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异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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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刘稷那处归来,韩昭向刘瑾回禀了他看到的情况:“三公子虽然气色欠佳,但行动自如,言语逻辑清晰,应当无恙。”

    刘瑾细细盯着韩昭,不放过他所有的细微表情与动作。

    “真的?”众目睽睽之下中了一箭跌落马下,还能行动自如?刘瑾不信。

    韩昭从容回道:“属下站的远,看到的便是如此。”

    刘瑾满心疑虑:为何刘稷谁都不见偏偏见了顾崇明?他想通过顾崇明向他传递错误的讯息!而这个讯息是关于他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而刘稷知晓他已经不信任顾崇明,那么就会让顾崇明看到——真的!

    不!他能想到的刘稷肯定也想得到!刘稷一定会费尽心思混淆他的视听。至于目的——

    如果刘稷真受伤,那就是让他心生忌惮,不敢轻举妄动;如果刘稷是假受伤,那就是在——请君入瓮!

    刘瑾反复琢磨着刘稷的意图,企图看透那重兵守卫的营帐里的真实情况。

    ……

    第三日夜半,刘瑾的人抓住了一个行踪鬼祟的人,将其带到了刘瑾帐中。

    认出这人是刘稷的亲兵,刘瑾悠然饮了一口茶,装模作样道:“抓住了逃兵带到刘稷那去啊,带给我看作甚?”

    “有个东西给二公子看。”卫将军蔡宏着叫人将一个沾着泥土的包裹放在地上,开,露出了一堆被血浸透的中衣与绷带。

    刘瑾神情严肃起来,他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问道:“这是什么?”

    蔡宏回道:“这人是从三公子营帐里出来的!”

    亲兵矢口否认:“不是!这……这是我的!”

    慌乱之下的谎言一眼便被人识破,蔡宏讥讽:“你受伤了?还是你是女的,也来月信?最好如实道来!否则以你鬼祟的行径,我完全可以将你军法从事!”

    亲兵脸色被得鲜红后白,就在他慌乱无措的时候,一个明朗洪亮的声音从帐外传来:“谁要将将军的亲兵军法从事啊?”

    话音落下,帘子掀开,身着常服的耿毅大步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蔡宏,话里有话道:“原来是卫将军!难怪这么大的威风。”

    刘瑾出声警告:“耿毅!这是本公子的营帐。”

    耿毅急忙朝刘瑾行礼:“见过二公子。听二公子的人带走了将军的亲兵,不知为何?”

    刘瑾幽幽回道:“他夜半行踪鬼祟,自然要查明。”

    耿毅顺着刘瑾的目光看到了地上的血衣,他笑了:“那是我的。”

    着在刘瑾惊疑的目光中,耿毅拉开自己的上衣,露出被绷带缠绕的胸膛:“我今天教这家伙练武,结果他太笨,学半天学不会,还误伤了我,我怕他被将军责罚,便帮他瞒了下来,让他偷偷将我换下来的绷带处理掉。”

    刘瑾眼神一沉,语气幽深道:“看来,是误会一场喽?”

    “当然是误会!”耿毅试探着问道,“二公子,我可以将他带走了吗?”

    刘瑾垂眸:“既然是误会,自然可以。”

    耿毅穿好衣服朝刘瑾鞠了一躬,道了句“多谢二公子”,转身时踢了还跪着的亲兵一脚:“走了!想留在这儿吃早饭吗?”

    亲兵急忙爬起来,跟上了耿毅的步伐,其他人也在刘瑾挥手后退了出去。

    营帐里很快又只剩下刘瑾与蔡宏,刘瑾沉声道:“刘稷,受了重伤,很有可能已经不能理事。”蔡宏也是如此认为。

    刘瑾道:“明天,岳丈你找个借口闯进刘稷的营帐!一定要探出虚实!”

    蔡宏:“是!”

