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暴露
二月末,刘稷带领部署启程前往赵地,而韩昭则留在了东都。
虽然刘稷将那处宅子送给了韩昭,但出于身份原因他不能住,而是另寻了一处一进的宅子。
这天,韩昭从衙门回来,他一踏进院子就察觉不对,扭头欲退,却被冲出来的人马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将所有退路封死,韩昭插翅难道。
面对指到自己鼻子面前的弓箭,即使是韩昭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摊开双手,表示束手就擒。
韩昭问:“你们是谁的人?”
领头的那个人没有答话,抬了抬下巴,示意几个士兵上前将韩昭绑起来。
但就在他们靠近的时候,韩昭突然暴起,擒住一人作为肉盾,并抢夺了另一个人手里的长戈。
眨眼间,韩昭便挑翻了最靠近他的几个人。
顿时,所有人都被吓到了,开始慌乱。
领队一声高喝,镇住他们:“还不快动手!捉活的!”
在领队的催促下,士兵壮起胆气,一拥而上。
听到他们想活捉自己,韩昭略微有了底,然而院子过于狭,根本没有给韩昭躲藏的冗余。韩昭几次夺门欲逃,却都被人逼退,只能困在一角,抵抗扑涌上来的敌人。
在斩杀数十人之后,韩昭被一支箭射中腿,他吃痛跌倒在地,紧接着十几只枪矛落到他身上,将他死死摁倒在地。
一个踩中陷阱的猎物依旧使他们折损过半,领队恼恨之余心有余悸,他看了一眼周围,下令:“把他绑起来,带走。留人将这里扫干净。”
被丢进马车兜兜转转半天后,韩昭感觉自己被带到了一处院子,进了屋,被一把推倒在地,摔了个结实。终于他头上的布袋被揭开了,入目是一张熟悉的脸。
“刘瑾!”
刘瑾居高临下地看着韩昭,眼神冰冷,透着厌恨:“韩昭,你们师徒真是把本王当做傻子来骗啊!”
听到刘瑾叫破自己的身份,韩昭心下一个咯噔。知道顾崇明是韩昭的除了宣宗的极少部分可信任的人,便只有组织的人了,主子来接触刘瑾了?
意识到这点,韩昭急了:“谁告诉你我是韩昭?”
刘瑾回道:“本王没有告知你的义务。”
韩昭反问:“是不想,还是不知道?”
刘瑾没有回答。
韩昭继续道:“卫王确定告诉你这个消息的人存了好心?螳螂捕蝉,你不怕黄雀在后吗?”
刘瑾冷笑了一声道:“还想用言语哄骗本王?你觉得本王会信你吗?”
韩昭毫不闪躲地直视刘瑾:“我根本不是韩昭。”
刘瑾移开目光:“是与不是,刘稷知晓。你先去卫地做做客吧。”
当天,韩昭便被藏进了刘瑾的随行队伍,被带离了东都。
刘瑾是卫王,他回卫地,一路畅通无阻,纵是如此,刘瑾依旧星夜兼程,他这是要趁刘稷得知韩昭失踪的消息之前回到卫地。
终于,在经过五天的赶路后,刘瑾回到了卫地。在此地他有五万兵马,就算刘稷来犯也有一抗之力。
这一路韩昭可绝对算不上舒服,为了让他没有精力逃跑,刘瑾手下的人没少折磨他,不给水不给吃是必然的,甚至连睡觉也是不被允许的。要不是他们急着回卫地,估计韩昭会一路上都被人用绳子牵在马后,拖回来。
回到王府后,刘瑾再次见了韩昭。
许多天没有理,如今韩昭脸上的易容已经脱落,露出俊美张扬的真容,虽然形容憔悴,但一双如工笔描绘的眼眸半点不减凌厉冷艳。
刘瑾细细量起韩昭,目光长时间停留在那双眼睛上,最后“啧”了一声:“难怪刘稷为你神、魂、颠、倒”。
完他转身下令:“挖出他的眼睛,给刘稷送过去。”
听到此话韩昭激烈地挣扎起来,但被好几个士兵扑上来摁住,再度晕,拖了下去。
韩昭被架到刑堂,刑堂里只有一个精瘦的白髯老者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负责用刑的老者听到有人来,回头扫了一眼。
接触到老者阴冷的目光,士兵被吓得倒退了一步。
老者幽幽问道:“这个要做些什么?”
士兵咽了一口口水回道:“王爷要他的眼睛。”
老者:“知道了,绑到床上,然后出去吧,两刻钟后再来。”
听到这句话士兵立刻将昏迷的韩昭丢到了刑床上,绑好,然后逃也似的走了。
老者一边继续磨刀一边对身边的少年道:“这剜眼睛是个技术活,要剜出一双完整的眼珠子可不容易……”
他絮絮叨叨的话语里,全是残忍的刑罚,似乎在他眼中在人身上做这些事,与杀一只鸡鸭没有区别。
然而他到一半,忽然没了声响,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倒地声。
半个时辰后,一双眼球被呈送到刘瑾面前,他扫了一眼让人拿了下去。
……
韩昭醒来时只看到一片黑暗,他确认自己睁开了眼睛,但眼前除了黑什么也没有,他眼睛上被蒙了好几层纱布,但扯下来也是一样,什么都看不到。
唯一觉得庆幸的应该是他没有感觉到眼部传来的痛觉,他的眼球还在。
韩昭反复确认自己的眼球安然无恙,内心惶然无措:到底是怎么回事?刘瑾改了主意?还是发生了什么?
