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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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都,日暮寒江,薄烟渐起,喧哗的闹市渐归宁寂。

    忽然,一阵烈烈风声刮过,几匹快马从城门口而来,飞速掠过长街,向道路尽头的巍巍宫阙奔去。

    待行人反应过来时,眼中只余一抹红如烈焰的披风色。

    队伍在宫门前驭马,领头的男子微抬俊丽的眼,淡淡地扫了一眼对他行礼的宫门守卫,随后他翻身而下将马鞭扔到随从怀里,大步朝宫内走去。

    男人正是顾崇明,如今最受陛下倚重的将领,手握大翌八成兵权,权倾朝野。

    方走到未央宫前便有内侍上前迎接:“将军,陛下等您好一会儿了。”

    韩昭微微颔首,踏入大殿。

    殿内君王背门而站,目光落在一张挂起的九州地图上,听到侍从通报的声音,他转过身,看着走进来的韩昭。

    韩昭单膝跪地,呈上一卷从胸前抽出的文书:“陛下,并州降书已达。”

    君王走下台阶,拿起那封文书,展开阅览,虽在尽力克制但脸上还是渐渐露出激动的神情:“好!好!好!朕没有看错你。”

    刘赐一手落在韩昭肩上,本是想夸赞他,但却因太激动变成扶着韩昭咳嗽起来。

    这两年刘赐身体每况愈下,这一场风寒便病了有半年。

    但刘赐这一咳仿佛就停不下来,脸很快变得通红。

    韩昭惊疑,他听的消息里,刘赐的病可没这么严重。

    见刘赐越咳越严重,内侍急忙上前扶住他:“来人,传太医!”

    汇报因刘赐身体有恙匆匆结束,离开皇宫的韩昭回到府邸,叫来了自己的下属。

    他问:“有消息吗?”

    下属回报:“回将军,宣宗的人他们两年前就被人带走了。”

    两年前?

    那时刘赐应该才称帝,会是谁带走了曜光与柳芸?

    韩昭第一时间想到了主子。

    但是他明明已经把人藏得很好了,那个那个人真的手眼通天吗?

    韩昭闭上眼,一股巨大的惶恐与担忧淹没了他。

    并州投降后暂时没有了战事,韩昭突然闲了下来。这两年他都在为刘赐征战南北,一刻未得停歇,如今突然不用仗他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固然是挂念着远在楚地的刘稷的,但他不能去看他,甚至连听消息都不被允许。

    刘赐对他有任何不满,都会报复在刘稷身上。

    而主子也在扳倒刘稷后没了动静,韩昭当然不会认为他的目的仅止于此,不动作明事情这般的发展就是主子期待的,又或许他其实做了什么,只是韩昭没有察觉。

    还有,曜光与柳芸,他们如今又在哪?

    这天,几个行踪诡秘的人敲响了韩昭府邸的后门。

    其中一个人拉了拉自己兜帽的帽沿:“我要见顾将军,就我是柳芸。”

    听到消息的韩昭迅速回了府邸,他快步走进客厅,见到了下属的几位来客。

    柳芸、耿毅,还有老五……

    见到韩昭出现,柳芸激动地走上前:“韩大哥!”

    韩昭扶住柳芸:“你们去哪了?没事吧?曜光呢?”

    柳芸红着眼回道:“我们很好,是楚王把我们接走的,曜光现在在楚地,平安无事。”

    耿毅接话:“老大也很好,就是特别担心您,所以让我把柳姑娘护送过来帮您。”

    柳芸继续道:“路上我们遇到了组织的暗卫,幸好老五在,才逃过一劫。”

    程琚在除掉徐仲严后,便把老五派去帮刘稷了。

    韩昭看向老五:“多谢!”

    老五微微颔首,受下韩昭这句谢意:“那个是十八。看来他和老七如今都在为主子效力,主子不想柳姑娘来东都,一定是因为柳姑娘会妨碍他。”

    但是,柳芸会怎么妨碍主子呢?

    柳芸微一沉吟,问道:“最近朝中是否有人得了奇怪的病或者死于非命?”

    死的没有,但病的却有一个。

    刘稷也是想到了这点才把柳芸送过来的吗?

    韩昭回道:“有,正是刘赐。”

    柳芸意识到了什么,也惊疑地睁大了眼,她咽了一口口水:“我得亲自看一看才能知道真假。”

    韩昭点头:“好,我给你引荐。”

    虽然他与刘赐的君臣关系源自一场交易,但两年的效命还是换得了几分微薄的信任,单纯地引荐一个医者还是可以的。

    但柳芸进宫后便必须断了与外界的任何联系,也不得向任何人传递有关刘赐病情的讯息。

    知道这点后柳芸依旧坚定地点了点头,随韩昭进了宫。

    纤细的手摁上刘赐的脉门,柳芸的神情渐渐凝重,似乎是以为自己没把准,她用温水洗了一遍手后又重新把了一遍。

    刘赐的心底也不妙起来,他沉声问:“宣宗的医女,朕的病如何?”