    ……

    第二天,蔡宏接着有军情禀报,推开阻拦的士兵,不管不顾地闯进了中军大帐。然而他看到的是穿戴整齐,坐在案几后面的刘稷。

    见到蔡宏,刘稷开口问话:“卫将军有何事?”

    蔡宏将刘稷从头到尾量了一遍,发现了些许破绽:平时总穿着轻甲的刘稷如今只穿了质地柔软的黑色常服。

    蔡宏大步走到刘稷对面,坐了下来,开始讲事情,他故意拖延着时间,很快他就看见刘稷额头上冷汗涔涔,不过他并没有算停下来。

    终于,刘稷忍无可忍,断了他:“行了!本将军都知晓了,退下吧!”

    见时机差不多了,蔡宏起身告退,然而他刚转身走了两步就听到后面“咚”地一声,蔡宏回头,看到了晕厥在地的刘稷。

    原本守卫在门口的耿毅也冲了进来,他慌张地叫了一声“将军”,然后冲向了刘稷。

    刘稷受重伤的消息很快传遍军营,瞬间人心惶乱。刘稷的营帐守卫更加严密了,直接拒绝任何人的探视,违令者军法从事。

    从中军大帐传出来的消息是刘稷一切安好,让众将士照旧作息,但军营里的人始终没能见到刘稷,军心也开始动乱。

    局势动荡之下,自然有人想浑水摸鱼,如今刘瑾的营帐俨然已成了第二个中军大帐,蔡宏站出来提议:“军情如火!三公子如今已无法掌兵,自然该由二公子主事!”

    其他属于刘瑾阵营的将领也跟着附和:“我支持由二公子代为掌军。”

    “我也支持!”

    这场会议,刘稷的心腹没被召集,大部分中立将领沉默不言,反对的人则被刘瑾的人轮番驳得哑口无言。

    刘瑾象征性地推拒了一下便应了下来,他道:“此事不是事,要修书通知父王。”

    蔡宏回道:“自然!但传书一来一回要消耗时间,还请二公子先行整顿军营。”

    刘瑾想起了什么:“是啊!不过,虎符还在刘稷那吧!”

    没有虎符自然不能调兵,但如今刘瑾拿虎符也不是难事,直接去刘稷的营帐拿就是,他那三弟已经不省人事,军营里谁能大过他?至于军法从事的命令?谁敢将他军法从事?

    然而就在刘瑾准备当着众人的面拿走装兵符的盒子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二哥干什么呢?”

    刘稷没事!

    这一刻刘瑾懵了,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但脸上还是下意识地抽出一个笑:“三弟没事!真是太好了!”

    刘稷弯着桃花眼,但出的话却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刘瑾的面皮:“好什么?二哥怕正为了不能接替我而懊恼吧。”

    刘稷质问:“二哥要怎么解释?”

    刘瑾狡辩:“我只是在主帅缺位的情况下做了最合适的决定!”

    刘稷挑眉:“主帅缺位?这几天我没有安排军务吗?你们不听将令,散布谣言,扰乱军心,聚众哗变,证据确凿,还要狡辩?”

    刘稷故意设下这局,当然不是只为了给刘瑾一个教训,是要彻底把刘瑾和他的人从自己的队伍里剔除出去。这些天刘瑾的人在军营里散布谣言的证据,都被刘稷派人收集起来了。而他们私下那些密谋,也全被揭露,人证物证俱在。

    临时的公堂上,听着一个个人证的陈述,刘瑾脸色发白,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了刘稷的算计。

    最后刘稷走下台阶,抽出一封信给刘瑾看了看,然后俯身在刘瑾耳边:“这封信父王根本没收,直接让人交给了我,他还嘱咐了一句话——”

    刘瑾抬头看着刘稷,他还是在意刘赐的吩咐的。

    刘稷微微一笑,如恶魔般低语:“他让我不要把你玩死了。”