忽然,传来开门声。
韩昭惊惶地将脸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阵清浅的脚步声响起,然后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韩昭摆出十成的防备姿态:“你是谁?”
来者没有回答。
韩昭慌了,厉声道:“话!”
一只手无声地摸上了韩昭的脸,接着一张脸贴了过来,如同一只狗一般,眷恋地蹭着韩昭。
或许是觉得他没了眼睛,成了废物,刘瑾的人只给他套上了铁链,没有将他绑起来,被蹭得浑身发毛的韩昭一把推开了这个奇怪的人。
“你做什么?”
对方没有出声,也没有继续动作。
韩昭渐渐镇定下来,意识到这个人应该没有敌意,毕竟他是一个瞎子,想对他做什么是很容易的。
韩昭伸出手,触碰到了来者,摸索着抚上了他的脸,而对方也很配合地没有动。
这是张陌生的少年人的脸,韩昭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会如此亲近他?
韩昭满心疑惑:“你到底是谁?”
少年抓住韩昭的手,把半个馒头放到了他手里。
韩昭:“你让我吃?”
少年用手指敲了一下韩昭的手背,表示肯定。
韩昭还想从少年这里知道更多的事,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守卫不耐烦的呼喊便传了进来:“搞什么呢?磨磨蹭蹭的,放下就出来。”
少年将被韩昭扯下来的纱布重新绑回韩昭的眼睛上,然后在韩昭手背写道:不要拿下来。
韩昭意识到了什么,忙问:“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你帮了我?”
这次韩昭没有得到回答,他只听到了远去的脚步声与牢房门关上的声音。
独自枯坐半晌之后,韩昭机械般地抬手将冷硬的馒头放到嘴边,强迫自己进食。
他倒不担心刘瑾在食物里下毒,因为用不着也没必要,活着的韩昭比死了的韩昭有用。
吃完之后韩昭依旧觉得腹内空空、手脚乏力,看守不会让囚犯饱到有逃跑的力气,饿不死就行。比起押送路上,韩昭如今至少不会被兴起的士兵折腾。
在半天的慌乱无措后,韩昭开始接受自己瞎了的事实。
一双眼睛而已,看不到又有什么关系?失明还不至于让他成为废物。
然而,这样想的时候他那双手还在不停地颤抖。
失明严重影响了韩昭的心神,他很难沉下心来思考分析。
他只能肯定这背后有主子的手笔,而主子的目的是让刘稷与刘稷自相残杀,但接下来呢?
韩昭想不下去了。
少年一天只会来给韩昭送一次吃的,每次半个馒头。
许是刘瑾有吩咐,无论韩昭问什么,他都一句不回,就像个哑巴。
在被关押半个月后,韩昭终于被带出了牢房,塞上一辆囚车。
经过半天的跋涉,囚车到了目的地。根据来时的颠簸韩昭依稀判断出这里是一处山谷,他还听到了喧嚣的兵马声。
虚弱又满身伤痛的韩昭被扯下马车,朝一个方向推搡去。是刘瑾要见他,他已经听到了刘瑾和下属话的声音。
见到韩昭来,刘瑾住了谈话。
韩昭开口问道:“调动如此多的人马,你要做什么?”
刘瑾回了两个字:“杀人。”
韩昭心里差不多有数,但还是问道:“谁?”
刘瑾回道:“刘稷。如果明天午时前他还不现身,那只能委屈你先去黄泉了。”
韩昭明白了。
用自己做筹码,逼刘稷来此地赴鸿门宴。这便是刘瑾的算。
但是这样做刘瑾不怕后患无穷吗?何况刘赐的儿子也不止他们两个,他不担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问刘瑾:“你做这些图什么?”
今天刘瑾似乎心情不错,对韩昭几乎有问必答:“从我就知道刘稷的存在,知道他过得很苦,跟着他那个酒家女出身的娘相依为命——但谁在乎呢?”
“在父皇眼中,优秀的孩子,才是他的孩子;有用的人,才配被重视。意识到这点的我从就很努力,家里兄弟中,我读书最刻苦,练武最用功,然而却还是比不过大哥。”
“好不容易,大哥没了,我以为自己能成为父皇最器重的儿子,但没过两年,刘稷回来了。”
到此处,刘瑾渐渐咬牙切齿:“我恨刘稷,恨他出现,将我比得一文不值。”
他也曾有过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日子,但一个失败者是很难保持从容与体面担忧的。刘稷一次次的压,一次次的挑衅,让他感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刘瑾越来越失控,败刘稷成了他心中的执念:“刘稷将我害到如今的境地,我怎容他好过?我会杀了他,然后编出一套漂亮的借口,父皇还用得着我,对我的惩罚不会太深。”
毕竟一个把刀断了,另一把刀虽然钝点但也比没有的好。
韩昭没想到刘瑾还有这样的执念,他回道:“只要你们交手,就没有赢家。”
刘瑾根本不在意,他直言:“只要能杀了刘稷,本王不在意你的那个幕后黑手图什么。”
韩昭没想到刘瑾如此偏执,他没什么话好讲了,只能干巴巴道:“你不会如意。”
如此饵咸钩直的陷阱,刘稷要就范就是脑子秀逗了。
刘瑾冷哼:“那就走着瞧吧。哦——等等!本王忘记你瞧不见了。”
这句话稳准狠地踩在韩昭的痛脚上,看着韩昭瞬间苍白的脸色,刘瑾充满恶意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