功劳,招兵时也故意将老弱病残的兵分给老大,这些都是常规操作,他不遗余力地压老大,生怕老大有一天出头。那时候怎么没人刘瑾苛待兄弟?”

    苏辛惊讶:“二公子还干过这样的事?”

    听到苏辛语气里的怀疑耿毅干脆举出实例:“前年征刘斐,老大被命令带兵与扬州军对阵,寒冬腊月,我们五千人马却只分到了一千石粮食。而刘瑾军中马吃的都是人的粮食,他们宁愿让粮草发霉也不分给老大。”

    “如果不是老大拉下脸去求慕容家,我们这些人早就饿死了。”

    苏辛追问:“江南富商慕容氏?”

    耿毅点头:“对!”他不知道刘稷是如何服慕容家的,但跟着粮草来的还有一个“慕容夫人”。

    苏辛感叹:“三公子竟还有这样的境遇。”

    耿毅拍了拍苏辛的肩膀:“知道了就别再那些话。还有!老大问起,别我的。”

    要强的刘稷不乐意下面人把他过去的凄惨与旁人听,但耿毅不想旁人那样刘稷,明明是刘瑾先不仁,刘稷为什么要对他讲义?

    外人刘稷恃才傲物、目下无尘、不可一世,但刘稷手下的兵都知道自家将军是对他们最好的。

    好比他自己,本来是一无所有的流民,是因为刘稷,才有今天这样光鲜的日子。

    他与“寄哥儿”重逢的时候,刘稷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却愿意分他半碗饭,教他兵法、武功……让他也变成了一个体面人。

    没有刘稷,他依旧是流浪汉“耿三狗”。

    苏辛叹了一口气:“潍城之事是三公子和二公子斗法,但我与先生回去就难交代了。”

    耿毅则爽快道:“你们不如干脆追随老大,老大有功必赏,只要有才能,很快就可以出头!”

    苏辛干笑起来:“你真会开玩笑,主君哪能换就换?何况朝三暮四之人三公子也不会重用吧。”

    耿毅沉默:比起你们的忠诚,老大可能更馋你家先生身子。

    就在两人闲聊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耿毅急忙起身来到门前:“老大!出什么事了?”

    里面传来刘稷带着怒火的声音:“滚!”

    耿毅不再询问,沉默地回到回廊边坐下。

    苏辛尴尬笑道:“三公子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着他给耿毅添了一杯酒。

    耿毅皱着眉头饮下杯中酒:“他平常没这么情绪化。”

    耿毅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他有些担心刘稷。

    苏辛有注意到方才那阵响动,听着不像一个人独处时会弄出来的:“三公子屋里有人?”

    耿毅犹豫了一下,如实回道:“顾先生还在。”

    苏辛:“哦。”

    这下轮到耿毅疑惑了。

    什么?就一个哦?老师在里面都不担心的?

    耿毅:“你不担心顾先生?”

    苏辛反问:“担心什么?”师父和徒弟有话很正常,有什么好担心的。

    虽然方才的动静听着有些激烈,但是韩昭武功那么好,应该不会在刘稷手上吃亏。

    耿毅看苏辛这样子猜到他是完全不知道“刘稷对顾崇明图谋不轨”的事。

    他想起刘稷前些天对他“认定顾崇明”的话,更犯愁了,他拿起苏辛放置在一边的酒壶又给自己满了一杯。

    两人又喝了几杯后,刘稷的房门忽然开,韩昭从里面走出来,他的衣衫有些凌乱,是在方才的斗中弄皱的。

    韩昭注意到耿毅投到自己身上的一言难尽的目光,疑惑问道:“你看什么?”

    耿毅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随即他又看了房门:这么短时间,老大应该没做什么吧。

    韩昭没有再管耿毅,扭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苏辛给耿毅了一个招呼,放下酒壶追了上去。

    接下来的签订盟约到回归荆州也算相安无事。

    而潍城被割让的消息已经传回,不出所料地惹怒了刘瑾。

    他倒不觉得潍城有多重要,只是觉得刘稷故意在他的脸。

    韩昭一回到南都就被刘瑾指着鼻子训斥了一通:“你们去是吃干饭的?刘稷割我的城池你们就让他割?”

    苏辛急忙站出来帮韩昭话:“二公子,潍城是我们给二公子的投名状,我们也不愿意它被送出去,先生已经尽力劝阻,无奈决定权在王。”

    “刘稷落了二公子的面子着实可恶,但如今荆州都在紧锣密鼓地攻伪朝,为一座城池影响联盟、惹起纷争使王不快着实是因失大。只要能继续掌握东部兵马的指挥权,到时候何止一座城池?”

    韩昭也适时开口:“二公子且息怒,一个潍城而已,联盟成功,顺利开战,我能帮二公子取下更大的战功。”

    刘瑾心内的怒火经过这一番劝诫消了不少,他看了一眼一唱一和的师生,冷冷道:“但愿如此。”

    刘瑾听到了一些流言,顾崇明在并州的时候与刘稷“过从甚密”。

    这些话使他对顾崇明生起了怀疑,但他还用得着这个兵家名仕,不算在这时候与之生出嫌隙,所以便压下心里的猜忌没有追究。

    但若让他找到证据,他不会轻饶顾崇明。

    送走刘瑾,苏辛坐了下来。

    刘瑾虽然烦人但也算好应付,倒是那个刘稷,苏辛摸不透他怎么想的。

    他没认出先生吧,刚开始又阴阳怪气的,他认出了先生吧,这段时间却像个陌路人一样,而先生——想到此处苏辛偷偷看了身旁的韩昭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啧,真不愧是师徒,在比谁能忍吗?

    苏辛是个坏心眼,见到韩昭冷淡的样子就想撩拨一下,于是他佯装无心地感叹:“三公子这次出使有功,想来足够抵上回的过错了,只是不知中山王这次要把他派遣到哪条战线上。”

    韩昭平静回道:“他用不着担心。”

    苏辛挑了挑眉毛:不担心倒别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啊。真是,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