    这句话如同重锤敲在刘瑾头顶,比败于刘稷更让他绝望的是刘赐的全盘否定。原来在刘赐心里,他根本比不上刘稷。

    刘瑾的势力很快被全面肃清,蔡宏及其他人被撤换,而刘瑾也被刘赐召回。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跟着刘瑾走了,比如顾崇明和他的弟子就留了下来,如今刘瑾终于意识到“顾崇明”真的是刘稷的人,然而他除了放狠话什么也做不了。

    离开前,经过韩昭身边的他咬牙切齿:“好啊,你们联起手来阴我!顾崇明!我不会放过你的!希望你不会有被刘稷玩腻的一天!”

    ……

    不顺眼的人终于走了,刘稷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来到韩昭的营帐,韩昭正在看书。他悄然走到韩昭身后,将头枕进他的颈窝里,眷恋地蹭了蹭,叹了一声:“师父。”

    他本不想将韩昭扯入风波,然而也无法否认在听到韩昭主动帮他时内心的喜悦。虽然没有韩昭帮忙演戏,没有苏辛挑唆蔡宏,他也能扳倒刘瑾,但不会这么顺利。

    接下来他还需要韩昭帮忙战胜窦骁。艰难的时候不用独自一人的感觉太好了,然而刘稷却怕这些事过后他再也舍不下韩昭。

    在战场上也就罢了,但他绝不愿将韩昭牵扯入豺狼虎豹环伺的荆州朝堂。

    韩昭伸手将刘稷的头往外拨了一点:“不要在外人面前这么叫。”

    刘稷笑了起来,热气透过并不厚重的衣衫,染上韩昭的皮肤:“您舍弃了刘瑾,没关系吗?”韩昭跟随刘瑾一定有原因,如今舍弃,是已经利用完了,还是选择了其它途径?

    这话刘稷不在事情发生前问,等尘埃落定了才,简直虚伪透了,而且不正是刘稷一手破坏了“顾崇明”与刘瑾的关系?如今还好意思厚着脸皮。不过就算刘稷性子再恶劣,韩昭又能怎么办呢?自己教出来的徒弟,自己忍着。

    韩昭不想回应这种虚话,他放下书,转换了话题:“怎么济阴,你有计划吗?”

    刘瑾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伪朝才是。

    刘稷神情也严肃起来,沉默片刻之后他回了一字:“有。”

    韩昭:“来听听。”

    ……

    此时远在南都的刘赐与公良尹在下棋的间隙也起了刘稷。

    公良尹感叹:“二公子果然不是三公子的对手。”

    “每次看到老二我都会想起老大,但他完全比不上他的大哥,老六在天赋上倒是能和老大比比,可惜——”到此处,刘赐没有再下去。

    公良尹追问:“那三公子呢?”

    “他?”刘赐抬眼看了一眼公良尹,随口道,“他挺好,就是不太听话。”刘稷让刘赐想起年轻时的自己,同样狼子野心,却更张狂不驯,也让刘赐觉得危险。

    公良尹回道:“能力强的孩子有点脾气很正常,只要他心里还有主公这个父亲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刘赐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嘴角:“对了,那个顾崇明成他的人了吧。”刘赐也听过顾崇明在潍城与观澜城的战绩,这是个有真本事的,刘稷没道理放着香饽饽不啃。

    公良尹一愣,笑道:“是!而且,三公子对他,很上心……”

    刘赐落子的手顿住了,公良尹的语气太过暧昧,让人没办法不想歪:“怎么上心?”

    公良尹咳了两声:“事关三公子房帏里的事,属下不敢乱。”

    这意思很明显了。刘稷喜欢男人这种事刘赐原来没想过,但细思一下也不是不可能:明明有两个娇艳的夫人,却将她们丢在荆阳,两年一次都没回去过,身边也没有暖床的丫鬟……

    刘赐沉下脸:“你查一查。”

    公良尹颔首:“是!”

    作者有话要:  刘家的男人,以谁比谁渣来排食物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