    柳芸退后几步,跪下将头深深伏到地上:“民女要先请陛下恕罪,才敢实话。”

    这般姿态让刘赐不安的感觉更深了,他耐住性子,道了句:“恕你无罪。”

    柳芸依旧低着身子答话:“这是百日枯,是毒,但并不直接伤害人体,唯一的作用是加重患病之人的病症,让其死于不治。寻常大夫根本诊断不出缘由,唯有宣宗有所记载。”

    病了这么久,刘赐也对自己是被人所害有心理准备了,他阴沉着脸问道:“唯有宣宗?也就是,下毒的是宣宗之人?”

    柳芸忙道:“并非如此!”

    “此药乃师祖发明时的失败产物。为供弟子作为警戒,收录在《毒经》中。但宣宗《药经》与《毒经》原本均已丢失,现在宣宗有的不过是民女与师公努力复原的复刻残本。看过的唯有我们二人,但我们并没有给陛下下毒的动机与机会。”

    刘赐含怒反问:“朕为何要信你?”

    柳芸果决回道:“陛下不需要信民女的解释,只需要请陛下相信民女是目前唯一能救治陛下的人。而民女会竭力救治陛下,以证清白。”

    若一开始她是想帮韩昭,那么如今这件事也与他们师门有关了。

    背后的下毒之人一定接触过他们药门的《药经》与《毒经》,这是宣宗药门历代人的心血,能找到就一定要找。

    而且刘赐已经知道自己中的毒是出自宣宗,如果他因此死了,她和师公都逃不了干系。

    柳芸会用毕生所学来挽救刘赐的命。

    刘赐沉声道:“这番对话,不要告诉任何人。”

    柳芸:“是。”

    治病的同时,调查毒的来源也很紧要,百日枯需要长期持续下药,刘赐最近吃过的东西都被送到了柳芸面前。

    她一一观察、嗅闻,还时不时加入一些粉末药剂,终于在经过半日的排查后,柳芸选出了两样食物。

    刘赐的茶水和糕点。

    负责准备这两样的是御书房的太监和御膳房的宫女,侍卫迅速捉拿了所有相关的人员前去审讯。

    听着那些叫冤的哀嚎,柳芸垂下眼,他们的确可能无辜,但宫内的庭杖不讲人情。

    趁没有人注意她,柳芸悄悄将一张写了字的纸条塞入太医院窗前的花盆里。

    虽然刘赐断绝了她与外界的联系,但办法总比困难多。

    夜幕低垂的时候,一个宫廷侍卫路过了太医院门前,他的手轻轻拂过窗口的花盆,悄无声息地抽走了纸条。

    ……

    韩昭看过老五带回来的纸条,也认为背后下毒之人就是主子。

    主子想要刘赐死。

    刘赐现在死对谁好处最大?

    八皇子刘泽?

    六皇子刘彦?

    不,如果他是主子,他不会选这两个人。

    他们已经成年封王,有个人的政治主张,背后又有外戚母族,极难操纵。

    如果主子要的只是权倾朝野那么早就能做到了,他筹谋这么多年一定不止于此,他一定想要完全掌控这个天下。

    这种野心家,韩昭不是没有见过。

    所以他甚至在扳倒刘稷后,忍耐了两年,让刘赐帮他一统天下。

    综上所述,如果想要在害死刘赐后掌权主子一定不会选一个成年的皇子,但他有什么力量能越过刘稷、刘彦、刘泽三个成年皇子将剩下的幼年皇子推上皇位?

    如此一想,范围就缩很多了,如今朝堂上有这样力量的人并不多,他们就算不是主子,也会是主子的人。

    但范围缩后,韩昭又有了其它疑惑。

    计良少时遇到主子时,主子便是个青年,那么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主子应当快五十岁了。

    但符合这样条件的人背景清白,有嫌疑的人却又不符合年纪。

    程琚听了韩昭的分析沉吟片刻:“或许,主子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身份。”

    苏辛有不同见解:“如果只是一个身份,徐仲严对主子的狂热崇拜又怎么解释?”

    韩昭道:“我们可能忽略了什么,但目前的思路大方向应该没有错。主子的目标一定是天下。”

    忽然,敲着桌子的苏辛灵光一闪:“主子会不会冒名顶替继位的皇子?他们不是很擅长易容术吗?”

    程琚接道:“那他现在的身份也很有可能是冒名顶替的。”

    这就使得排查主子的身份更困难了。

    苏辛又敲了两下桌子,又冒出个念头:“主子最忌惮什么?或者,他到目前为止,在什么地方费过最多功夫?”

    程琚目光流转,吐出一个名字:“刘稷!”

    苏辛眼睛一亮:“对!就这样办!”

    程琚看向苏辛,与其对视,眼中皆是豁然开朗的喜意。

    韩昭左看看右看看:“麻烦你们直。”

    作者有话要:  韩昭进入房间,苏辛进入房间,程琚进入房间。

    开始头脑风暴……

    苏辛发言,程琚发言;

    苏辛再发言,程琚再发言;

    韩昭又读了一遍发言记录,退出了房间。

    如果屁民在第一层,那么韩昭就在第二层,可惜权场上的人精都是第五层起步。

    总结,不是崇光大将军菜,是对手和队友太厉害。